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山间的风生出了丝丝凉意,吹在人脸上,有一种令人心旷神怡的感觉。
吴鹰的家在城南。两年前自他父亲为国捐躯后,他与他的母亲搬出总兵府,便一直居于此处。虽说因了父亲的缘故,没了以前的大富大贵,但相比与普通人家,用钟鸣鼎食四字来形容仍不为过。
行不多时,吴鹰便入了城。行走在人群中,自有一番迥异于山林间清静的热闹画面映入眼帘。吴鹰自幼便喜欢清静,所以对此情此景并无留恋之色,他脚步很快,双目平视前方,自有一凡不同于寻常人的气度。
从南门入,以吴鹰现在的步速,只需一刻钟的时间便能穿过热闹非凡的大街,然后向右行八百余步穿入东正巷,便能看到吴家了。
但吴鹰尚未走到路口,远远便见到有人向他跑来。吴鹰的视力非常好,远远的一眼便认出了来人。
来人是他家的一名杂役,吴鹰记得管家李叔管他叫小四。“想来他上面应该还有三个哥哥吧!”吴鹰淡笑。
“少爷!少爷!”小四远远的便叫喊起来,嗓音很急促,想来定然是等了很久。
他步子迈的很大,整个人像阵风一样。他气喘吁吁的飞奔而来,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小四,什么事慌里慌张的。”吴鹰问道,略有不喜。
小四喘着粗气,连连摆手,又拍了拍胸口。稍稍缓了口气,便急急忙忙回道。
”少爷!管家说了,要是看到你了,就带着你从后门回家。“
”从后门走?“吴鹰重复了一遍,显然很纳闷。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他堂堂吴家少爷,回自己家,竟要走后门,这是什么规矩?
“少爷!前门被人给堵了?”小四回道。
“被人给堵了?呵呵!走,跟我去瞧瞧。”吴鹰虽然素来喜欢清静,但这并不是说他便是怕事之人。一听说,别人竟然堵了他家正门,他虽然心中淡定,并无气愤之色,但这并不代表,那堵了他家正门之人,就不需要得到惩罚。
“少爷!不能走前门?”小四迅速跟了上来,拉着吴鹰的衣角,欲把吴鹰往回拉。吴鹰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虽然还是平静如水,但李小四从中分明看到了一股冷冽的寒风。那股风,好像比北方冬日里的朔风还要阴寒,直直刺入骨缝,让人瑟瑟发抖。
他同样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急忙松开手,向吴鹰赔罪。
“是不是有人来家里闹事?”吴鹰问道,眼神中的那股阴冷的风也随之渐渐淡去。
“没有。”小四回道,模样甚是恭敬,但其中确隐隐有着畏惧之色。
“真没有?”吴鹰再问。
“确实没有。”小四回道。
“那我知道了。是不是张宁要向我挑战?而他如今已然炼体四重,李叔担心我因此受辱,又认为我们明天便要离开平凉城,没有必要再生事端。所以便想了这个躲避的法子。希望能够将此事避过去。”
“啊?少爷,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李小四为少爷的言语而感到惊讶,少爷的一言一语,都准确无误。但是转念之间便知道自己刚刚的失态,犯了多大的错误。
“少爷!我可什么都没说。”他面带乞求的神色看着吴鹰道。
“你放心,没有人会因此事而惩罚于你,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听吴鹰如此说,李小四心口大石终于放下,略微苍白的脸色也正常了好多。
吴鹰不再理会他,向前走去。
“少爷可真勇敢!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小四感慨道。随即又害怕起来,没有完成任务,管家大人又要臭骂我一顿了。哎!我可真够倒霉的。好在少爷,说了要为我撑腰,否则又岂是一顿臭骂能够完事的?
吴府门前,自下午起便围了千百号人。所有人都知道,平良城的少年天才张宁今天要向平凉城曾经的少年天才吴鹰发起了挑战。
“听说这位张大少一年前就炼体二重了!吴家公子到现在还没通脉呢!整个平良镇人人皆知。他怎么就好意思发起挑战呢?太不要脸了吧!”
“你懂什么?吴家明天就要搬走了。他现在如果再不挑战,以后就完全没机会了。”
“是啊!这一战本来五年前就该打了。张大少,为了等吴公子通脉,整整等了五年。够仁义的了。”
“他俩有仇吗?非要打。”
“哈哈!你是外乡人吧?”
“是的。我是附近山中的猎户,前几日在山上打了几块兽皮,听说这边价格好。便过来瞧瞧,这不刚卖完兽皮,看人群都往这边走,想来无事,便过来凑凑热闹。”
“难怪!我给你说。他们之间其实也没仇没怨的。但是这个吴公子,可是我平凉镇所有年轻天才的一块心病。”
“这又从何说起?”
“这吴公子啊!小时候可是个妖孽。一年啊!通三百六十四道脉。就因为这个原因,那张大少的父亲,为了鼓励儿子努力修炼。就拿吴家公子来鞭策他。谁想到,这张大少自此便立下誓言,一定要打败吴家的公子。好让他父亲看看。结果和吴家少爷,一比试,一招就败了。你说他心里恨不恨?”
人群中,乱哄哄的,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
"吴家公子回来了!"突然间热闹拥挤的人群中,有一人高声喊到。
众人齐刷刷的回首,带着一丝稚意的少年男子,背着一把铁刀,缓缓走来夕阳映照在他的脸庞上,红彤彤的,显得他整个人的精气神比起往日来更加饱满。
他面容坚毅,仿佛经历了世事沧桑。他满脸笑意,好像一切都风轻云淡。他叫吴鹰,他缓缓走来,无畏无惧!即使他的对手高出他数个等级。
人群中,坐在地上的黄衫少年闻声起身。他是张宁。他的眼睛很大,也很亮,仿佛是夜空里的星辰。他扶着一把闪闪发光的银枪,看向前方。
他睁开了双眼。吴鹰来到了他的身前。在他们旁边,是两个镇宅的石狮子。他们就站在吴家的大门前,大门洞开。
“少爷,少爷回来了。”门内,一群十六七岁的少女们叽叽喳喳,吵吵闹闹。很兴奋很期待又很担心的样子。
“小四是怎么办的事?真是该死!”管家李叔怒呵道。
“李叔,你就别担心了。我觉得少爷一定能打败张宁。”
“小丫头片子,你懂个什么?两人差距太大了。”
“李叔,反正我对少爷特别有信心。少爷一定可以赢的。”少女说道,很坚定,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正是李嫣。
”你来了!“吴鹰问道。
”是的。你通脉了?“张宁回了吴鹰的话,又接着问道。很显然,他感受到了吴鹰周身气息的变化。
“刚刚通脉!”吴鹰回道。
“那就再好不过了。”张宁道。
看到吴鹰通脉张宁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了。他不是普通的少年天才,他也没有过普通人幸灾乐祸的心理。
这么多年来,无论吴鹰受多少嘲讽,戏弄,轻视。他都自心底希望吴鹰可以坚强下去。他是天才,自有他的骄傲,他要战胜的那个吴鹰,是个少年天才,绝不是遇到一点打击就颓废,自弃。
如果不是吴家要搬离平良城。他本可以在多给吴鹰一段时间的。
张宁出招了,用的是祖传的张氏铁枪三十二式的第三式,长枪飞刺花不落。
此枪没有任何的花哨,完全依靠速度与力量制胜。也正因为如此,想要破此枪,便只能在速度或力量上胜其一。
张宁很清楚,吴鹰刚刚通脉,无论速度或是力量都远远及不上他。
他没有想过一招便胜过吴鹰。
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试试。
把曾经的天才狠狠的踩在脚下是什么感觉?他想知道。他迫切的想要体验一番。
更重要的是吴鹰也曾经毫不留情的一招将他击败。如果今日能将这份耻辱还回去,他会很开心。虽然他并无把握。
吴鹰向后退去,长枪直追而来。吴鹰拔刀,出的是南方刀宗的入门刀法:“横推千山浪万重。"
这一刀讲究一个横字,和一个推字。属于纯力量型。无论是横还是推都是以绝对的力量做为主导。这说明吴鹰很自信。这是他对自身力量的一种自信。别人看到的他的实力,不是真的。所有人都以为自八年前他的实力便一直被定格了,但他很清楚,那不是真的。这八年,每一天的修行都没有白费。
当然了这一切都还要谢谢平凉城的首富之子王二富。如果没有他花费大量的银钱,进行收买,控制舆论,将二年前望月楼一战彻底的从人们的脑海里抹除。否则以未通脉之力,便战胜一大堆炼体之强者,那传了出去,他这两年还怎能平静的过日子。
一横,一推。轻轻松松,张宁凌厉的攻势便被吴鹰化解了。
这下张宁愣了。
所有人都楞了。
”怎么可能?本以为他会借住速度进行闪避。他确以纯力量,硬生生的拦了下来。“
“我炼体四重的力量竟然被一个刚刚通脉的人给挡住了。也太不可思义了。”
”他不是个废物吗?一直不能通脉。就算现在通脉了,也不可能挡住这一枪啊!”人郡中,一些本就不看好吴鹰的人,也无法理解如此让人震惊的一幕。
“就是,我本来以为他挡不下这一招,我都做好了大笑特笑的准备了。但他竟然挡下了。”
“你很强!如果你我同等级的话,我绝对赢不了你。但是今天,我必须赢你。为此,我会用出所有的力量。”张宁说道,模样也开始认真了起来。
吴鹰没有回话。但他很想说,别看你现在炼体四重了,我要真想赢你,便能战而胜之。
金铁之声相撞,不时有火花四溅飞射。
对战持续了一个时辰。这期间,张宁用了二十八套枪法。吴鹰换了二十二套刀法。始终未能决出胜负。
但真正有趣的是,炼体三重的张宁在这场对战里,一直采取凌厉的攻势,滔天攻势下,刚刚通脉,尚未炼体的吴鹰确没有漏出丝毫破绽。
这让在场的一些高手,很是不解。
一时间人群中很多人开始发表自己的看法。
“我觉的吧!张大少肯定能赢。你们看啊,这吴家的公子一直以来只有防御的份,根本没有余力进攻。”
“是啊。这次张大少肯定赢了。”人群中有人附和道。
“是啊!自从七年前被吴家公子三招击败。张大少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拼了命的修炼。都说天道酬勤,谁说不是呢?”
“不对。”也正在这个时候,人郡中有人发出了不同的声音。
“有什么不对的?”
“以我看啊!那吴家公子根本没出全力。他是故意一直采取守势的。而且,我总感觉,他要是进攻的话,十招之内,一定能赢!”
“我呸!你个外乡人,知道个屁。”
“就是,我们平良镇的少年天才怎么可能败给一个废物!”平凉城的人们,纷纷向那位看好吴鹰的山中猎户投去鄙异的眼神,并出言将其痛骂了一顿。猎户心中虽有不平,但毕竟以外人身份处于此地,人生地不熟,又无靠山,哪里敢做还击。
“吴鹰!这是我最强的一记枪法,如果这一招,你仍然可以挡下,我便认输。”张宁站在夜色里,沉声道。
“认输?张大少这是怎么了?”
“就是啊。张大少,你不能认输啊,不能向废物认输。”
“你们乱嚷嚷什么?不是说了还有一招吗!”
“就是。这一招,那吴家公子肯定接不下。”
“对。肯定接不下。凭他尚未炼体的修行,怎么可能接下炼体四重强者的全力一击。”
张宁出枪了。出的是京城长春观,一位先祖所创的枪法。此枪法名为灭神。
当年这位老祖凭借此枪法,不知斩杀神族多少大将。
此枪法共十二式,张宁出的正是最决然,最霸道,最无畏的最后一式。
烈炎焚日。
枪势如同火势,一经释放便当焚烧苍穹。
吴鹰知道这式枪法,数万道藏之烈焰经。对这套枪法有过很详细的记载!很巧,数万道藏他都仔细读过。
但是道藏里并没有记载过这一式该如何破解。
一瞬间,吴鹰的脑海里把所有的刀法都过了一遍。吴鹰摇了摇头。
出刀。
破军刀第一式横扫千军。这一式是进攻。
吴鹰以攻势对攻势。
枪与刀相撞,火与火相融。吴鹰站在哪里,张宁后退了。
“他败了!张大少竟然败了?”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很是震惊。
”我输了。“
张宁低声道,他提着铁枪,从人群里分开一条路,渐渐消失在人们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