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到堕红尘,神仙也难行。
这堕红尘,就算是燕行观遇上,也得认怂,更何况是吕绩含。如今碰上了,他就只能自认倒霉!
不过话又说回来,孟离和李其峰能在双方实力差距如此悬殊的情况下,找到机会使用堕红尘,这本身就是一件难能可贵的事情。
毕竟以吕绩含纳气境的察微能力,就算再粗心,也不至于一点防备都没有吧?
这两个少年,远比自己想象中更有天赋!
燕行观看着若无其事的孟离,仰天长叹。
这届的徒弟不好带啊!
回去的路上,孟离复盘今天的行动。
虽然折腾得够呛,但回想起来,似乎是皆大欢喜的结果。
薛正解决了困扰已久的税银问题,吕绩含得到了一次指点的机会,就连他和李其峰都各有收获,对以后的成长,帮助极大。
回到李府时,已是晌午,李府的客厅里,酒菜早已准备好。
这一次,燕行观没有拒绝李薄云的好意。
众人吃过午饭,正准备离席时,燕行观突然开口道:“在府上叨扰了两日,也到了该告辞的时候。”
李薄云闻言一惊,失落道:“前辈这就要走了吗,为什么不多住两日?”
燕行观只是摇头,不说话。
李薄云叹了一口气,看向自家小儿子。
他之所以留下燕行观,归根究底还是要为李其峰创造机会。希望他能多几次得到燕行观的指点。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李其峰倒是看得很开,一脸平淡道:“前辈什么时候走?”
“马上就走。”燕行观看着李其峰,叹道:“原本早上出门时,便不准备回来的。但你和孟离的表现实在太出色,让我生出一丝爱才之心。”
李薄云闻言一震,喜出望外道:“前辈可是要收我儿为徒?”
李其峰虽然没有说话,但也看向燕行观,眼神希翼。
能拜一名纳气巅峰为师,这是何等的机遇!
但是燕行观似乎并没有这个想法,摇头道:“收徒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我这个人懒散惯了,能收一个徒弟就已不错,实在没有精力同时教授两名徒弟。”
李薄云疑惑道:“前辈的意思是……”
燕行观看向李其峰,郑重道:“我虽不能收你为徒,但也不忍你这一块璞玉就此埋没。以后每个月,你可到孟家村找我一次,到时候我自会指点于你。”
“多谢前辈!”李家父子拜伏。
孟离看着燕行观,心里忍不住鄙夷。
不愧是江湖老阴逼,这一手欲擒故纵玩的好啊!
李家这对父子根本不知道。燕行观教化武功,也不过是偶尔指点一下,剩下的全都靠自己领悟。半个月指点一次,这待遇比孟离也差不了多少。
师父和徒弟的关系,就好比匠人和璞玉。匠人虽有,但璞玉难求,他这位师父是既想过把雕琢的瘾,又不想为此事负责,要说他狡猾,真是一点都不冤枉他。
师徒二人孑然一身,没有什么可以收拾,说走就走,在与李家众人告别后,踏上返回孟家村的路。
出来靠水镇,两人沿着泥泞的羊肠小路一路往北走,走不出多远,一道身影由后方飞奔而至。
孟离抬头一看,不是那身法卓绝的吕绩含,又是何人?
吕绩含追上二人,不去理会满脸不悦的孟离,而是向燕行观看去。
“前辈离去,怎么也不找人跟晚辈说一声,若非晚辈从李府恰巧经过,以后恐怕再也找不到前辈了。”
“恰巧经过?只怕未必吧!”燕行观哈哈一笑道:“我这一路并未刻意隐瞒踪迹,以你的能力,应该不难追踪。”
吕绩含如释重负道:“原来前辈是故意的!”
燕行观冷笑道:“燕某又岂是言而无信之人。”
“我就知道,前辈绝不可能是言而无信之人。”吕绩含哈哈一笑,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下一刻,他已来到孟离身边,谄笑道:“小兄弟,通过今天的事,吕某才知道什么叫人中龙凤。”
而后,竟在孟离身上摸了起来,惊叹道:“哎呀,尤其是你这一身清奇的骨骼,一看就知道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我这里有一部自编的轻身功法,刚好适合你用。”
说着,竟真掏出一本秘籍,只是那秘籍的书页已经变旧变黄,怎么看都不像被珍视的样子。
轻身功法?还是自编的?
望着手拿秘籍对他一脸微笑的吕绩含,孟离一阵头痛。
这家伙,不论怎么看都像是一个骗子。
“拿着啊!”见孟离迟迟未有行动,吕绩含再次抖了抖手里的“破书”。
孟离看向燕行观,后者接过秘籍,快速翻看一遍,点点头道:“无痕宗就是无痕宗,高屋建瓴啊!”
说完,便将秘籍扔给孟离。
孟离接住秘籍,问道:“这本秘籍我可以学?”
燕行观道:“无痕宗的身法是当世第一身法,这个姓吕的本领虽然没有学全,眼界却还是不错的,他这本功法,虽然比不上顶尖的轻身功法,但在炼体境还是很出众的,正适合你目前修习。”他说着,便又笑了起来。轻松道:“之前原本还想要帮你准备一部身法的,如今看来,倒是不用这么麻烦了。”
适合的功法才是最好的功法,燕行观虽然身怀不少顶尖功法,但都不适合孟离目前学习。吕绩含也必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会将这部功法当做一块敲门砖。
孟离心里高兴,表面却不着痕迹,将秘籍收入怀中后,对吕绩含抱拳感激道:“多谢前辈!”
“不用,不用。”
吕绩含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一副云淡风轻的高手做派。但转瞬间却又露出一抹愁容。摇头叹道:“只是可惜啊!”
孟离本能问道:“可惜什么?”
吕绩含道:“只可惜我这功法中,融汇了许多飞身法的深奥法门,若是没有基础的人修炼,怕是很难掌握。”
他打量着孟离,断言道:“我看你这样子,显然没有练过身法。”
孟离露出一抹苦笑,他练武不过几日,行气功法都未精通,更何况是轻功?
正当孟离想着“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就听吕绩含语气一转,笑嘻嘻道:“不过你也不用怕,若是有我从旁指点,保证你可以省掉许多弯路,早早将此身法练成。”
“前辈是想亲自指导我修炼?”
孟离想了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个吕绩含,难不成是想抱住燕行观这条大粗腿后就不撒手?
赖上我们了吧!
察觉到吕绩含心思的孟离,眼神忽然变得警惕起来。
没有人会将一个不知底细的人领进家里,孟离与吕绩含接触才不到一日,自然不会将他领进孟家村。
吕绩含本就抱着试试的心态,即便被看穿心思也不觉得尴尬,笑一笑道:“小家伙你现在还年轻,不知道江湖的水有多深,有些人苦练了一辈子,就是因为差了那么一点机缘,一辈子都无法出头。不像你,有这么一位师父指点,简直就像被泡在蜜罐里,不知要让多少人来羡慕。”
吕绩含是大风大浪走过来的人,见的世面多,懂的道理深,更知道遇到机会就要牢牢把握的道理。
今天遇到燕行观,总算让他看到机会来临的希望,这让蹉跎了小半辈子无时无刻不梦想着一飞冲天的他,怎么放弃得了?
燕行观叹道:“大道无疆,唯有一往无前。”
他神色缅怀,惆怅之中透着一丝感慨,还记得当初步入江湖前,父亲送给他的就是一个‘争’字。争资源,也争机遇。
争之一字,几乎贯穿燕行观一生始终。
从小性格就要强的燕行观,自练刀之后,就好像着了魔,不仅追究刀法极致,更立誓要学遍天下刀法,集百家所长。
还记得他名声初显时,为求一式刀法,赤脚徒步两千里,终是感动了那位刀法大师,得偿所愿。
吕绩含此时的样子,让燕行观想起了当初的自己,不忍道:“也罢,我既然答应指点你,便不能敷衍了事,一会你先去李府住下,等到三日之后带着李其峰来孟家村找我,到那时,我自会给你一场机缘。”
“多谢前辈!多谢前辈!”
得到心中所求的吕绩含感激涕零,对着燕行观一拜再拜后,转身离去。
孟离看着吕绩含飞速离去的身影,忽然问道:“师父,你说我们为什么要修炼呢?”
对有些人来说,修炼是一条不归路,一旦上路,就再也没有下来的机会。
燕行观凝视孟离,由外而内,洞穿本质,后者那原本如钻石般纯净的心灵,不知不觉间竟笼上了一层迷雾,让人再难一眼看透。
这个孩子成长了!
燕行观微微一笑。抬头眺望远方,轻声道:“为什么呢?我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