“轰隆隆!”
“啪!”
一连几声,震耳欲聋的声音将杨子千从睡梦中惊醒。
一道刺眼的白光照亮了这个破败的房间,杨子千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完了,打雷下暴雨了。
看着听着这一阵阵的雷电,杨子千在心里骂着自己大白天想什么天灾人祸这些干什么。
现在好了,打雷下暴雨了,自己这个乌鸦嘴不就应验了吗。
这高梁杆架起来的墙壁,这屋顶的层层谷草,在暴雨面前,纯粹是不堪一击啊。
“快,四丫头,下大雨了,你快起来,到娘屋子里来。”正在提心吊胆的时候,月娘摸黑进了房间,从床上摸着女儿,抱了她就准备回自己屋子去。
“娘,您快放我下来,您也抱不起我了。”开什么玩笑,老娘这个小脚,自己虽然瘦,再怎么也有二十公斤吧,别一不小心,俩娘母都摔了就倒霉了。“我长大了,你抱不起我呢。”
“是了,娘的四丫头长大了,还真沉了!”月娘刚把女儿从床上抱到床下,就被这孩子挣扎着下了地。还真是的,自己,可能抱着她还真走不到几步路了。
“妹妹没事吧,别怕,别怕!”母女俩刚走到房间门口,就遇到了三个哥哥,都急切的问道。
“没事,我不怕的。”杨子千借着闪电看清了三个哥哥眼中的关切,很是受用。
自己没事,什么也不怕,可是,这个家,就有事了。
“快,月娘,你快把五丫头抱起来,床上打湿了。”杨大年此时,很是着急。
这个家,四面的墙缝,都在飘雨进来;屋顶上,一条条裂缝,一条条雨线纷纷扬扬的飘落;地上的雨水,已经淹着脚踝了。幸好这是夏天啊,要是冬天,冻,也得把自己这一家大小冻死。
“爹,我们现在怎么办?”杨子木作为老大,却不能为爹娘分忧,心里,没有半分主意。屋顶漏下的雨,用盆盆钵钵罐罐接也接不了;四周墙洞里飘进来的雨,越来越大,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要是再涨一次洪水,那这个家,就会再次失去。
几年前的那场灾难,在他的记忆中,似乎要重现,脸色,越发难看了。
“看这样子,这家里,也是不能呆了”杨大年看着不停往屋里灌的水流,也很害怕屋子被淋垮,这样的话,一家人,不被砸死也要砸伤。“这样,我马上去隔壁冯家说一声,暂时进他家避一避。你们到大门边站着,事情不对,就要立马往外跑,知道吗?”
说完,杨大年顶着倾盆大雨钻进了夜幕中。
“走,娘,我们去大门边。”杨子木连忙接过娘怀里的五妹,率先走出房间。
杨子千左看右看,想要找点什么遮风挡雨的东西,要不然,等会儿,真冲出去了,五丫头可经不起雨淋。
放眼望去,这个家,没有雨披更没有雨伞,什么遮雨的都没有。
除了那些接雨的盆盆钵钵罐罐。对了,盆盆,杨子千三两步的跑到娘用来洗衣服的木盆边,费力的倒掉了里面的水,把它提到门边。
“你拿这个盆子干什么?”杨子林奇怪妹妹这会儿的反应。
“等会儿,真要冲出去时,就用它给五妹妹挡雨。”顺手,把木盆丢进了二哥的手中。
“四丫头”月娘鼻子发酸,这日子,这孩子,都让她感叹不已。
“娘,快看!”一阵亮光闪过,杨子森眼尖的发现,堂屋的一面墙已经倾斜了。
“走,娘,我们快走,四妹,快!”杨子木连忙扯了发呆的月娘一把,转身出了大门。杨子林连忙把木盆高高举起,给五妹遮着倾盆大雨。
一家人刚出大门,全身上下,就没有一丝是干的了。
“快,我看屋角都斜了,冯家我都说了了,走,我们去他家避一避!”门外,跑来了杨大年,接过二儿子手上的木盆,奋力顶着,一起往隔壁的冯家而去。
“快,快进来!”刚到冯家大门口,冯大嫂就连忙招呼。
“大妞,杨四妹衣服全湿了,你快带去给她找一套换了”
“月娘,你家五妹衣服有没有湿,要不要换?你应该穿得下我的,走,我带你去换一下”冯大嫂热情的招呼着这一家人。只是,杨家都是男儿占多,自己家,全是女儿,那些孩子,就没办法解决了。
“没事,冯嫂,我就麻烦你一下,去你灶房烧几把火,把这些孩子的衣服烤一下,干了就好了。”月娘知道,冯嫂在这个家的处境不好,也不想给她惹麻烦。
“干什么呢?这深更半夜的,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了!”严厉的声音,从一间屋子里传出来,冯嫂面露尴尬。
“冯大娘,不好意思,我是隔壁的杨大年,因为暴雨,家里房子可能不安全,这半夜里,打扰您老了,对不起!”杨大年连忙走到房间门口,朝屋里的人大声的赔礼道歉。
一旁的冯全,一声不吭的陪站在杨大年旁边,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噢,那就呆着吧!”半天,屋里,传出老女人不痛不痒的几个字。
这意思是,老实呆着,别打扰别人的美梦。
这雷公火闪的,雨也下这么大,这老太婆能睡得着。杨子千想着,这女人,是不满意自己一家人的打扰吧。
等雨停了,就得离开这家人。
那么,下一家,又是哪儿。
“房子要垮了?”冯嫂边烧火,边悄悄的问着月娘。
“嗯”月娘两手翻烤着儿子们的衣服,眼泪悄无声息的往下滴。
“那怎么办?”冯嫂很是担心,这家里,老人婆不是一个省油的灯,自己不能做主留下他们,这一家老小,等天亮了,雨停了,又该住哪儿去。
杨子千紧闭着嘴唇,很是想哭。穿过来几个月了,早该想着方把房子修一下,现在好了,一场暴雨,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她完全忘记了,自己才来这儿,温饱都没解决,又怎么有闲钱修房造屋呢。
“看吧,估计,只有先去我大嫂那儿住一段时间。”虽然很不愿意,但是,在李家寨子,也就几年光景,不沾亲带故,谁家,还愿意收留这一家大小过夜,或许,根本就是长住。
“嗯,也只能这样,就是你大嫂那人、、、”冯嫂想着王花儿的势利眼,很替月娘担心。“既然要住,你就不要去和她计较,也别想太多。”
还没入住,就能想着所受的白眼。
杨子千闭眼,这几个月,自己都差点忘记了有这么一个亲戚在一个寨子里了。
自从给娘接生后,她还真没见过大娘的影子,敢情,那家人,是一直避着自己这家人的。
“哪能啊,以前没求她,就没想过和她计较,现在,在人家屋檐下,更得低头了!”月娘苦笑,两滴眼泪,轻轻洒在火花中,晶莹闪亮,深深的刺痛了杨子千的心。
“那你们坐,我有点困了,先回屋了。”冯全在堂屋里呆了一会儿,知道雨不停,这家人也不可能走,转身就回了屋。
“冯嫂,你回屋去睡吧,我们就在这儿坐坐就行了。”月娘接过冯嫂手上的柴火,催促着她。
“呵,睡什么呢?”冯嫂笑得比哭还难看“自从那个女人进了这道门,他就没来我屋里过一次夜!”
“这!”月娘惊讶,更多的是尴尬,现在,四丫头还在面前呢,让她怎么说。
“这样吧,我陪你,杨四妹,你去睡吧,和大妞姐姐一起睡。”冯大嫂站起来,准备把杨子千带去房间里。
“冯大婶,谢谢您,我不睡。”手上,依旧烤着自己的衣服,等会儿天亮了,衣服干了,就换下来,冯家的老太婆当家,可不能给冯大婶和大妞她们带来麻烦。
月娘很欣慰女儿的乖巧懂事,也很心疼女儿受苦。苦笑着给冯嫂摇头。
“冯嫂,别怕,慢慢来,以后,三个孩子长大嫁人了,你就好了。”月娘只差点说,靠不住男人,以后靠女儿去。
“是啊,看在三个孩子的份上,我还能熬下去,也不知道,以后,她们一个个离开我了,我还有什么可念想!”长长的叹口气,冯嫂摇头不已。
两个女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几句,气氛很是沉重。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杨子千陪她们枯坐了一夜,也听了一夜,深深体会了这句话。
“娘,雨小了!”接过月娘烤干的衣服穿上,杨子木小声的汇报着。
“娘,爹看房子去了,如果不能回家了,他说会去大伯家看看,然后我们就去大伯家打扰几天。”杨子林也进了灶房,给娘说着老爹刚才给他们兄弟三人说的话。
“嗯,我知道了!”月娘苦笑,可能不止是几天吧,这个家,要怎么修这个遮风避雨的棚棚起来,没有钱没有粮,难啊!
“什么,要到我们家挤几天?”杨大年的背影刚消失在大门口,王花儿站在房间门口揉着的双眼,却睡意全无尖声惊叫。
“唉,房子都要垮了,也实在住不下,就让他们挤一段时间吧!”杨大富对女人的尖叫很不是不满,再怎么着,那也是他的亲弟弟啊。
弟弟孩子多,吃不饱挨饿他不是不知道,可是,这个家,一直是这个厉害的婆娘当家,更何况,这几些,还是靠她才在这李家寨子立足,所以,对弟弟的苦难,他是有心无力。
“住,怎么住,你屁本事没一点,还是我东拼西凑的给修了这几间房起来,你让他们来住,让我们娘仨住哪儿?”王花儿对杨大富的笨很是不屑,还大富,就差点和他那个傻蛋兄弟一样穷了,居然将秋风打到自家头上来了。
光住,不吃?
以前就吃野毛野草充饥了,六张嘴住在自家,家里那点米,那点白面,还经不住吃两天,自己还要不要活了。
“行了,算是求你了,就一段时间,大年说了,立秋打了谷子,交了租,余下的都卖了修房子,修好就搬走!”杨大富就知道,这个王花儿,是容不下兄弟一家人的。可是,他看着双眼熬得通红的弟弟,都走到了这份上,当哥的不拉一把,那他杨大富还是个人吗?
“嗬,全卖了修房,那几张嘴喝西北风?”王花儿满脸嘲讽,很是不屑,一看这光景,那家人,不用掐指,都能算出来,明年又是一年都吃野菜的命。
几个月前,那个黄毛丫头,还信誓旦旦的说,借二十个鸡蛋明年此时还四十个来着。一是幸好家里没有这么多,最重要的一点是,幸好她也聪明,知道那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买卖,这才叫子美给送了两个过去,要不然,就凭这吃野菜命,还四十个,做梦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