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姨娘听到晏苍雄来了,身体没来由地一僵,但很快便恢复正常,在芷芳和芷菲的搀扶下站起身,待晏苍雄走近时,微蹲身行礼。
洛姨娘行礼的姿态很是优雅好看,她微微低头露出一截如玉的颈项,与鸦青的发丝恰好形成两种鲜明色的对比,竟生生让晏苍雄看得有些抹不开眼,直到吴姨娘咳嗽了一声他才蓦然回神。
晏苍雄很是奇怪洛姨娘今日为何会出现在丹心园,又瞧了一眼地上散落的小衣裳以及一些玩具,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吴姨娘怕洛姨娘借机告状,想先出声压住洛姨娘,却不想洛姨娘比她快一步开口:“回侯爷,今儿个奴婢是来拜访姐姐的,不过姐姐似乎很忙,奴婢就先告退了!”说着又朝晏苍雄盈盈一拜,面上虽带着笑容,但那双美眸里却藏着委屈,偏她极力忍着,那模样比之伤心流泪更显楚楚动人,看得晏苍雄又不禁有些失神。
洛雪园他已经很久不曾去过了,犹记得一年前洛姨娘刚失去三少爷时失魂落魄的憔悴模样,这之后整个人便像突然被抽去了精气神,暗沉无光,沉默寡淡不说,连笑也不会了。起初,他也是怜惜洛姨娘,但时间一久便开始不耐烦了,之后便再未踏入过洛雪园,平日里即便是遇到也是厌恶得紧。
却不想今日再见,竟让他再次萌生初遇洛姨娘时的那种心动之感,特别是她那种柔柔弱弱,如雨打娇花的楚楚可怜之态,更让他想将她纳入怀抱好好疼爱一番。
吴姨娘见晏苍雄又一次因洛姨娘而失神,心里嫉恨不已,但面上却不显分毫,直接拉着晏苍雄进院子:“侯爷,奴婢已经备好晚膳,全是您爱吃的,其中还有两道菜是奴婢亲手做的,您一定要尝尝!”
晏苍雄任吴姨娘领进了院子,眼角的余光瞥见洛姨娘和她的两个婢女正蹲身捡起地上散落的小衣裳及玩具,心里有些不舍,但架不住吴姨娘那诱人的娇躯故意在他身上磨蹭点火,使得他心猿意马起来,很快便将洛姨娘抛诸在脑后。
晏苍雄身边得力的小厮易山和易江眼睁睁地看着洛姨娘亲自去捡玩具却并不动手去帮忙,眼神里还带着一丝高傲与不屑。
洛姨娘也不在意,临走时还笑着冲易山和易江点了点头,这才领着芷芳和芷菲离去。
易山和易江不由地一怔,诚实说,这洛姨娘的美貌不亚于吴姨娘,不同于吴姨娘的张扬强势,洛姨娘便像一朵楚楚的小白花,惹人,尤其是男人怜爱。
不过,女人就那么回事,主子宠你,你便可以光彩照人,主子不屑你,你便什么都不是。
吴姨娘这边命人将晚膳摆上桌,刚拿着筷子夹了菜朝晏苍雄嘴里送时,原本哭了一气停了一会儿的四少爷又哭了起来,而且有一直哭下去的趋势。
晏苍雄皱了皱眉头:“孩子怎么了?怎么又哭起来了?”
吴姨娘心里也是暗暗恼恨,这熊孩子怎么就那么不给她长脸呢?
“许是饿了吧!”吴姨娘笑得很勉强,朝门正替晏苍雄盛汤的丹莲使了个眼色,丹莲便匆匆出了屋子。
但不多会儿丹莲又回来了,因为晏苍雄在,她不好直接说只能暗下里冲吴姨娘摇了摇头。
四少爷的哭声吵得晏苍雄脑仁疼,也没胃口了,吴姨娘急忙起身一边替他轻柔地按摩太阳穴,一边再次冲丹莲使眼色。
丹莲再次出去,不多久,四少爷的哭声便渐渐小了,不是四少爷停止了哭泣,而是吴姨娘让乳娘将四少爷抱出了院子,省得吵了晏苍雄。
这个乳娘是吴姨娘新找来的,生过两个孩子了,算是比较有经验了,却不想四少爷特殊,既不是饿了,也不是尿了拉了,检查身体时,也没有起湿疹奶疹什么的,但就是一直哭不停。
乳娘一边抱着四少爷朝僻静的花园里走,一边轻声哄着,但没什么用,四少爷仍旧声嘶力竭地啼哭不止。
丹心园倒是清静了,晏苍雄被吴姨娘伺候得晕晕乎乎的,而就在这时,吴姨娘状似不经意地提起晏晓婉的事,她本意是让晏苍雄替晏晓婉做主找一门好亲事的,却不想晏苍雄忽然变了脸色。
“你不说我倒忘了,晓婉这丫头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堂堂侯府的大小姐居然去跳许愿池……”
“不是的,都是二兰那个贱婢故意陷害她的,侯爷,您一定要为我们的女儿做主啊!”吴姨娘急急打断晏苍雄的话,继而悲切地求道。
晏苍雄板着脸孔,皱紧眉头:“怎么又是二兰?”说着瞪向吴姨娘,“别以为我不知晓,定是晓婉去招惹的吧!我已经说过了,你们的事我不会再管了!”晏苍雄虽然厌恶艾澜,但既然老夫人和夫人都不曾发落她,他自然也不屑去插手,更何况惠灵寺一事,他也是看透了,吴姨娘根本就不是那丫头的对手。
“侯爷,您不能不管我们啊,大小姐的终生大事还需要您做主啊!”吴姨娘有些慌乱,随即便又使出之前的招数,整个身体都瘫软在晏苍雄的怀里,可劲地撒娇。
“那是你们内院之事,你找夫人便是,莫要来找我!”晏苍雄近来为着公事有些上火,心情最是不耐烦,又见吴姨娘磨缠着他,心里便有些烦躁。
“侯爷……”
“罢了,我想起今儿个还有些公事要处理,我先回了!”晏苍雄站起身就走,任吴姨娘想拦也拦不住。
晏苍雄出了丹心园,易山和易江两个在后头跟着,走至半途,晏苍雄忽而停了下来:“去洛雪园!”说完就朝洛雪园走去。
易山和易江面面相觑,各自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敢置信,不过主子的决定不是他们能够左右的,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
吴姨娘不多久便得知晏苍雄去了洛姨娘那里,气得咬碎了银牙,本以为晏苍雄只是过去看看,最后会回书房处理公事,却不想晏苍雄直接宿在了洛雪园。
翌日,吴姨娘得知后大发雷霆,将屋里的瓷器砸了个精光。
尤其让吴姨娘头痛的是,四少爷又像刚满月那会儿一样啼哭不止,最后嗓子哑了,便开始干嚎,吴姨娘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爆炸了,再次让乳娘将四少爷抱出了院子,如此她才清静一些。
然,吴姨娘做梦也没想到她这一做法竟将自己的儿子推给了别人。
这日巳时,艾澜在房内回信给晏晓诗,这是晏晓诗被禁足了五日后特别要求的,为此还叮嘱替她送信的丫头务必要亲眼看着艾澜读信,然后再亲自监督艾澜写回信。
艾澜的回信是一幅四格漫画,因为这时代的繁体字她认识是认识,但却不大会写,只能以画代字。
艾澜刚将回信递给替晏晓诗送信的丫头,便见到丹莲和丹芙突然来到了梵语居,其中,丹芙的手里还挎着一个包袱。
丹莲和丹芙将来意说明,并将包袱里装着的礼物递给艾澜,不过艾澜没收,直接打发她们走人。
丹莲和丹芙急得跪倒在艾澜面前,乞求道:“二兰,求求你了,到丹心园看看四少爷吧,四少爷这几日又开始闹腾了!”
“两位姐姐还是莫要难为我了,我可不是大夫,我去了只会碍了吴姨娘和大小姐的眼,若是气着了吴姨娘和大小姐,我可担待不起。”艾澜丝毫不为所动。
丹莲和丹芙心知吴姨娘是将二兰给得罪惨了,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做出陷害二兰的事呢?两人心里一片凄苦,想着回去后免不了又要吃吴姨娘的耳刮子了!
丹莲和丹芙回去后将艾澜的话转达给吴姨娘,吴姨娘再次气得摔东西,但如今不是生气的时候,她可不能让洛姨娘抢走她的儿子。
原来,晏苍雄那日在洛雪园宿了一晚后,再次体验到洛姨娘不同于吴姨娘的温柔小意与化作绕指柔的体贴顺服,使得他整个人都精神焕发,便似年轻了好几岁。于是一连两日都去了洛雪园,除了处理公事外,其余时间便都呆在洛雪园。
对此,吴姨娘万分气愤,但她却知不能在这时候去跟晏苍雄闹,否则只会适得其反。但是她忍耐后的结果便是心情越发烦躁,再加之四少爷又动辄嚎哭不止,她便一次又一次地让乳娘将四少爷抱得远远的。
而洛姨娘在与晏苍雄在花园里散步时,无意中碰到了抱着四少爷的乳娘。洛姨娘见四少爷哭得嗓子都哑了,立时上前去哄,也是巧了,四少爷哭得累了,洛姨娘抱过去没多久便在哭声中睡着了。
看着洛姨娘抱着四少爷时的温婉慈爱的模样,晏苍雄有些感动,再加之洛姨娘一直说四少爷可爱招人疼什么的,晏苍雄不由地说了一句:“这孩子也是与你有缘,若是你欢喜,便将他接过去抚养些时日,毕竟他在丹心园内一直闹腾,吴姨娘却是怎么都哄不好,长此以往对孩子的身体也不好!”
洛姨娘一听,当即就高兴得眼含泪花,连连说晏苍雄真好,晏苍雄听了十分受用,连带地看着四少爷的眼神都慈父了不少。
乳娘听了却是大骇不已,待洛姨娘将四少爷归还给她后,她便急吼吼地回到了丹心园将晏苍雄的话转告给吴姨娘,吴姨娘心惊不已,这才有了派丹莲和丹芙送礼给艾澜,希望艾澜再次出马帮她的一幕。
吴姨娘自知自己将艾澜给得罪了,但眼下最重要的是让四少爷不再闹腾,于是豁出去了,自己领着姜嬷嬷,带着礼物来到了梵语居。
艾澜瞧着吴姨娘明明是有事求她却仍旧抹不开脸面的高傲态度,心里冷笑,待吴姨娘不可一世地将要求说出来后,一口拒绝。
吴姨娘怒火冲天,但终究只能忍下来,再一次好声好气地求艾澜帮忙,并将手腕上的金镯子,以及发髻上的金簪金钗金步摇一股脑送给艾澜,但艾澜不为所动。
“你到底要怎样才愿意帮我?”
艾澜的房间内,吴姨娘压抑着声音气愤道。
“吴姨娘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不是我到底要怎样,而是无论你怎样我都不会帮你的。”艾澜坐在床边一针一线悠哉地绣着花。
“你!……”吴姨娘在屋内来回踱着步,“要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知你恨我之前对你的诬陷,但那些根本伤害不了你不是吗?你是个善良的,四少爷何其无辜,你能眼睁睁看着他受苦,甚至是……”说到这里,吴姨娘有些哽咽,竟真的流下眼泪来。
“我说了,我不会帮你的。”艾澜反反复复还是那句话。
“你……”见艾澜油盐不进,吴姨娘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努力酝酿了良久,忽而噗通一声跪倒在艾澜面前,“二兰,我求求你,救救四少爷吧!求你了……”说着跪伏下身体磕头。
艾澜淡淡地扫了一眼吴姨娘,很好,终于舍得下脸来跪求她了,真是个能屈能伸的人物啊!
“要我帮你也行,只要你答应让洛姨娘抚养四少爷。”艾澜说道,语气很平淡,但她那上扬的嘴角却泄露了她此时的心情。
“你,你说什么?”吴姨娘不敢置信地瞪着艾澜。
艾澜又好心重复了一遍:“吴姨娘想来是上了岁数了,耳朵都不好使了,行,我再重复一遍……”
艾澜一说完,吴姨娘瞪着眼睛恨不能吃了艾澜:“原来,原来是你……”说着竟因气急攻心而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