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戏,源自大傩,大傩源自古老的巫舞,是用半人高的香木雕刻成人物山水,然后穿上华美的衣物,绘上精美绝伦的彩绘,演绎一段段或凄美或激荡的故事。
在故事里,有人配音,有人配乐,有人诵读诗歌,有人深情并茂的念白。
这样的傀戏表演形式多样,木傀儡做的又十分精致,受到大堰国上上下下的喜爱。在宴会中也屡见不鲜,只是这次,大皇子别出心裁,把表演的舞台定在了一出实景中,便又生出许多妙处来,引得人更加期盼。
众人随臻王和皇帝一起,来到了一处叫做山水相嗅的地方。
只是音乐还未响起,倒是先响起一个女子嘤嘤嘤的哭泣声。
说实话,这哭声很有点悱恻缠绵的意思,听的人怪舒服的,一众人还以为是大皇子安排好的。
既然人家都安排上了,也都别辜负。
听吧,那就好好听这女子哭。
就在大家做好准备倾听哭声之时,那女子突然又不哭了。不哭了,那接下来是不是就该轮到唱了?
错。
令人大跌眼镜的是,这出戏,没有唱,那女子哭完,直接就开始念白。
“殿下,求殿下救救翠儿,翠儿不想嫁给洛卿尘,也不能再嫁给洛卿尘了呀。”
随后出镜的是一个男声,听着这声音,许多人都觉得耳熟。
“这是你父亲和我父皇的决定,我有什么办法,你以为我就愿意眼睁睁看你嫁给那个什么都不是的破落户?”
女子道:“殿下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想想办法,我……我……我怀了你的骨肉,我有了你的孩子呀。”
那男子明显吃了一惊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都要嫁人了,圣旨都下了,你叫我怎么办,这该怎么办?”
那男子说完犹不解恨,颇嫌弃的道:“你怎么搞得,也不知道完事后喝避子汤吗,现在也没别的法子了,你去找点药,先把这孩子做掉,别叫人看出来,给我惹麻烦。”
这种话,要是别的女子听了,估计能哭死,可是眼前这个女子明显不是别的女子。非但没有再哭,更是没有丝毫怨言,只是十分温柔的说道:“殿下,我的太子殿下,翠儿不是不小心,而是心里只有殿下一个人,不愿意嫁给别人。孩子虽然来的不是时候,可他到底是你我的亲骨肉,是翠儿心爱的男子的孩子,翠儿舍不得他,殿下你就真的如此狠心吗?就不能想个法子留下这孩子,不让翠儿嫁给洛卿尘吗?”
这般放下身段的哀求,如何叫人不动容,就算是太子这样自私的人,也免不得红了眼眶,热了心肠,伸手揽住了月茹翠。
傀戏还继续演吗?
里面的一对鸳鸯已经开始了交颈环节。
一众人凌乱的在布景外面。
他们还要继续看吗?
继续看的话,皇帝的脸色已经黑成了锅底。
不看的话,臻王和皇帝都还没走呢,他们也不敢走哇。
这出戏啊,演的人浑然不觉,看的人尴尬万分。
为难!
终究,最爱孩子的还是母亲。
皇后忍不住,大喝了一声:“大皇子这就是你安排的好戏?这就是你的孝心?”
这一声,先声夺人,即暗指了大皇子居心不良,又提醒了暗藏在布景后的那一对野鸳鸯。
反正没有人看到真人,只是听见了声音,皇后转瞬就想到了一个解决局面的法子。
野鸳鸯一惊,自然是从后面偷偷的溜了。
可惜遇上了真正来演傀戏的戏人,众人高呼“太子殿下金安。”
这下皇后的脸色又白了三分。
连污蔑大皇子找人用假音陷害太子都不行了。
皇后以为这就是最糟糕的局面了,可不想,还没等大皇子跪过来自辩或者请罪,远处又传来一声惊呼:“月小姐,你怎么了,快来人,请太医,越小姐晕倒了。”
请太医?请太医做什么,坐实月茹翠有了太子骨肉的事实?
皇后才真的想要晕倒。
而丞相却是一直十分冷静,不慌不忙的站出来,跪倒在皇帝面前,认罪。“臣教女无方,辜负了陛下深恩,求陛下收回赐婚圣旨。臣罪该万死,自会带那孽女回去,绝不容许她苟活在这世上,丢人现眼。臣亦有教导无方之过,再不配位列朝堂,臣愿请辞,在家思过。”
皇帝晃了晃身子,摆了摆手,自家孩子自家知道,就太子这样的,无才无德,本就不配为君,江山若是交到他手上,早晚也会被酒色误了国。
罢了,还不如趁此机会……
皇帝看了大皇子一眼。
默。
沉默一会后,皇帝下旨。“洛卿尘另觅良配,月茹翠许给太子为妾,丞相闭门思过三个月,皇后去灵安寺为国祈福。”
圣旨一下,众人哗然,可谁也说不出半句劝解之词。
虽然太子和皇后的封号仍在,不过谁都知道,自此,太子和皇后只怕是要败落。
敛气收声,一众大臣命妇熬到宴会结束也很不容易。
丞相大人的面上反而并无什么变化,冷漠的五官里,只有一双阴鸷的眼睛,透出一丝精芒。
相府。
月茹翠从踏进丞相府后,基本上都是被丞相拖拽着走的。
再一次擅自做主,违背了丞相的意图,月茹翠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她害怕极了,一路苦苦哀求。“父亲,茹翠知道错了,求父亲再给茹翠一个机会,父亲饶命,求求父亲饶了我吧。”
哀求如何能打动一个视你为垃圾,视你为尘埃的人?月茹翠泪流满面,丞相却是一脸狰狞的笑意,这个女儿很好,胆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自己。
丞相的手拂过月茹翠的脸颊,捏起月茹翠的下巴。“可惜了你的脸蛋,你怎么就勾不住洛卿尘的心呢,人家从头到尾连瞧都没有瞧你一眼。月茹翠,你说你还有什么用?”
月茹翠爬行过来,一把抱住丞相的叫,急切的证明着自己的价值。“父亲,我能帮你控制太子,只要你扶植太子登基,将来,我就是皇后,您就是国丈,大堰国就是我们月家的囊中之物。”
丞相甩开月茹翠,一脚踢向她的肚子。“蠢物,一个大堰国算什么,就连整个凡人境,我也没有放在眼里,你个蠢货,自以为是的垃圾,不听话的贱人,去死,去死。”
越说越生气的丞相大人接连踹了月茹翠好几脚。
血,殷红,从月茹翠的身体里流出,瞬息间就染红了裙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