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九馆是顾家主经营的酒馆。
据说“上九”这个名字也有特别的意义。
“上”是上等、品质好的酒,逆流而上,迎风破浪,“九”就是酒的谐音,也就是源源不断的酒,招呼久远到来的朋友,这就是上九馆的意义所在,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上九馆里面还有分五个小馆,分别是一茶馆,二声馆,三影馆,四说馆,五更馆。这五个馆子统称为上九馆。每个酒馆门前都有一个小牌坊挂在门上,它们五个馆子围成一个圆形,顶上有一个巨大的半圆木包裹着五个酒馆,从外面看起来,就像一个巨大的蘑菇矗立在那里。
一茶馆,顾名思义,主要是茗茶,品茶,也有上酒。不过来这馆子的客人大多数以喝茶为主,都是商人居多,像家常交流,谈及商业事宜,或者政事交谈,以招待客人为主。这个馆子能放置五张大圆木桌,常有的是绿茶、红茶、乌龙茶、白茶、黄茶、黑茶这六大类。其中碧螺春、祁门红茶、铁观音是最多人喜爱的茶。
我曾经在生意最忙的时候过来帮忙,把之前苏薇教我泡茶的礼仪给用上了。
那泡茶的礼仪还真是不少,首先在女子的仪容上有讲究,不能披头散发,穿着要朴素,不能太露骨。泡茶时要坐在椅子的三分之一位置,要用镊子清理茶杯,还要按照长辈的辈分倒茶,长者为先。另外奉茶也是很有讲究,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手持平稳,及时添茶。
二声馆,是以民间相声为主,这馆子也能放得下五张圆木桌。他们是用口头方式进行表演,不需要用到手部的动作,主要用的道具是以折扇、手绢、醒木为主。我们邀请了紫扬最著名的相声演员万古流芳,他的名字是四个字,是位男相声,与他搭配表演的是水蝶灵,是位女相声。许多人为了来现场看到他们的表演,几天几夜赶路,不远万里前来支持。
三影馆是以皮影戏为主。皮影戏是紫扬百姓的娱乐模式,不过近年来,生活动荡不安,来观看皮影戏的人反而不多,来的人除了爱看这戏子,还爱听这神话故事,所以这里面的形象总是层出不穷,千奇百怪,颇有乐趣。不过我倒爱看皮影戏,加上那演员的配音与奏乐,十分起劲。
四说馆是说书故事人的主场。这个馆子更贴切百姓,消费也是比较近民,人们听得上瘾,喝的酒多,点的下酒菜也就多了起来。说书先生也被称为“讲古仙”,这位说书先生曾经在紫扬多个馆子演说,他演说起来的时候,表情自然流露,生动形象,这也是我爱去的馆子,不过苏薇说这里比较混乱,叫我不要常去。那说书人要穿以一席长衫,我们在馆中放置了一张长木桌,说书人坐在后面,前面放置一把折扇子和一醒木。这个馆子常常看到赤着上身行走的男子,有些喝醉酒便会对女子动手动脚,所以一到夜晚,女子必须要离开这个馆子。
五更馆是开到五更的意思。这个馆子比较特殊,人们不能点菜,只能在十二时之前点酒,我们上完酒之后,就关门收铺,但是这个馆子是密闭开放的,仅供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浪人,在夜里能有个安静的归宿。所以五更馆也是比较大,能容纳比较多的人。
经营这家酒馆的主理人是制律,裘凤是第二主理人。
我曾经对顾家的规矩产生许多疑问,例如曾经定下来的一些对女子有偏见的规定,像女子不得从商从政,但是,第二主理人这个担子不曾落在腾志的身上,而且把这个权力交给了裘凤。
这个家规也是“子虚乌有”的摆设罢了,只对部分的人有用。
我曾经问过制律,不是说女子不能从商从政吗?他只是淡淡的回答我,那就只能怪你父亲没本事。
说实话,我并没有看出制律有多爱腾志,就等于我没有看出腾志有多爱我一样,放在我们身上的爱,都不完全是平等的,这个秤杆放在我们身上,它是有偏差的,这种爱是多么地卑微。
苏薇说,因为腾志的精神状况不好,所以即使把所有的权力交到腾志的手上,也是无济于事,他的脑子里总是有些奇怪的想法,可能有时候连他自己在想什么他都不知道,别说是我们,我们不懂他,也正如他看我们是奇怪的,我真的很害怕有一天,他会像锦玉一样患上失心疯,病情会越来越严重。
上九馆的酒水每天都会供不应求。
每天前来喝酒的人多不胜数,不止是华人,许多西洋人也喜欢来这里喝酒。
上九馆的装饰底色为古铜色,主要以古代建筑的风格建成,具有古色古香的外墙,墙内摆满了种植小巧青绿的绿萝,整个建筑构成了别具一格的风格,五间大酒馆中间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金鱼缸,那金鱼缸一米有余,鱼缸的外形正是由一条锦鲤打造的玻璃鱼缸,里面养殖了许多稀有鱼种,一条鱼的价格也抵伺人一年的饷粮,这鱼缸也是由阿毛长负责,换水这个差事累得差点要他半条命,不过换水只需要一个月换一次即可。
许多人闻讯前来观赏稀有鱼种,更多的人会把脸贴在鱼缸那里,睁大眼睛看着那金色锦鲤,看着它们游来游去,实在能把人引进这鱼缸里,幻想自己也是一条无忧无虑的鱼,虽然说鱼只有几秒钟的记忆,但是这样来回自由,每天都像新生一样,是我渴望的生活。
对了,那墙上的壁画是由沈矢泽亲手绘制。
今天他便接到邀请,再次为酒馆的五间馆子绘制《凤凰图》。
许久未见,上次见他,还是在西胜街卖画的时候。
一大早,我便见他两手提着满满的画具正在往酒馆的方向过去。
“矢泽!”我挥手大喊。
“西宁,你今天过来帮忙吗?”他见我在车子上,碎步跑向我。
“今天书塾先生有事来不了,爷爷让我过来酒馆帮忙。”我说。
“您好。”矢泽低头弯腰问候制律。
“今天精神面貌不错,替我问候你父亲。”制律笑着说,一只手搭在矢泽的肩膀上。
“是的,谢谢老爷。”矢泽笑起来的样子正如春天的风,吹拂万物,便一觉睡醒。
说完,我便替他把画具拿到墙边。
“我家的酒馆装饰比较特别,整个酒馆以圆形为主,你看要把凤凰画在哪里会比较适合呢?”制律仰视着墙壁。
“要不我在每个馆子的大门上画吧,您家的装饰就保留现在的风格,外墙是以古铜色为主,如果再把凤凰画上去,有点多余的感觉,我觉得可以把凤凰画在更显眼的地方,像大门,每个人经过都会看见。”矢泽做出绘画凤凰大小的手势,一支笔比划着,同时正在闭起一只眼睛。
“这倒是可以的,我就想让这装饰看起来华而不实。”
“明白,那我现在开始画,关上门应该不会打扰到您客人。”矢泽关上门。
“不,今天是停止营业了,客人走走出出,对你来说也是不方便的。”制律客气的口吻真是与平常招待客人一模一样,反而那天对待腾志却是这般的冷淡。
“那打扰您营业真是太难为情了。”矢泽弯腰鞠躬,双手放在膝盖上,停顿了几秒才抬头。
“不不不,客气客气,我与你父亲多年交情,不用与我客气,反而麻烦你。”制律一只手不时拍矢泽的肩膀,一副看好的表情。
“那你好好画,我先去忙。”制律说。
话刚落,制律像变脸一样,严肃而带起禁闭的双唇,跟刚才礼貌和善的态度完全判若两人。
“看到了没?”我悄声对着矢泽说。
“看到什么?”
“爷爷总是很会变脸,他笑的时候我害怕,他不笑的时候我也害怕。”我捂住心口。
他看到我这般表情觉得很是惊讶,觉得我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雏鸟。
“你的反应也太夸张了,这没什么好惊讶的,商人都这样,没有一个商人整天对你笑脸相迎,这样的商人是很快死在交谊上,因为很快就被人背后捅一刀。”矢泽说这话是很认真,认真到我都能看到他的瞳孔。
“捅一刀?那个人不会死了吧?”我快速提问。
“你怎么这么笨,你还没有经历过,你自然不会懂。”矢泽低头看着我,一只手抚摸我的额头。
“对外面的人当然要保留一个心眼,但是对家人不是应该真诚以待吗?”我问。
“是的,像我的父亲母亲对我就是十分要好,我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已经去世了,但是我并没有感受到丝毫地减少对我的爱。”矢泽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是发着光的,他的温柔应该也是家人给予的吧。
“很抱歉,又再提起你的伤心事。”
“没事,我已经习惯了没有他们的日子了,我相信他们在另外一个国度生活得很好。”矢泽的眼睛里打转着眼泪。
他绘制的任何事物都蓬荜生辉,尤其是那凤凰,颜色鲜泽明亮,就像把一只真凤凰印在那纸上,它随时随地就要从纸上飞出来一样。
又一次近距离地看着他,白天下他的瞳孔都是发着金黄色的光,浓厚的眉毛下,干净的脸颊,再次感叹这个男子长得太精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