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郡主还要在望江楼等着接人,玉珂就带着孟苹先离开了。
原本玉珂还要强撑着骑马回去,可是孟苹清楚他饮了太多酒,怕他再骑在马上吹了冷风受凉,就让玉箫去运河码头雇了辆舒适的车子,让白菜和如翠坐上,她扶着玉珂坐进了自己的车子。
马车一动起来,玉珂就告诉孟苹:“明珠郡主接的人是南安王和他的妻子孙王妃!”
孟苹没当回事,对此也没有什么感觉,对于她来说,不管是南安王赵梓,还是他的孙王妃,都是不相干的外人,她只是忙着照顾玉珂。
玉珂喝完酒只有一个毛病——他会变得低龄化,幼童一般,特别地依恋孟苹,恨不得时时挨着孟苹缠着孟苹,还叽叽咕咕说个不停,向孟苹倾诉衷情。
孟苹早就习惯他这个样子了,一边“是是是”地应着,一边照顾他。
马车在街道上辘辘而行,玉珂躺在宽敞的车座上,头枕在孟苹大腿上,脸在孟苹怀里拱来拱去,说着幼稚的话。孟苹一路上都在轻轻地抚摸他,柔声抚慰他,原本想好好同他谈谈的,在此情况下当然不可能了。
回到清远侯府,孟苹直接带着玉珂回了内院,服侍他喝了半碗醒酒汤,就陪着他歇下了。
第二日一大早,玉珂就醒了,他抱着还在睡觉的孟苹好一阵揉搓,被犹自沉睡的孟苹打了几巴掌,这才下了床。
他关上拔步床的床门,让孟苹继续睡,自己先去洗了个热水澡,收拾停当,这才叫醒了孟苹。
孟苹揉了揉眼睛,接过玉珂递给一杯温度正好的毛尖,一饮而尽,这才清醒了过来,依偎在枕头上望着坐在床边的玉珂。
玉珂被夏秋时节的日头晒黑的脸,进入冬季没过多少日子,就又变得白皙如玉起来。此时他眉睫乌浓,尤其是一双单眼皮大眼睛,清澈如水黑白分明,嘴唇嫣红莹润,轮廓精致好看——脱去了那层被练兵时的太阳晒出的浅褐肌肤,他又变成了一个漂亮得不像武将的少年
孟苹温柔地望着他。
她知道,玉珂如今眼中的温柔只有望向她的时候才有,看向别人的时候,从来没有这样的眼波。
他看向敌人的时候,眼神锐利,如同鹰隼。
他看向旁人的时候,眼睛好似两潭深水,波光粼粼,内藏无尽暗涌。
只有看向她,才会这么柔情缱绻——这是她爱的男人呵!
玉珂俯身在孟苹唇上啄了一下,才道:“苹果,我等一会儿得进宫觐见圣上,临行前需要和你好好谈一谈!”
孟苹望着他,道:“是关于我的身世么?”
玉珂点了点头,道:“你的身世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他看向孟苹,孟苹晶莹如玉的肌肤上微微透出些粉红来,凤眼微眯,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遮住了眼波,看起来似乎还没睡醒的样子。
他忍不住伸手把她自被子里抱了出来,放在自己腿上,拥着孟苹等她说话。
拔步床的床门紧紧关闭着,里面香暖异常,一点都不冷。
孟苹一边思索着如何措辞,一边在玉珂怀里动了动,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这才道:“我母亲临终前,告诉我若是无路可走,可以带着弟弟去投奔南安王或者明珠郡主。后来,白菜告诉我我生得很像南安王,……也很像老王爷诸位公子,我就有了些怀疑。这次见了明珠郡主,我更加肯定了我的猜测……她对我实在太好了,除了你,从没人对我这么好……”
玉珂怜惜地拥紧她,低声道:“以后我永远对你好!”
他缓缓道:“太夫人和冯氏想给我安排婚事。我原本想着把自己的名声搞臭就没人愿意把女儿嫁给我了,只是我目前处于上升趋势,手握重兵又深得圣上信赖,将来还能继承清远侯爵位,不少权贵,比如田丞相方面和胡太傅方面,不顾我的狼藉声名,都想拉拢我,我担心他们会让圣上赐婚。所以就准备找一个能够左右圣上的决定并且愿意帮咱俩的人,思来想去,这个人选就是明珠郡主,她是对圣上最有影响力的人……我不能确定她和你的关系,所以有了今日一试,看来我试对了!”
孟苹抬头望着他,轻轻道:“玉珂,我想做你的妻子,你唯一的女人!”
说完之后,她盯着玉珂,心脏怦怦直跳,很怕从他脸上看到一丝犹疑,看到一丝勉强。
玉珂微微一笑,温柔地望着她:“苹果,你在向我求婚么?”
孟苹盯着他,轻轻“嗯”了一声。
玉珂一脸的缱绻,笑着点了点头:“好,我答应娶你做我唯一的妻子,你会是我唯一的女人!”
孟苹鼻子酸涩,幽深凤眼里瞬间溢满泪水,她把脸贴在了玉珂脸上,轻轻磨蹭着,没有说话。
玉珂也是无言,手在她身上轻轻抚摸着。
半晌,孟苹方问了出来:“玉珂,你不是应该娶个对你的前途有帮助的女人么?我可是帮不到你啊,而且我若是南安王的私生女的话,怕还要连累你呢!”
玉珂在她唇上又吻了一下,轻笑道:“你想像我父亲一样,冷落自己爱的女人,去向贵女冯氏这样身份的女人献媚,卖身给她和她的家族么?”
他冷笑道:“如果连和自己心爱的女人在一起都做不到,我就算做了皇帝,又有什么趣味?像天昊帝一样被贵女嫔妃们轮流嫖-宿么?”
孟苹想到玉珂所描绘的画面,顿时觉得万分违和又好玩,不由点了点头:“嗯,你说的很有道理!”
玉珂从未和人剖析过自己的内心,谈兴正浓,有些刹不住了,继续八卦起来,滔滔不绝道:“就说天昊帝吧,京中权贵圈子都传言他真正喜欢的女人是他的堂妹明珠郡主,可是他不还是娶了田氏女做皇后,纳了胡氏女做贵妃,并且让这两个女人生下皇子,令她们身后的家族斗来斗去……”
他搂住孟苹:“看,有了你,我岂不是比皇帝还幸福?”
孟苹笑着动了动,很快感受到了身下玉珂身体的异状,再也不敢乱动了,忙对玉珂说道:“你不是要入宫觐见么?快迟到了吧?”
玉珂满心不情愿地离开了,临出门,他把青竹院武功最高的玉箫、白菜和姚小萌叫到一起,交代他们一定要护好孟苹,这才离开。
玉箫是他的心腹;白菜和姚小萌来自南安王府,忠诚也是可以保证的;至于没有武功的如翠,她的父亲在他手里,被他安排进了北疆的矿上做管事,应该不会背叛的。
玉珂放心进宫了。
冯氏这日一大早,禀了蒋太夫人之后,就带着儿子玉琳回了娘家正阳侯府。
到了娘家,见了哥哥冯政盛,冯氏才知道事情不妙。
冯政盛正在书房里团团转,一听说妹妹已经到了,忙把妹子请到了书房。
书房里只剩下兄妹俩了,冯政盛才道:“你如今和玉成秀的关系如何?”
冯氏脸上现出怨恨之色。
冯政盛道:“若不是你目光短浅,命人害那玉珂,你们也不至于……”
冯氏瞪着兄长道:“玉珂那崽子挡了我的琳儿的道,我一定要他死!”
冯政盛看着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妹妹,眉头皱了起来:“你既然做了这事,为什么不做得彻底一点?索性把那崽子给弄死也好,也不至于像如今这样做什么都会被掣肘!”
冯氏想起自己当年的一念之差心慈手软,导致今日玉珂的手握权柄威赫一方,也不禁叹了口气:“我那时候,不是怕玉成秀知道我弄死了他儿子生气么……”
冯政盛瞅了她一眼:“妇人之仁!”
冯氏默然,转移话题道:“哥哥今日为何叫我过来?”
冯政盛叹了口气道:“玉清联合户部尚书韩玉川、兵部侍郎詹俊辉、御史中丞马庆峰,联名上奏弹劾我。圣上让我回家反省,现在圣上的青衣卫正在暗查我。”
冯氏一惊:“兄长,何不去见田丞相?”
冯政盛黯然道:“田丞相虽然还愿意见我,可是听其言行,也只不过是随口敷衍而已,怕是要放弃我这小卒子了!”
兄妹俩面面相觑,默然无语。
过了一会儿,冯氏道:“你为他们做了那么多,还有姻亲关系,田丞相不会如此轻易……”
冯政盛看着妹妹:“田子敬利欲熏心,有什么是他做不成来的?不过,我若是对他还有用处的话,他就还会护着我的。”
冯氏望着他,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冯政盛道:“妹子,做哥哥的需要麻烦你了……”
冯氏:“哥哥你尽管说吧,只要妹子能做到!”
冯政盛凑近妹妹,低声说了几句。
冯氏听完之后,思索了一会儿,道:“我知道怎么做了,哥哥你放心吧!”
一直到了傍晚,玉珂都没有回来。
用过晚饭之后,玉箫才亲自进来,把一个用蜡封着的比孟苹的尾指还细一点的铁筒交给了孟苹。
孟苹先看了看蜡封上玉珂的朱砂印,然后才拔下簪子,用簪子捅开了蜡封,取出了一卷小小的信纸。
信纸上是玉珂的字,为了节省地方,全都挤在一起,是蘸着朱砂写成的。
他在信里告诉孟苹,他和他父亲扈卫圣驾去了燕州的温泉别宫,让孟苹注意安全,小心门户,不要离开内院一步,以免给人可乘之机。等他从别宫回来,就带着她回西北黑水城。
玉珂平时颇为沉默,可是这封信却写得很啰嗦。
孟苹看完之后,把信纸凑到烛焰上烧掉了。
玉箫同白菜如翠站在一边,看孟苹烧掉了信纸,方告辞离去了。
如此过了两三日,也没有什么动静,不过孟苹依旧没有放松,从不离开内院一步。
这日夜间,玉箫同姚小萌在值事房里下棋,白菜去外面的小厨房给孟苹做宵夜去了,孟苹同如翠坐在起居室的罗汉床上抹骨牌玩耍。
如翠端了一碟盐炒西瓜子放在一边,和孟苹一边玩一边嗑着瓜子吃。
玩了一会儿,如翠微笑道:“姑娘渴了吧,奴婢给你倒杯水?”
孟苹原本没有感觉到渴,可是如翠一说,她果真有点渴了,就点了点头。
如翠起身下了罗汉床,穿上鞋子去了隔壁茶水间,很快就端着一碗八宝茶进来了。
孟苹喝了一口,觉得这八宝茶味道怪怪的,甜的发腻,喝了两口就放下了。
如翠问道:“姑娘,不好喝么?”
孟苹点了点头:“糖是不是放得太多了,有点腻腻的,喝了嗓子难受!”
如翠一听,端起八宝茶就要出去倒了。
孟苹正要出言阻止,看她已经出去了,也就没说什么,坐在罗汉床上等着她回来。
如翠刚出去,孟苹就觉得眼前一阵眩晕,她很快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