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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绝不能是他(1 / 1)

高冷老狐狸。

陆以蘅瞅了青鸢一眼,小丫鬟也察觉自己失言连忙捂嘴噤声。

“惦记谈不上,”陆以蘅见任安的身影消失在林间,口吻里不免多了三分嘲弄,“也许,他是问心有愧呢。”六十的老人家不带一个奴才独自跑到玉璋山来,定是不愿意让人发现他在祭拜陆贺年。

怎么,尸骨送回了盛京城,莫不是怕冤魂也跟着惹梦魇。

十多年了,关于魏国公当年的罪案,任安从不在朝中提及,就好像恨不得赶紧埋葬掉这个污点和秘密一样,当初信安侯夫人在其寿宴上口没遮拦后突发坠马而亡,陆以蘅就曾怀疑过是任安下的毒手,而应夫人提起的那位宗政大人,她也曾派人去胡乐查证可得到的答案是人去楼空、杳无音讯,有人总是快她一步在抹杀所有的可证信息。

而任安,不显山不露水将所有的表面功夫和假惺惺做到了极致。

青鸢可听不懂,眼珠子转转就跟个小麻雀一样:“有愧?任大人还亏欠了魏国公?莫非……老头还兴欠债不还钱那套儿……”小丫鬟嘴里吧唧吧唧的直念叨。

陆以蘅又气又笑,在她额头戳了一指,这才领着青鸢来到陵前。

清香一燃,袅袅生烟。

小丫鬟虔诚的很。

陆以蘅低头就能瞧见方才任安烧过的火盆中还留有些许未燃尽的灰烬,她捡起一角,白纸黑字的经文墨迹早已残破不堪,陆以蘅目光紧敛一怔,这哪里是佛经,落款的名儿看不清却能瞧见正红印章的边角。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微沉,转身就走。

“小姐你去哪儿?”唯独青鸢跟不上的焦灼喊话。

陆以蘅示意那小丫鬟祭拜完先行回府,她呢,飞奔下山悄悄地跟上了任宰辅的马车。

老大人鲜少出盛京城,他是六部之首年岁又大,去什么地方都是前呼后拥,今儿个只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和一驾车的小童,任安早早就在闹市街下了步行。

陆以蘅亦步亦趋。

老头儿难得起了闲心在几个杂耍摊前逗留了半晌,书斋、学堂、文玩物,他负手在后揉捻着两个精雕细琢的大核桃,微微佝偻的脊背衬一身粗布衣衫像极了寻常溜街的老叟。

陆以蘅眯了眯眼,突地臂弯被人一扯拖进了街巷拐角,那姑娘反应快,下意识反手就要劈下,微带凉薄的眼眸落进瞳底和着一身的锦衣华服。

秦徵。

男人不苟言笑,文质彬彬却显疏离自负,他没松手,轻道:“你不该跟踪任宰辅。”别瞧好似独他一人悠哉自得,背地里谁知有多少的家丁奴才暗中护着。

陆以蘅挑眉。

“他是个老狐狸,盛京城里的每个人都逃不出他的眼睛,别耍小花样。”言下之意便是,那老头兴许早发觉了,故意溜你玩呢,秦徵这才觉得自己失态,忙放开那姑娘。

“秦大人如今是站在自个儿的立场还是任宰辅的立场?”陆以蘅也不着急,那头的任安消失在午后的人潮中,她索性双手环胸后背倚靠墙,寥寥兴叹的问。

冬日暖阳的辉光从屋檐滑落两缕打在她光洁的额头,陆以蘅向来穿着素色,领口保暖的绒毛擦着精致的下颌,脸上的每一寸动荡神情都好像能压到你的心思,秦徵心头一跳忙别开眼。

他许久没有见她,然心底里总有种深藏却久违的情愫,一触即发。

“你从玉璋山回来,定是因为陆贺年的事,”秦徵昂头,说的很是笃定,临风几分潇洒倜傥,是个大学士应有的模样和气度,陆以蘅的鞋底沾着黑泥,发髻有着银松花,玉璋山里开的正盛,“我不知你为何猜忌质疑任大人,然东宫如今是一党独大,你不能在明面上与之为敌,”他眼角余光瞅她,“他能在你动手前,先制住你。”

否则你以为这家大业大的任府是如何作为三代名臣立足大晏朝的。

“就像他污蔑我父亲那般?”陆以蘅心直口快,冷笑。

果然还是那放不下的沉冤。

“他偷偷去了魏国公的孤陵,我想知道,这算落井下石还是,问心有愧。”陆家姑娘嗤着声。

秦徵多少也听过当年联名弹劾的事,他知道这是陆以蘅放不下的芥蒂,原以为会随着陆贺年的死烟消云散,看来并非。

“两年来你都在寻这旧案?”陆以蘅胆子忒大,刀剑直指最危险的人物,秦徵摇头,“查谁都行,不能是任安,即便他问心有愧,你也证明不了什么。”

男人见陆家姑娘不置可否的眯着眼,他轻轻哼笑了声,充斥文人的清高自傲:“你与我多生嫌隙自无信任,秦徵言尽于此。”他还规规矩矩的行礼,陆以蘅从未真正相信和开怀接纳过他,也许在这姑娘的心底里,他是个恶人小人蝇营狗苟之辈,便是她最看不起的攀权附会之人。

“不,秦大人,”陆以蘅笑了起来,艳丽似破开层云的光翳,青天之上飞鸟藏穷,“自始至终,你我只是各为其主,尽忠尽孝无是非,我对您,没有半分不敬。”自然也会将他的告诫记在心中。

秦徵曾经的言行举止也许陆以蘅鄙夷嘲弄过,可若说盛京城风云变幻下趋吉避凶者,秦徵论才思论智慧应是她敬佩的人之一。

秦徵一愣,有着掩饰不了的错愕,突地释怀哈哈大笑起来,好像终于能真正面对一个无话不谈、倾盖如故的旧人,盛京城官场中,陆以蘅也算是个稀少稀奇的人物。

“恭喜。”男人终是诚恳道,这段时日不少达官显贵都拼命往魏国公府送礼以求交好,他这个曾经的“良缘”却还没有表示。

“是我该恭喜秦大人马上喜获麟儿,”公主快要临产倒是能从秦徵的脸上看出不易表露的欣喜,“明玥公主好吗?”

“好。”秦徵想也未想,她现在是整个府邸和皇家的宝,怎能不好。

“我是问,她对你好吗?”陆以蘅的话也有些奇怪。

“自然。”秦徵的回答不疑有他,仿佛一说到明玥,男人信心满满,家中一腔深情的娇妻辜负不得。

陆以蘅颔首踱出街角,阳光落在她的绣色鞋履,是夏花芙蓉,她流连于小贩摊子上的琳琅满目,话更似无意:“我听说晋王从封地送了不少药进京,连郁柔的珍品都给寻来了,真是用心良苦,递到秦府的信怕也是如泣如诉。”

“你知道?”秦徵嘴快说漏了。

明狰想要再给自己争取机会便要赌一赌,失了势后秦徵自然要倒戈偏向东宫党,盛京城中晋王的部从也在一个个被太子殿下拔出,识时务者为俊杰,晋王在这个时候把信送到了秦府而非驸马府,自然是别有用心。

“猜的,”陆以蘅却灿然一笑不点破,“您也知陛下如今久病不愈正是太子肃清征服朝野的最佳时机,”有正直壮年的父亲在皇位上,东宫畏首畏尾小心翼翼已经许多年,如今是个机会培植自己的心腹和将来的肱骨,好叫他们知道,谁才是未来的九五之尊,“六部唯任宰辅马首是瞻,别人讨不了好,就连李太后都瞧出来了,”人伦常理在皇家不存在,但天下人却会记得,陆以蘅指了指秦徵一直藏在身后的马鞭,“您要出城,定是去三大营。”

秦徵没说话,沉默的时候显得有些高深莫测,他从来不觉得陆以蘅是什么蠢钝的妇道人家,她兴许固执、兴许热血,可偏偏那些赤忱执拗成了玲珑剔透最好的解释——她是个聪明姑娘,点到即止。

李太后在防着东宫和任宰辅。

秦徵是个大学士,奉了谁的旨,唯独,李太后密旨。

咱们秦大人倒抽口气却更显欣赏:“杏林先生数月前离宫做他的闲云野鹤,这段时日太后派了不少人去找却都杳无音讯,陛下因为劳心劳累故而国事多仰仗依赖于太子殿下和六部,太后偶有过问便遭人诟病,说罢,也只是茶余饭后的小事。”

两人似不动声色交换了顾虑和信息。

“时辰不早。”秦徵扬了扬马鞭,他该出城了。

“一路顺风。”陆以蘅了然,真心道。

秦徵颔首多瞧了她一眼,这才背身一跃银鞍白马,这男人本倜傥出众,尤其那点儿不善的清高更显腹有诗书气自华。

打马驾喝,不多时,便出了盛京城。

他没有发觉城门楼上正临风而望的娇俏女子,华盖遮掩了她半张脸,正是明玥公主。

随行的小仆只道公主爱惨了驸马爷,连出城几日都要来依依送别还不愿让那男人知道了担心。

鹣鲽情深。

明玥披着华贵裘衣牢牢护着肚腹,看不出是哀还是叹,一旁的心腹宫娥碧贞匆忙上前在她耳边细语几句,小公主的眼神蓦然一凛,几分怨憎。

“还对陆以蘅念念不忘呢。”她嗤道,碧贞派人跟着秦徵,瞧见了秦徵在街头拦下陆家姑娘,两人不知说了什么却好似相谈甚欢的模样。

到底是拦不住一颗向她的心。

小公主虽在秦徵面前表现的宽容大度,可心底里从未放下半分的戒备和嫉妒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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