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艾澜和肖白来讲,他们这一路可是在不停斗嘴中度过的,可于驾车的小厮来讲就比较郁闷了,除了一开始还听到马车内有声音传出,后来基本就是静得好似没人存在一般。
十五元宵节,位于京城中心的几条主干大街还是非常热闹的,道两旁张灯结彩,虽没有现代的各种彩灯霓虹,但也令人目不暇接,卖灯笼的,卖各色小吃的,猜灯谜的,数不胜数。
这一日,很多贵女贵公子们都来了,而且贵女们无需像往常那般戴着轻纱帷帽,个个打扮得娇俏可爱,跟在自家兄弟身后或赏灯或搜寻自己感兴趣的小玩意,而他们今日出来游街的真正目的还在于每年万花楼准时举办的赏灯会。
万花楼每年都会出大笔经费筹办这个赏灯会,除了会展出别具一格的各色灯笼外,还专门设了闯关游戏,有文有武,每闯过一关都有奖品可拿。
说到文,最简单的是猜灯谜,稍微难一点的是对对子,再者就是作诗作词作画,还有悬疑案件的剖析,实事的辩论等。
至于武,并非是比武切磋点到为止,而是考校人的观察力、集中力、毅力、胆识等资质,这也是所有关卡中最难的一项,虽然只是射箭,但自万花楼成立这十年来除了五年前有一人闯过这一关,后被神机宫选中成为神机宫的一员外,还从未有旁人闯过的,当然,如是闯过了这一关,那奖品可是相当丰厚的,除了白银五千两外,还附带京城最繁华地带的一栋三进宅院或是京郊的一个拥有百亩良田的庄园。
肖白的马车直接从万花楼的后门驶了进去,艾澜和小白跳下马车,肖白却卧在马车内不动,直到四名黑衣人突然出现,两名抬着担架,两名扶着他躺上担架后,艾澜的嘴角几无可微地抽了抽,这人可真够作的!
肖白一脸苍白,额上还冒着冷汗,嘴角挂着虚弱的笑,吩咐黑衣人道:“先带这位姑娘去三楼雅间,我稍后过去……”
艾澜瞥了肖白一眼:别逞强了,你还是老实歇着吧!
肖白闭上眼,开口说一句话都费劲,此时他无比地庆幸自己拥有读心的能力,可以与艾澜毫无障碍地交流。
肖白被抬进了一间厢房,而艾澜则被两名黑衣人领进了前院万花楼的三楼雅间。
雅间的地势很好,凌窗便能尽览几条街的街景。艾澜一边吃着专人送来的各种零食小吃,一边百无聊赖地欣赏着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顺便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纷杂心声。
约摸一盏茶的时辰后,肖白走进了雅间,面色已恢复正常,不知情的根本看不出他是受过重伤的。
艾澜并不惊讶,只是淡淡地扫了肖白一眼:有意思吗?吵死了!
肖白自斟了一盏茶水优雅地品着,面色淡漠,似笑非笑:单纯地听自然没意思,你不觉得将他们表面的作秀与内心所想对照起来比较有意思吗?而且,我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得到诸多我想要的情报信息,有意思极了!
艾澜不理肖白,转而拿了一块牛肉脯递给端坐在椅子上的小白,而后又倒了一盏茶水放到小白的旁边。
肖白的眸光闪了闪:你对小白挺好。
艾澜觉得肖白的话有歧义成分在,但也懒得同他辩驳。
肖白放下手里的茶盏,忽而怏怏地出声:“你很讨厌我吗?”
艾澜挑眉看他:“我想什么你会不知道?”
肖白有些委屈地看着艾澜:“你不想我知道的,我又怎么会知道!”
艾澜暗自翻白眼,你委屈个毛啊?
“咱们彼此彼此,对了,什么时候送我回去,这牛肉脯不错,走时给我带些,小白好像挺喜欢。”
肖白小声嘟囔了一句:“同样的名字却差别对待。”
“你以前不是和陈光耀走得近吗?”艾澜问。
“他去了边关。”
“哦。”
肖白本以为艾澜会多问几句,可艾澜明显不感兴趣的模样,肖白叹了口气,继续道:“是皇上给的口谕,西疆有陈老国公率军驻守,这回是东边有些异动,光耀兄便领命去了,因为是秘密行动,所以京城中人尚不知。”
肖白一边说一边观察艾澜的神色,试探性地问:“二兰,你不会是真的……”喜欢上陈光耀了吧!
艾澜白了肖白一眼:你想多了!
肖白忽而笑了,瞬间如水墨花开,温润清澈的眸子亦如嵌了星月光辉:“是,我想多了,二兰,你上回送我的护腰、坎肩和手套我一直在用,很是温暖,对了,我还缺一些挂在腰间的荷包……我已经被赶出任府了,爹娘早已去了,阿婆也没了,现在就是一个孤儿,以后的衣物鞋袜怕是也没着落了,你看……”
艾澜不说话,任由肖白在自己面前扮可怜装穷,忽而,两人同时一怔,不多会儿便听到有人同曾掌柜的对话。
“任公子,真的是不好意思,三楼的雅间确实已经客满了,不然您们屈就一下到二楼的雅间?”
“怎么,曾掌柜,你是怕我们几个付不起三楼雅间的费用?以往我们一直用的那间你却给了旁人,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任府的二公子任博似笑非笑地说道,语气里是不容置疑的威压。
“这……”曾掌柜为难地抬袖擦拭额间的冷汗,他能说他们的大老板如今正在那个雅间吗?这整个万花楼都是大老板的,更何况区区一个雅间?“任公子,虽然您们一直用那个雅间,但这回您们没有事先预定……”
“曾掌柜,既然那是我们一直用的,那就已经默认为是我们预定的,这是多年的老规矩了,你也不是头一天当这万花楼的掌柜的,你会不知道?”任云本身是个生意天才,唯一令他觉得棘手的竞争对手便是这万花楼了,但无论他如何去探查都查不到这万花楼幕后的主人是谁。
“任公子,这,这实在是……之前您们用的那个雅间已经有贵人在用了,而其他雅间也均被人预定,您看……”曾掌柜一脸屎色,心里忐忑不安,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得罪一个任府还好说,若是得罪了他们大老板,他也不要在这万花楼混了!
“二哥,跟这老匹夫费什么话,咱们直接上去,我倒要看看是哪个贵人霸占了咱们的雅间,哼,胆子不小!”任慧轻蔑地说道,她是任博的同胞妹妹,性子却与任博的笑面腹黑不同,情绪外露,泼辣娇纵。
任慧说着,竟领着任巧和任蓉两姐妹爬上最后一截楼梯朝那雅间而去,曾掌柜欲拦,又怕冒犯了她们,楼内倒是有暗卫把关,但这等小事他们是不会出现的,只能先行一步去了雅间向大老板通报。
任博见曾掌柜匆匆去了那雅间通报,嘴角边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虽然任慧此举冒失,但他也是很想一窥那雅间中人的真容,于是扇子一打,优雅地在胸前晃了晃:“云弟,咱们也瞧瞧贵人去!”
任云一贯的高冷面相不置可否,在任博和任慧同曾掌柜理论的当口,他也只是转脸看楼内展出的花灯,一副漠不关己的模样。
雅间内,肖白与艾澜颇有默契地相视一眼,肖白便冲着曾掌柜道:“再有一刻时辰,楼内的元宵节闯关游戏便开始了,你且去跟他们说,再等上一刻时辰咱们便会退了这雅间让与他们。”
曾掌柜再次擦了擦额间冷汗,连连应是退出去,走时,两条腿都在抖着。
艾澜一边继续品茶一边睨向肖白:原来你才是这万花楼的大老板,瞧把人家老掌柜吓的。
肖白捏起一块牛肉脯学着艾澜的样子递给小白:我哪里有吓唬他,我很弱的不是吗?
为了更形象贴切地表现出自己很弱,肖白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握拳搁在唇边虚弱地咳嗽了几声。
艾澜翻了个白眼:行了,那几人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打发的,凭那个老掌柜是拦不住的,你真要与他们相见?
肖白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不想主动招惹他们,可现实总不如人意。
艾澜其实可以现在就从密道离开,不参与他们任家的内部是非,但她没有离开,她给自己的理由是,这里的茶水不错,小白也很喜欢牛肉脯,难得出来一趟,总得吃饱喝足。
果然,那曾掌柜没拦住任慧他们,雅间的门被任慧粗鲁地推开,然后任慧尖细的声音传来:“呀!这就是你这老匹夫说的贵人?我呸!原来是已经从我们任家族谱除名的贱杂种!”
肖白只自顾自饮着茶水,不曾抬眼看向来人,面色除了有病态的苍白外并无其他异常。
艾澜倒是抬眼将来人细细打量了一番,三个小姑娘,任巧任慧和任蓉,她以往在宴会上是见过的,这任家三姐妹长得人比花娇,穿着也是华贵大气。
但见那首先出声的任慧,粉红的缎面小袄,月华的挑线裙子,外罩一件金丝绣线百蝶穿花的大红色褙子,腰间缀着式样繁复,手工精巧的大红色如意结,如意结上又缀着一枚小巧的如意香囊以及长长的络子。
任慧的样貌在三姐妹中不是最突出的,以往在宴会上也从未压过任巧一头,今日如此张扬的出场艾澜也并不觉得惊讶,这些个大家闺秀哪个不能忍?哪个又不会装?
“啊哟,这还有个小丫头陪着,果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任慧在艾澜打量她的同时也在扫了艾澜一眼,只不过那眼神实在不美,浓浓的鄙夷之意让她那张姣美的脸显出几分扭曲来。
任巧和任蓉听了,不由地以手绢掩唇轻笑。
任家三姐妹穿着同样的挑线裙子,只外罩的褙子不同,任巧是一袭粉蓝色妆花褙子,任蓉是一袭鹅黄色绣金色迎春花的褙子,再加之一袭金红色百蝶穿花褙子的任慧,这三姐妹便占了红黄蓝三基色,不管远看还是近观都煞是赏心悦目。
见肖白和艾澜压根儿就不接话,任慧打出的一拳头便好似碰到了棉花又弹了回来,让她觉得很是不爽:“阿蓉,这个人可是差点要了你亲哥性命的恶徒,你难道不痛恨他吗?”
任蓉的性子很是懦弱,这也是她娘任三夫人自小宠溺任天而忽略她造成的结果。
“我,我自然是痛恨他……”任蓉说着便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但又怕任慧瞧不起她,从此再不搭理她,于是便硬气地抬起头,眼前的肖白一脸病弱毫无威胁之感,任蓉忽而就胆大起来,学着任慧的样子,高傲而又轻蔑地睥睨着肖白,“你这贱人生的贱种,重伤四哥,如今已被逐出我们任家族谱,你不夹着尾巴做人以求宽恕,还敢到万花楼来逍遥,真是无可救药!”
任慧对任蓉的表现很满意,任巧没有接腔,只是看向肖白的眼神里满是憎恶和蔑视。
“你们怎么都站在门口?”任博和任云领着刚在楼下遇见的晏初旭和祁栋等人走了过来,任博已经从曾掌柜那里听说了,此雅间内的贵人再有一刻时辰便会离开,但他很是好奇雅间内的贵人是何许人,于是便不顾规矩领着一大帮人上来了。
当任博和任云见到雅间内的肖白和艾澜时感到很惊讶,任博径自邀请众人进了雅间,自己则走到桌前挨着艾澜的位置坐下,笑得温雅迷人:“二兰,你怎么在这里?”
晏初旭和他领来的晏晓婉晏晓梵几姐妹也是感到讶异,晏晓梵除了惊讶,还有惊喜,想问问艾澜,却又碍于众多人在,而她坐的位置离艾澜也远。
艾澜只自顾自替小白顺毛,并不搭理任博,一帮自诩大家族出来的贵公子和贵女们,却做出如此失礼之事,不但不觉得愧疚,还心安理得,理所当然。
艾澜瞥了肖白一眼,说到底,这还是因为任博他们没有将肖白放在眼里。
“二妹妹,这不是你的贴身婢女二兰吗?”
晏晓婉趁着今晚能够光明正大地同她心仪的男子任云同处一室而心情兴奋,逮着机会就冒出头来亮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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