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来的时候,大观园里的姑娘们正在一起猜灯谜,这些本来是贾母让姑娘们年前就准备好了的,原本准备在元宵节上用的。谁知宫里传出来消息,说是一位老太妃身体欠安,宫里的娘娘们都为她减膳谢妆祈福呢,今年的省亲也都没有了。原本这灯谜是想着和去年一样,与娘娘同乐,但是有这件事在前,贾府今年的灯谜集会就没有办。
但是这么多灯谜也不能就浪费了。因此,姑娘们就找了个时间在一起大家猜谜玩,也不辜负了自己的一番忙碌。她们还把姜妍几个识字的都找了过去,人多也热闹些。
她们当时都聚在探春的秋爽斋里,一个婆子满脸慌张的跑进来,向探春道:“姑娘不好了!听说二奶奶见红了。”
探春皱眉道:“慌里慌张地做什么?你听谁说的?现在怎么样了?不是年前太医来看还好好的吗?”
其他的姑娘们也都放下手里的纸笔,一脸担忧的聚过来听她说。
那婆子道:“我也是听那院子里的人说的,王太医已经请过来了。具体的情况还不知道,但是里面二奶奶一直在喊肚子疼。大太太和太太都已经赶过去了。”
大家顿时就没有了继续玩乐的心情,但是这种情况也不是她们这些未出阁的姑娘家能去看的,也只能在这里等消息。
李纨对其他人道:“你们先回去,我去那里看看情况。”
说着就带着丫鬟走了。
王熙凤平时对贾宝玉和姑娘们吃穿用度上都很照顾,特别是新来的邢岫烟,上次王熙凤见她衣衫单薄还特意送了她些大毛衣裳,她也感念王熙凤的照顾,当时就说要回去给她祈福。
其他人信佛的信道的被她一提醒,也纷纷说去要去上香祷告。
贾宝玉是不信这些的,但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回去在屋子里来回转,不停打发人去前面听消息。
据说这事还瞒着贾母呢,怕她年纪大了乍一听到消息经受不住,大家心里还抱着侥幸,万一没事呢。
姜妍她们虽然和王熙凤接触不多,但是也是经常见的,一个熟人突然遇上这种事,大家都有些为她担忧,再说府里的气氛这样,也没人没眼色到这种时候还笑嘻嘻的。
除了贾母的荣庆堂要瞒着她,仍然还是如常,也就赵姨娘那里气氛活跃些。赵姨娘诅咒都给王熙凤下过了,早就巴不得她死了,听说她见红了,赵姨娘先回屋大笑了三声。她高兴还来不及,巴不得她和她肚子里那块肉一起去了,担忧个屁。不过好在她还有点脑子,都是在暗地里偷着乐,在人前还是要装出一副忧心如焚的样子来。
王熙凤肚子疼了半天,滑下了一个六七个月的男胎,贾琏见到那已经成型的胎儿时差点站不稳,他都二十八了,膝下就一个女儿,盼这个孩子不知盼了多久,现在居然就这么没了!
贾琏红着眼抓住王太医,“这孩子怎么就没了?!你之前不是还说一切都好吗?”
王太医整个人都被提了起来,但他见多了这种事情,语气都没乱一下,只说:“二奶奶这胎之前是挺稳的,但是二奶奶本就气血不足,往日操劳过度,用心太过劳了深思,身子有些亏损,若是能好好保养,倒还可以,但是……”
他一语未尽,贾琏已经明白,这次过年前后的事宜都是王熙凤操持的,王夫人不过是拿个主意,具体的都要她去吩咐人,年节送礼礼单、客人宴席名单等等也都是找她,年前年后两个多月,就没有一天是空闲的。这么忙碌,她身子本就不大好,平日不过是一口气强撑着,这下子撑不住了,首先遭殃的就是孩子。
王夫人等人在里间看到贾琏的动作,忙令丫鬟们上前拉下他,又让人对王太医道歉,客客气气的将他送走了。
王夫人和邢夫人安慰贾琏和王熙凤,“这孩子和你们没缘分,你们还年轻,好好养好身子,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贾琏失魂落魄的应了几声,王夫人她们见他如此也就走了,让他自己安安静静地想想也好。
古代孩子夭折率本来就高,更何况这没生下来的。王夫人她们这么大年纪的人见过的小产都不知道多少回了,叹息两声也就罢了。但是贾琏是第一次面对这种事情,一时接受不了。
他想起太医说是因为母亲体弱,这孩子才会没的,又有些埋怨她不顾自己身体,家务事难道还能比他们的孩子重要吗?但是看王熙凤蜡黄的脸,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他又恨自己怎么就没注意点,过年外面事情再多,难道这点心都分不出来吗?
他也不知道该骂谁,只能呆呆坐在屋子里看着已经昏睡过去的王熙凤发呆。
孩子已经没了,这事可是瞒不住贾母了,王夫人再不情愿也只能去向贾母禀告这个坏消息。
屋里一时鸦雀无声,众人都小心的觑着贾母的脸色,只见她怔了片刻,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了声“知道了”,就让鸳鸯去准备各种补身子的药材,给王熙凤送去,又让她带话说“一切都不必操心,养好身子再说。”
鸳鸯领命去了,贾母脸上仍是不好看,王熙凤是她宠爱的孙媳妇,肚子里的又是贾琏盼了这么多年的儿子,这打击不能说不大。但贾母丈夫、女儿、女婿都送走了,更大的打击都经受过,倒也没有她们担心的那样伤心过度,到了下午也就恢复过来了。
大家知道王熙凤落了一个男胎都替她惋惜,她们可是知道王熙凤为了得一个儿子喝了多少养身子的药的,虽然她性子好强不想让人知道,但是这贾府里能有什么秘密,那药渣子往外倒是瞒不住人的。
女人没了孩子总是让人同情的,但是大家对王熙凤也是有些不理解,她都坐小月子不能理事了,怎么还隔三差五的就让平儿去王夫人那里管这个管那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