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息是大掌柜的发出来的。
话听到这里，大掌柜的哪里还能不知道，权柔这么说话，就是要和王掌柜的掰扯清楚了。况且对上王掌柜的前头几句话，他也能大概知道，这人肯定是护不住了。
权柔能这么大方的说叫人来查，那她自己肯定是有把握的。
相反王掌柜的一直都遮遮掩掩，支支吾吾的，看起来倒像是心底有些拿不准的样子。
这就不好说了啊。
老实说，大掌柜的一开始肯定是向着王掌柜的。因为这么多年共事的情分摆在那里，况且就算不提这个，只说王掌柜的这些年对悦楼的功劳也不算小。大掌柜的肯定也愿意相信王掌柜的没做这种以次充好的事情的。
所以一开始去喊人的时候，大掌柜的还特意给他说了几次，说只要他服个软，把怎么进货什么的流程说了说，这边权柔也不像是那种会揪着不放的人啊。
没想到这人面上看着答应的好好的，结果人一过来，就硬是要给权柔反着来。权柔叫他说什么，他便都找个理由绕开。
还把话题往燕家身上去引。这不是坑权柔的吗？
人家又不傻，知道了你要坑人家，那还能好说话吗？
听着权柔的意思，就是今天一定要弄个清楚明白了！
大掌柜的也只能在心底感慨一句，这王掌柜的莫不是老糊涂了？
同样有这个感觉的人还有陆十七，先前看见这么年纪大的一位走进来，想着应该也是对悦楼有感情的老人家了，想来不会做这种自毁声誉的事情的。
没想到一开口说话，这人和那王先生还真的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聪明是聪明了不少的，但是本质上都是把权柔当成个小孩子来耍的。
这当然就不是那么叫人高兴了。
尤其，权柔，现在耐心基本上都已经耗没了，“我这个提议如何？小侯爷怎么看？”
看了几个人半天不开口，权柔便多问了一句。
由江小侯爷叫人来查，似乎是最准确的法子了。
江忱看他们争了半天，似乎都是各说各话的，谁都说不服对面，他也听得有些烦了，权柔这么一说，江忱便直接拍板儿，“你说的是，去，叫四六去荀九爷那儿找个人来，”
大掌柜的也不能不答应，这就转身出去吩咐四六了。
外头正坐在廊下看金鱼的四六被大掌柜的一通交代给弄得迷迷糊糊，“这不是好好儿的查账呢吗？找荀九爷要个瓷器铺子里的伙计干嘛？”
“叫你去你就去就是了，哪里这么多话呢。”大掌柜的和四六的爹娘也认识，对着孩子就像对自己孩子一样，“快些去，一会儿里头该生气了。”
难得看大掌柜的一脸愁容，四六也不多问了，喊了一句知道了，这便叫人下去备马，接着往荀府那边打马而去了。
大掌柜的转身回了屋子里的时候，里头王掌柜的还在争论着。
那白胡子一翘一翘的，瞧起来像是被气急了。
“姑娘这般胡闹，传出去了，只叫人觉得，我们下了什么套，不给燕家好看。日后，悦楼还如何和燕家合作？还怎么能站稳脚跟？”王掌柜的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像是一个为悦楼操碎了心的老人家。
讲实话，权柔看着他这样子，心底也有些怀疑，难道这王掌柜的，真的就是这个性子？他真的就一点儿都不知道吗？
都说表情是可以装的，但是眼神是装不了的。王掌柜的眼神里确实都是担心。
况且他这么大把年纪了，能得大掌柜的敬重，平日里都应该是一个拎得清楚的人才是。今天一来说的这些话，倒是想个脑子糊涂的。
瞧着大掌柜一开始还帮他说话，权柔也能猜到这人平日给人映像还挺好的才是。
这就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你说他聪明吧，这人偏偏来这么几句话，硬是给自己扣帽子，搞得现在不查都不行了。
要是你说不聪明吧，但是好像又还挺聪明的。
字字句句都在引着权柔和大家把注意力给放到燕家身上去。
若不是权柔机警，还真的就信了他了。
这种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权柔心下猜着这人的意思，面上确是浮现出一抹笑意，“王掌柜的这话可严重了。现在可不是悦楼和燕家的矛盾。而是你我之间的矛盾。”
权柔伸出一根手指头，指了指王掌柜的，又指了指自己，“你，我，”
“我们之间的事情，又怎么会得罪燕家人呢？我不过觉得这瓷器有问题。况且，是不是燕家的瓷器，都还得另说。您这么快把以次充好的帽子扣给燕家，才是真正的想结仇吧？”
这种抓词语漏洞的事情，权柔都已经习以为常了。毕竟她父亲权系，可比这位要难应付多了。
“你…….”王掌柜的也没想到这丫头居然这么伶牙俐齿，一瞬间倒是不知道应该说句什么话了。
边上的江忱挑了挑眉，这丫头在侯府装的柔柔弱弱的，一个风寒叫全侯府上下都围着转了一圈。实际他就知道，这丫头可不是什么柔弱的主儿。只说从白家出来的那天，大街上就敢拿茶盏砸人的，怎么可能是个柔弱的？
偏生他娘信了！江小侯爷撇了撇嘴角，真该叫他娘来看看，这丫头怎么把人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
虽然想是这么想，但是江小侯爷也还是能分清主次，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把那账目问题查清楚。于是也开口帮了权柔也一句，“王掌柜的既然这么笃定这东西没问题，只要把卖给你货的人找出来，咱们等荀九那边的人来了，一起对峙对峙，不就好了吗？”
否则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两个人各执一词的，吵得人不得安生。
“小侯爷的意思也不相信……”王掌柜的才说道这里便被身后的大掌柜拉了一把，“小侯爷说的是，把人叫过来说清楚，才是应该的。”
这话打断了王掌柜原先的话，但却拦不住他惊愕的眼神。
好像江小侯爷帮权柔说话，是一件多么令人惊讶的事情一般。权柔注意到这个眼神，心下越发奇怪。
这王掌柜的和王先生两个人，怎么都笃定了，自己和江小侯爷不对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