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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礽登基之初,确实如他所忧心的那般,政务、军务、民生,样样都需要整顿,没有一件事情是容易的,而当务之急,压在心中的头等大事,便是要先整顿旗务,解决八旗生计之问题。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虽然从顺治帝起,朝廷就开始提倡所谓满汉一家,但说到底,八旗才是国之根本,不解决了这帮张着嘴等喂饭的大老爷们的生计问题,胤礽心里很清楚,之后他想做的很多事情都要成为一纸空谈,所以即便是整顿民生,也得先从旗人开始着手。
八旗到底有多少人,光是京城一地,八旗子弟人数较之初入关之时就翻了不止一倍,更别提还有全国各地的驻防八旗,统计上来的人口数字几乎叫胤礽瞠目结舌。
而关于这事,从胤礽登基起,就没有少明面上私底下的要求群臣议论提意见想法子,各种条呈折子收了一大摞,却是老生常谈多,确实有效的法子少之又少。
早年康熙一直施行着京旗移垦之策,一批又一批没有官职的八旗人丁被移回关外开垦荒土,胤礽也就此给过康熙一些建议,但当时他的大部分目的是出自撵走佟国维瓦解佟家在朝中势力,所提之计即使一时有效于长远来说,也依旧还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
但现下不同了,如今这天下是他的天下,他不得不拿出十万分的精力来应付这些事情。
“先帝在位之时,曾先后几次从国库拿出银钱给予旗人津贴,共计一千多万两,平均每户获赏银数百两,但依旧是无济于事,很快就被挥霍得荡然无存,臣弟以为,这种无休无止地补贴,就如同拿钱扔进个无底洞,永远也填不平,何况,国库也挨不住这样的砸钱法子。”
说话的是胤祐,胤礽让他掌管户部,国库到底还有多少银子胤祐清楚,胤礽心里也明白,今日被他叫来议事的都是宗室王爷,胤祐便也没了顾忌,打开了天窗说亮话:“据臣弟所知,八旗中无法维持生计的鳏寡孤独多达数千人,无人赡养的旗人子弟沦为乞丐,隐瞒身份冒充民人卖身为奴之事也屡有发生,若再出台不了确实有效的救济法子,长此以往,定是要出大的乱子网游之霸王传说。”
众人都不出声了,胤礽微微蹙眉:“冒充民人?”
“祖宗家法规定旗人只准以骑射为业,但兵丁数量毕竟有限,朝廷能给的救济于那些下等旗人实在是杯水车薪,活不下去宁愿脱旗籍冒充民人另寻生计之路,也并非罕事。”胤祐解释道。
“朝廷不是有汉军出旗的规定?”
“是有,从康熙二十四年起,就定下规矩,凡八旗户下家人,可由其主自愿放为民,之后又陆续放了一部分的汉军八旗、下五旗旗鼓包衣、开户人、抱养民子出旗为民,强制令他们出旗自行谋生,为朝廷减轻负担,实则也是不得已之举,但朝廷此举只针对汉八旗,难免会让他们不好想。”
胤祐的话终于是说到点子上了,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胤礽轻挑眉,问其他人:“你们可有想法?”
雅尔江阿接着道:“旗人不允许经商,也不允许从事其他行当以谋生,只能食粮当兵,若是能取消这个禁令……”
“不行!”有人大声打断,反驳道:“这是老祖宗定下的家规,哪能说改就改,旗人尚武,尤其我们是满人是马上得天下,江山是靠真刀真枪打下来的,不能如今为了谋生计就本末倒置了,八旗的根本说什么也不能丢!”
不少人附和,方才叫提意见都不做声,这会儿倒是一个比着一个说得欢,雅尔江阿撇了撇嘴没有再说,胤礽再次皱眉,思量了片刻,让众人都退了下去,只留了雅尔江阿一个下来。
人都退下了,雅尔江阿便也随便了许多,继续说了起来:“淳亲王的意思,想必也是在说满洲八旗这些人或许可效仿汉八旗,放一部分的人出旗,允许他们从商另谋生路……”
“强制他们出旗他们会不会心有不满?让他们从商或是其他行当能保证他们一定能养活得了自己?这些问题你有想过吗?”
雅尔江阿说到一半被胤礽打断,轻抿了抿唇,无奈道:“皇上,其实这些话是九爷要奴才与您说的……”
胤礽哂道:“他在外谋了多少银子,还想蛊惑着朕让整个八旗都跟着他瞎闹腾,他这是在为朕着想还是想假公济私?”
“其实奴才也是觉得,这法子可行,”雅尔江阿道:“皇上为海外通商大开方便之门,如今广州福建一带海上贸易进行得如火如荼,出海贸易同时带动内需,吃这碗饭,总是饿不死的,且绝对比现在靠朝廷救济更有奔头,只怕到时候会人人抢着出旗……”
“人人抢着出旗?”胤礽再次打断他:“全都跟着你们去经商了,军队怎么办?到时候还有没有人肯从戎?没了当兵的,这个江山靠何人来守?再者,如若朝廷大肆鼓励从商,那些农户若是瞧着眼红也不耕田不种地了,随了你们一块去做买卖,地里无粮可出,即使真让你们赚回了金山银山来,一样只能等着被饿死,这些,你们可有想过?”
胤礽的话,就像一盆冷水,把方才还有些兴奋的雅尔江阿从头淋到了脚,当下就闭了嘴,不敢再说。
胤礽见他一副无话可说之态,手轻叩了叩桌案,想了片刻,道:“其实,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兴许当真是八旗生计的一条出路也说不定……”
“啊?”雅尔江阿略有些诧异地抬眼看向他,方才不是还要骂人的吗?怎么突然又改了口了?
胤礽笑了笑,道:“确实是个不错的点子,不过这不是闹着玩的儿戏,关系社稷的大事,总得顾虑周全了。”
“皇上说的是。”
“这样吧,你回去,和胤禟你们两个给朕认真想想,朕方才提的那两个问题要如何解决,呈个详细的折子上来,分析利弊点名厉害,只要你们说得在理,朕或许可以考虑采纳你们的建议宁王妃。”
“奴才领旨。”雅尔江阿高声应下。
胤礽点了点头,转开了话题:“你那位范兄弟是不是来京里了?朕听人说还上了你府上拜访?”
“什么都瞒不过皇上,”雅尔江阿拍着马屁道:“幸蒙皇上恩典,准他们恢复了内务府皇商的头衔,继续为朝廷效力,这一次他是进京来谢恩的。”
“你明日带他来,朕要见他。”
“皇上您要亲见他?”雅尔江阿有些意外。
“怎么?有何不妥?”
“没有,奴才明日带他来便是。”
从前胤礽还是皇太子,私下里见个平民就已经很纡尊降贵了,如今更是贵为天子,一般人哪有那个福气能得蒙圣召,不过既然做皇帝的自己都对此不介意,雅尔江阿便也更没什么好说的了就是。
下午,几天没出现的胤禔带了车队低调地进了宫来,胤礽出乾清宫宫门去迎接,胤禔从车上跳下来,手里的马鞭甩了甩,笑着与他道:“东西都接回来了,全在这里。”
“抬进去。”
十几箱沉重的铁箱子被一一抬进了西暖阁里,一个接着一个在胤礽面前打开,里头俱是各式各样的火器,玲琅满目,全是三日前从福建用漕船沿着大运河运到通州来的,胤禔奉旨出京,就是去通州把这些东西给接回来。
拿起其中一柄长枪,胤禔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当真是比工部火器库里头的那些陈年旧货要好得多了,你招募的那些人还真是有些本事。”
“就这些吗?”胤礽说着,也伸手摩挲了上去。
“岳端派来护送这些东西上京的副将说每样各一件先给皇上您看看,火炮之类的他稍后会亲自送过来。”
胤礽点了点头,笑了:“这些东西也是该见天日了,朕明日就下旨将福建那边的人调一部分回京里来,指导工部开始大规模制造。”
“你是想以后八旗军队都配备上这些?”
“嗯,”胤礽随口应道,又想到方才议事之时,那些宗室王爷一口一句‘八旗根本’的叫嚣之态,不由得皱了皱眉:“不过要也不能一口吃成个大胖子,还是得慢慢来。”
胤禔看他这副表情,大概猜到他所顾虑的事情,也笑了起来:“那就慢慢潜移默化呗,从神机营开始好了,现下的神机营跟当年的驻京火器营其实也不过就是换了个叫法而已,一点都名不符其实,怎么也得配上这些装备,才对得起‘神机’这个名头是不?”
虽然神机营几经折腾,之前更是被牵涉进谋反风波里一度被打压得厉害,但到底当初也是胤禔与康熙提议建立的部队,于他来说还是有些特殊感情的。
胤礽也正有此意,目光转到了胤禔身上:“神机营如今的人数堪比九门步军,又同在这内城之内,护卫皇宫和三海,再配上这些东西,当是坚不可摧,朕必须把他交到一个足够信得过的人手里。”
胤禔依旧在看手里的枪,随口回道:“那也是,你心里可有人选了?”
“你来做吧。”
掷地有声的四个字,让胤禔愣在了当下,终于是抬头看向了他:“我?”
胤礽的唇角轻扬起:“除了你,我还能更信得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