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稻阳城回西郊冯氏花圃的路上,先是小冯拉着车,玉润坐在上面,说好了隔一会儿换玉润拉小冯。
玉润坐在平板车上,默默想着心事。
她已经意识到,上午在水仙楼看的应该不是柳荫而是柳萌。
柳荫似乎不喜欢特别亲密的接触,又极为自律,他绝对不可能做出牵着两个美人的手招摇过市的事情。
另外,玉润认为乔叶一定是看到自己了。
她如今最大的筹码就是柳荫疼爱自己,不忍心自己受苦,只有自己表现得足够可怜,他一定会坚持不下去的。
玉润歇了一会儿之后,对冯明文说道:“小冯,该我拉车啦!”
冯明文坐在车上,玉润在前面拉着车。她根本不怎么会拉车,走得慢不说,两个车把方向还乱扭,可是冯明文累了一天,也不想再劳动自己了,因此只得忍受着。
玉润胡乱拉着车,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想看看玉箫叔叔是不是在跟着自己。她已经和玉箫说过了,除非她出现生命危险,玉箫一定不能露出行迹。
没有看到玉箫,她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乔枝!
乔枝带着一个大大的斗笠,身穿紫衫骑着马远远地跟在后面。
玉润知道为了娶到白兰,乔枝也会帮自己的。她的身体反应比她的大脑还快,马上开始做出吃力的模样,还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卷进了平板车的车轮里去。
虽然是沙石铺的官道,雨后也不太好走,因此一直到太阳落山之后,玉润和冯明文这才赶回了花圃。
回到冯家,洗手的时候,玉润看着自己手上磨的两个水泡,有些满意。她大概是享福享惯了,骑马来稻阳的路上带着皮护手,却依旧磨了好几个水泡;现在还没拉会儿车呢,又磨了两个水泡……
为了触动柳荫,她对自己从来都是心狠的。
玉润大声问冯大娘要了银针,自己粗手粗脚挑开了水泡。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冯明文一家四口围坐在葡萄架下,冯明文的娘冯大妈招呼玉润过来,玉润故意拒绝了。
如果乔枝奉了柳荫之命悄悄观察她的话,她一定要表现的得足够可怜,让柳荫难以忍受。
到了夜里,布置好人手守着玉润,乔枝赶回了定国公府。
练功房里还亮着灯,影影绰绰的灯光透过浓密的树丛花影照了出来。
乔枝走到了练功房门前,发现值班的是乔树,忙对乔树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进去通禀,自己低声道:“国公爷,属下回来了!”
“进来吧!”里面传来柳荫的声音。
乔枝推开练功房的门走了进去。
柳荫身穿白色劲装,额头上有些细汗,正在低头把无影刀作为腰带围回腰上,看来刚练过刀。
他走到桌子边,取了乔树预备好的丝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这才问道:“她在那里怎么样?”
乔枝禀报道:“玉大小姐卖完花是拉着车回去的,中间差点摔倒;到了冯家之后,她的手好像被磨破了,属下见她向冯家借了针自己在挑水泡;吃晚饭的时候,冯家人围在一起,她连上桌吃饭的资格都没有;用过晚饭,大小姐又被叫去花圃去浇花了,把所有的花浇了一遍,她才被放回去睡觉……”
乔枝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了一声“咔嚓”。他抬头看向柳荫,却发现桌子的一角被柳荫给掰了下来!
他刚要开口,就看到柳荫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是手中的桌角变成了细细的粉末飘了下来,落在了打磨过的青砖地上。
乔枝抹了抹额头,一手的冷汗。
“明天你继续跟着她!”
“是!”
柳荫离开了练功房,乔枝忙跟了上去。
这天傍晚,玉润和冯明文卖完花回到花圃,刚到大门口,就看到冯大娘同村子里的几个婆娘在聊闲天。看到玉润,她们纷纷招手:“玉姑娘,过来啊!过来让我们看看!”
玉润把车交给冯明文,自己走了过去。
这些婆娘们平时忙于家务,好不容易歇下来凑在一起聊聊天,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值得八卦的题材。方才她们还在撺掇着冯大娘,要她把她家收留的这个玉姑娘当成儿媳妇算了,还省了聘礼。
冯大娘则道:“聘礼倒是省了,可是没有嫁妆呢!”
婆娘们纷纷指责她贪得无厌云云。
玉润刚走过去,就被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娘拉到了身边坐下。她笑嘻嘻捏了捏玉润的脸蛋,道:“看玉姑娘肌肤多好,虽然黑了点,可是又光又滑!”
另一个婆娘加了一句话:“一双凤眼真好看啊,简直是勾人的魂呐!”
一个年老点的和蔼地问道:“玉姑娘,还记得你的家在哪里么?”
玉润摇了摇头:“不记得了,只是模模糊糊记得自己姓玉。”
一干婆娘们纷纷摇头叹息,感叹玉润命苦。
那个年老些的又问道:“身上有什么玉器、金锁之类的可以证明自己的物事没有?”
玉润歪着头略作思索,然后扯开衣襟,从里面掏出了一个红丝线,上面串着一个圆溜溜绿莹莹的玉珠子。
这些婆娘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也猜到这个绿珠子怕是值钱的很,她们眼中带着艳羡,纷纷起哄:“冯家的,你赶紧让玉姑娘配了你家小蚊子好了,这个大珠子,足够做嫁妆了!”
玉润脸上带着乐呵呵的笑,傻乎乎看着这些婆娘吵嚷着,似乎听不懂似的。
有个婆娘大声问玉润:“玉姑娘,愿不愿意嫁给小蚊子做媳妇啊?”
玉润天真地答道:“我愿意啊!”
“为什么愿意?”
“小蚊子家有饭吃!”
“哈哈哈哈……”众婆娘哄笑起来。
乔枝再去向柳荫禀报玉润行踪的时候,柳荫已经练过功夫了,正在浴间里冲澡。乔枝就站在浴间外开口禀报:“冯家那个婆娘看到了大小姐身上的一个绿莹莹的珠子,就想娶大小姐做儿媳妇,大小姐也同意了!”
浴间里半晌没有回音,乔枝顿时有些战战兢兢。过了一会儿,里面才传出柳荫的声音:“你下去罢!”
稻阳的夏季也是雨季,天还没晴几天呢,又开始下起了雨。这天玉润和冯明文正在城里卖花,霎时间电闪雷鸣,大雨倾盆,他俩没有准备雨具,一下子被淋成了落汤鸡。
玉润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喝水了,身体已经处于亚健康状态,这一淋雨可好,她当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烧。
乔枝冒着大雨飞马赶回了定国公府,跑去找柳荫:“国公爷,大小姐不好了!大小姐快要死了!”
柳荫刚洗完澡出来,闻言忙喝住他:“大姐儿到底怎么了?”
乔枝头发衣服全湿了,脸上全是水,分不清是雨还是汗:“大小姐被雨淋了,回到冯家就开始发烧,现在烧得人都糊涂了,一个人躺在看守花圃的窝棚里,没人理没人管……”
他还没说完,直觉一阵带着香气的凉风自身前闪过——国公爷,不见了......
玉润头疼得快要炸开,喉咙也疼得要命,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感觉自己被人紧紧抱在怀里,她闻到了熟悉的香味,忙攀了上去,紧紧抱住,哭泣道:“小舅爷,我冷!我好冷......”
等玉润醒来,发现自己被泡在一个大大的盛满褐色药水的浴盆里,柳荫坐在一边,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无力地睁开眼睛,瞧着柳荫。
柳荫看她醒来,伸手从旁边的小几上端过一个玉碗,把碗沿对准玉润的口,低声道:“喝吧!”
玉润的唇都烧得翘起了皮,白苍苍的。她竭力想张开嘴,却没有力气张开。
柳荫看得心里一疼,好像被人捏住了心脏似的,难受极了。他用小汤匙舀了一点点药汁,撬开玉润的嘴角小心翼翼地喂了下去。
喂完药,柳荫用一块大丝巾包了玉润,抱着她去了卧室。
玉润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柳荫一直守着她,待她醒过来,就喂水或者喂药。
一夜过去了。
天亮时分,暴雨还在不知疲倦地下着,雨滴击打在卧室外面大树的树叶树枝上,发出啪啪的声音。间或传来“咔嚓”的一声巨响,怕是树枝被雷劈了。
玉润睁开了眼睛,倾听着外面的声音。
经过柳荫一夜的治疗,她已经清醒了过来。
虽然天已经亮了,可是雨太大了,房间里看起来还是晚上的样子,床头的烛台上还燃着白色的蜡烛。
柳荫和衣躺在她的身边,侧着身子护着她。
玉润刚醒,柳荫就醒了。
他坐在床边望着玉润,幽深的桃花眼背着光,看起来分外的清冷莫名。
玉润明明是极有把握了,可是心却依旧一颤——她是真的爱他,如果到了如今这种地步,他还不愿意娶她,那么,她只能放弃了!
想到未来没有柳荫的人生,玉润身子一阵发冷。
“玉润,我知道你没有失忆!”柳荫的声音清冷异常,“你不用折磨自己了,我做你的丈夫!”
玉润弯起嘴角,眯着眼睛,轻轻笑了起来,酝酿了多时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支撑着自己爬起来,扑进了柳荫怀里。
柳荫紧紧抱住她。
这是他疼爱了那么多年的女孩,这是他心底最难以割舍的牵绊,这是他这辈子要照顾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漠漠想问一下,大家要不要看玉润和柳荫婚后鸡飞狗跳的生活?
如果不想看的话,咱们直接就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