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余珊愣在原地。
她万万想不到以往给她遮风避雨的父亲会摆出下贱姿态,对着敌人讨好巴结,卑微的身躯甚至不如一条哈巴狗看着有骨气。
绝望,愤懑,羞辱,各种情绪充斥着贺余珊内心,她活的何时如此卑贱过?!
“爸!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贺余珊冲着父亲大声咆哮,嗓音嘶哑而颤抖,眼神透着一股哀大莫过于心死的灰暗色彩。
“珊珊,快过来道歉!”
贺三眼极少对女儿用出训斥口吻,可这一次事出有因,天晓得赵凤声会不会拿自己开刀,贺三眼不敢去赌,更不敢以卵击石,一个泰亨足够压的他无法喘息,再加上一个省城江湖名头最盛的年轻人,这个腰,他不得不弯。
“我就是死,也不会跟他们道歉!爸,我恨你!”贺余珊低吼道,紧接着转身奔跑,脚步急促,空中飘过几滴叫做委屈的眼泪。
脑门空悬一柄寒光环绕的青龙剑,恐怕是这辈子遇到过最大的险境,贺三眼没心情去安抚女儿,只能皱着眉头目送女儿离去,转过身,换成一张谄媚笑容,小心翼翼道:“赵先生,我那闺女实在被我惯得不像话,您多担待,有什么需求,您尽管提。”
因为一场小摩擦,自己跟二妮冰释前嫌,可以说是因祸得福,赵凤声心情大好,当然不会跟人家死磕到底,友善一笑,道:“小孩子闹脾气而已,贺老板客气了,又不是大事,不用放在心上,我看你女儿心里挺难受,快去找人吧,这个年纪正是躁动期,千万别闹出人间惨剧。”
贺三眼连连点头说是,接着询问道:“钱总,赵先生,那我……先走一步,改天再去登门道歉。”
赵凤声挥手笑道:“贺老板,不送。”
等到十几位男子灰溜溜离开大厅,大刚抠着耳朵疑惑道:“生子,那家伙是位大财主,咋不给他们要点精神损失费啥的,我估计你要个百八十万,那老小子心甘情愿捧到你面前。做善人做惯了,嫌钱烫手啊?”
弹脑瓜崩是江湖痞子惯用的伎俩之一,有的无意为之,有的是故意布下圈套,仙人跳就是从中衍化出来的一种方式,还有各种路数的碰瓷,也殊途同归,大刚以前没少干这种缺德事。有的人想破财免灾,大多数会选择妥协,大家伙你情我愿,到时候再立一张字据,属于民事赔偿,跟敲诈勒索无关,就算是警察也无权插手,成为痞子们谋生的一项重要手段。但这些年,随着年纪逐渐增加,大刚他们已经脱离了低级趣味,为了几千或者几万块弄得名声狼藉,犯不上。可贺三眼明显是一只肥到流油的待宰羔羊,一刀下去,起码能逍遥几个月,大刚难免会手心痒痒。
赵凤声瞥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事情发展结果出乎卢苑心理预期,那块沉甸甸的大石头终于放下,陪笑道:“我准备好了一些下午茶,赵老弟需要吗?”
见到二妮轻轻摇头,赵凤声微笑道:“卢总不用麻烦了,听说湖边的景色不错,我想带着女朋友散散心,晚上再陪卢总好好喝一杯。”
卢苑开怀笑道:“那我立即去安排。”
省城地处平原,是地台和海湾凹陷之间的接壤地带,地势东南低,西北高,地貌复杂,冬季寒冷,夏季炎热,秋季风大,最怡人的季节就在此时,当赵凤声来到湖边,看着水天一色的景致,闻到清新舒爽的气息,从头发丝到脚底板都遍布一种惬意。
“湖里的水真干净。”崔亚卿用手指感受清凉的水温,由衷赞叹道。
卢苑接口道:“这片湖是人工湖,为了保护环境,政府把旁边重度污染的工厂迁移到了别处,再加上还没有开发成为旅游景点,水质倒是相当不错。我当初选择在这里建造酒庄,最大原因就是看中了地理条件,不过听说这边很快就要建立景区,能不能保住现有的美景,很难说了。”
赵凤声问道:“如果成立景区,酒庄能保住吗?”
卢苑听懂了他的隐藏含义,笑道:“景区哪能有私人产业,即便花再大力气,恐怕也没人敢替我背这黑锅。有人已经代表景区和我接洽了,说会帮我找一块地,再略高于赔偿标准,让我把酒庄迁移到别处。其实酒庄建好的时间并不算长,一进一出,让我赚了一大笔,不过我这人向来对钱不是很在意,八分饱,足矣,吃撑了反而胃不舒服。我在酒庄浸注了几年心血,从一片荒芜的土地开始,第一根木桩,第一捧土,我都在现场盯着,就像是培养一个孩子,如果拆光了,难免会有些心疼。”
卢苑五官泛起浓浓哀伤,这种表情,按理说不应该出现在一个浮沉多年的中年人脸上,极为不协调,可它就那样违和的存在着,证明卢苑心中的万般不舍。
傻小子和大刚没有赏湖赏景的雅致,一个跑去小保健,,三妮那丫头心大,继续回到SPA里享受。充当电灯泡的,只有钱天瑜和卢苑两人,泰亨新掌门人听到卢苑的苦衷,停顿了片刻,说道:“酒庄的设施是卢总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产业,轻易抛弃,未免有些可惜了。景区的目的,无非是服务大众和创造税收,假如酒庄稍加改善,达到和景区服务相辅相成的结果,未免没有谈判的余地。”
卢苑两眼放光道:“钱总的意思是?”
“平民化,社区化,服务化,假如卢总能达到上述三点,或许有回旋余地。你做一份详细策划书,我交给旅游局的孙局长,倘若需要往上报告,市政府那里我也能帮你诉一诉苦,包票不敢打,只能说尽力而为。”钱天瑜恢复起霸道总裁的气势,一个娇小的女人,甚至比旁边的卢苑气场还要强大。
卢苑兴高采烈道:“钱总,有您出手,我的庄园肯定有救了!”
二妮望着交谈甚欢的两人,茫然问道:“他们在说什么高兴事?”
赵凤声揉了揉手感柔软的秀发,想到在大学里灌进去的那点墨水,轻声道:“资本主义的毛毯,大部分产自社会主义的羊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