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澜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走到石榴的面前三步距离处停下,微抬头直视石榴的双眼。
“首先,我想知道,你既然说是我打翻了菜盆,那么请将我当时是如何打翻菜盆的过程陈述一遍。”艾澜口齿清晰地说道。
石榴一怔,下意识地躲开与艾澜的对视,强装硬气道:“凭什么你让我说我就得说,有本事你自己证明啊……”
“你若不说便是做贼心虚。”艾澜冷冷地打断石榴的话。
“你乱说什么,你才做贼心虚呢!”石榴惊慌,毕竟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平日里跟着柏嬷嬷欺负弱小惯了,但凡遇到稍微强硬点儿的,心理上便胆怯了几分,“说就说,怕你不成!”
艾澜依旧是淡淡的表情,石榴梗着脖子说道:“当时我按照柏嬷嬷的吩咐把锅里的鸡肉装盆,黄铜盆就放在第四口锅的锅台上,我装了一半时,柏嬷嬷她们便出去了,因为锅台上洒了些汤汁,我便转身去找抹布,待我一回头便见到二兰正欲偷吃盆里的鸡肉,见被我撞见,她一慌神便将黄铜盆碰掉在地上,盆里的鸡肉全洒了出来。然后我开始训斥她,再然后柏嬷嬷她们就进来了。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我说完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尽管说,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才不怕你!”
石榴说完,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她的陈述七分真三分假,但听在众人的耳里却是合情合理,二兰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着实不易。
艾澜听到石榴的那句“身正不怕影子斜”时,差点没能忍住笑出声来,但很显然,众人听了石榴的陈述后,内心里产生了动摇。
艾澜不动声色,继续直视着石榴:“请问,你找的那块抹布当时在哪个位置?”
石榴没想到艾澜会问这个问题,当下道:“抹布向来都在左手边靠近烟囱的架子上,这有什么好问的?”石榴不满地瞪向艾澜。
艾澜冷笑:“当然好问,既然在左手边靠近烟囱的架子上,分明就在斜对面,你何须转身再去找抹布?”
众人一听,觉得在理,纷纷看向石榴,柏嬷嬷在心里急得要命,忍不住骂道:“找块抹布而已,石榴只是一时疏忽说错了,这与打翻菜盆有何相干,你小小年纪就如此狡诈企图混淆视听,品性当真是恶劣到了极点!”
艾澜权当柏嬷嬷在狗吠,根本不在意,继续逼问道:“你说我一慌神将黄铜盆碰掉在地,请问,你可看清,我是如何碰掉的?左手还是右手?”
石榴哪里晓得是左手还是右手,面对艾澜的咄咄逼人,想着但凡出手都是惯用的右手,于是心里一急,张口道:“是右手扒掉的!”
艾澜忽然笑出声,好似石榴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众人也是一头雾水,不晓得艾澜笑什么。
“你确定我是用右手扒掉的?不好意思,我是左撇子!”艾澜似真似假地说道,除了宋嬷嬷皱了皱眉头,其她人均感觉莫名其妙,是不是左撇子与扒掉菜盆有什么干系?
然,被逼紧的石榴却是面色一变,大声改口道:“不,我说错了,是左手,你是用左手扒的,我看得清清楚楚!”
艾澜故意面色一紧,看得石榴一喜,以为自己猜对了,却忽然听艾澜道:“一派胡言!我并非左撇子,宋嬷嬷和梨丫姐都可以作证,我从始至终都呆在灶火口不曾挪身,分明是你自己不小心带翻了菜盆却要诬陷我,你居心何在?”
石榴当即辩驳:“我没有,就是你打翻了菜盆!”
艾澜不理石榴,再次朝宋嬷嬷行了一礼,说道:“刚才石榴已经陈述了奴婢打翻菜盆的整个过程,却在奴婢提出的几个疑点上,回答得模棱两可,如果这些还不足以让宋嬷嬷和柏嬷嬷判定到底是谁打翻了菜盆,那么奴婢还有一个最显而易见的证据。”
闻言,众人皆感惊讶,纷纷对这个“显而易见的证据”感到好奇。
“若是当时奴婢在灶台旁打翻了菜盆,反应再快也会被汤汁溅到一二,不过奴婢身上并无一星半点的汤汁,而石榴的裤脚上却有一大块明显的汤汁痕迹,烦请宋嬷嬷和柏嬷嬷查验一番。”
宋嬷嬷点头,柏嬷嬷有些不甘愿地撇撇嘴,石榴身上汤汁痕迹那么明显根本就不用细查,而艾澜全身上下却是一丁点儿的汤汁都没有。
毛嬷嬷心道,二兰若是早将这个显而易见的证据说出来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然,这时的石榴仍作垂死挣扎,哭着大喊:“你们别信那小贱人瞎说八道,她身上没有汤汁是因为她跑得快躲过去了,柏嬷嬷,你救我啊,我不要去南墙角跪着啊……”
毛嬷嬷张大嘴巴恍然大悟,若是二兰一开始没有一步步套石榴的话,直接说出这个证据,石榴定然会像刚才那般反咬一口说二兰是因为跑得快躲过去了,如此一来,石榴便成了被汤汁波及到的受害者,众人一准更相信石榴。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毛嬷嬷深深地看了艾澜一眼。
石榴被罚去南墙角跪青砖了,连带的今日的午膳和晚膳都没的吃。很多人都瞧见石榴挨罚了,不过大家都对此习以为常,再加之石榴以往欺软怕硬的做派,这会儿便是同情者少,幸灾乐祸者居多了。
至于那些被石榴打翻在地上的鸡肉,当然不能扔掉,宋嬷嬷让艾澜捡起来清洗干净,又放到锅里重新加工了一遍,这事才算了。
午膳时,梨丫一边吃一边不时与艾澜耳语,声音里难掩欢喜之意:“二兰你真厉害,石榴那丫头纯属自作自受!”
艾澜心道,可不是自作自受吗?这次的处罚是轻的,再有下次,就别怪她不客气了,想她前世的做派,不知有多少嘴硬不知悔改的罪犯被她送进了精神病院!
未时二刻,宋嬷嬷和柏嬷嬷从刘嬷嬷那里回来,将第二厨房内的所有婢女婆子集中起来说了一件事,即武安侯府要在三月中旬举办春宴,届时会邀请京城内众多达官贵族到场。
柏嬷嬷摆出领袖的架势,口沫横飞地说着各项注意事项,大抵就是春宴那日厨房上下定然会忙得脚不沾地,第二厨房将协助第一厨房筹办春宴的席面,下人们伙食什么的都是次要的,能得空啃口冷馒头就不错了,为了此次春宴能够圆满进行,每个人都要卯足了劲儿听命令行事,不得偷懒耍滑弄出乱子云云。
当晚,艾澜自厨房回到住处歇息时,瞧见枣花正拿着一个绣绷挨着如豆的灯火发呆,双眼通红,显然是哭过了。
枣花的心里处于一片茫然的状态,艾澜读不出发生了何事,于是试探着问:“枣花姐,是不是槐花姐又欺负你了?”
枣花仍旧呆呆的,倒是推门而入的槐花挑眉嗔怪地瞪了艾澜一眼:“我可没欺负她!是她那一同进府的好姐妹死了!”槐花随手将木盆放在门后的第一层架子上,难得地叹了口气,小声道,“唉,我们这些做人家婢女的,小命可都掌握在主子们的手心里,主子让我们三更死,我们便捱不过四更,认命吧!”
槐花的话令枣花听了更伤心,再度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艾澜此时才从这二人的心声里了解到,原来是吴姨娘命人将自己院子里的一个二等小婢女活活杖毙了,原因是不小心摔了一个茶盏,惊哭了正在襁褓中睡着的四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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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520了啊,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