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薇连续潜了两次水,纵然是体力再好,上来的时候也有点喘,顾朗扶着她,替她脱下潜水服,看到她洁白光洁的背脊,泳衣的带子系成一个蝴蝶结,漆黑的头发浸透了水,滴滴答答的水珠滴落在她圆润的肩头。
他无缘无故想起她□□着蜷缩在床铺里的时候,像是西方文艺复兴时期拉斐尔的画。
明薇把紧贴着肌肤的衣服剥下来,像是在破茧成蝶,顾朗离她那么近,都可以闻到她身上海水的腥咸味道,而她灿烂的笑容真的是明媚赛过骄阳。
他心中一动,竟然趁她不备,将她拦腰一抱往空中抛去,明薇猝不及防,尖叫了一声,但是马上反应过来,在半空中身形一转,张牙舞爪向顾朗扑了回去,顾朗退后一步接住她,再用力把她往上一抛,明薇怪叫一声,微微旋身扑落下来,顾朗再拦腰把她抱住一抛,明薇干脆在空中翻了好几个身,最后翩然落回他怀里,两个人忍俊不禁,长笑起来。
这三抛三接,早就让其余人看呆了眼,过了半天,张菡的眼神突然意味深长起来,但是她是聪明人,并不点破,只是笑道:“我还以为是在看好莱坞电影。”她抛了个飞吻,“就差一个甜蜜的KISS了。”
明薇笑得眼泪都快下来了,从顾朗怀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肚子饿了,我们吃饭吧。”顾朗倒是说了句:“不掂不晓得,这掂了掂我就发现,你胖了好几公斤吧?”
“噢,我长胸上去了。”她得意地抛了个眼神给他,笑着跑去屋里拿酒了,顾朗也笑了起来,道:“来,我们中午还有饭吃,晚上就只能自己动手了。”
周一帆不等他多吩咐,就乖巧地到厨房里端了准备好的食物过来,一群人坐在甲板上吃吃喝喝,张菡见大家兴致好,便说道:“你们知道吗,我之前听说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明薇喜欢听:“什么趣事儿?”
“天上人间的花魁,前些日子不明不白死在家里了。”张菡神神秘秘道,“案子到现在还没破呢。”
卓菁菁还很莫名:“天上人间?”
薛凝用手肘撞了撞她:“就是那家夜总会。”
天上人间据说曾经是开在帝都的一家出名的夜总会,但是后来在严打中被和谐了,没过多久就关门大吉,但是等到风声一过去,就在明珠市又冒头了,有人说老板和后台是同一个,也有人说根本是换了一家,总而言之,这家天上人间比起之前传闻里的,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所谓的花魁,自然是在坐台的小姐里最漂亮的一个,按照惯例,不说真实姓名,就叫她为小茹吧。
张菡夸张地说:“说真的,我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够漂亮了,但是和她比起来,实在不是一个档次的,”她看了明薇一眼,又捧她,“当然比不上明小姐,你比许多明星都要漂亮。”
明薇也笑:“你就知道捧着我,我可不给你钱的。”
“哪里的话,我这可都是实话实说。”张菡故作委屈,“再诚实都没有了。”
薛凝翻了个白眼,对她这种行为嗤之以鼻,张菡也知道见好就收,继续道:“据说当时要小茹出来陪一次酒就要上万,不是达官显贵都不让见。”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出名的“公主”,竟然不明不白死在了家里,警察调查了她的住所,却始终没有发现消息,据说是情杀,也有说法是仇杀,但是众说纷纭,却始终没有一个结果。
以上,就是张菡知道的全部消息,她作为局外人,具体的消息自然是不知道的,顾朗也听说过这件事,之前上过报纸,明薇经常读的小报上还声情并茂地胡编乱造了一出荡气回肠的两男争一女最后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桃色传奇。
“嗯,我记得听人提起过,不过只是一件比较有新闻性的杀人案而已。”
张菡不服气:“谁说的,我有一个朋友,和小茹是好朋友,听她说,小茹不可能陷进这些麻烦里,她一直是很聪明的,从来没有犯过错,而且她死前的一天还说约好了要去美容呢。”
明薇道:“由此可见,人的命运实在是不可测的,古人说人有旦夕祸福,实在是很有道理的,有的时候一念之差,可能就是生死之别了,那你们说,人的命运究竟是由自己掌握的,还是早就已经写好了呢?”
这一次发言的,竟然是少言的周一帆,他说:“我不相信人的命运是被写好的,否则我们所努力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
“没有意义不能代表不存在。”明薇喜欢和人辩论这些问题。
周一帆不卑不亢:“如果人的命运是写好的,那么是根据什么来写的,是由什么人所写的呢?”
明薇想了想,答道:“中国古代有生辰八字,外国有星座,什么时候出生对于我们来说有着一定的影响。”
“那也只是影响。”周一帆镇定道,“我认为是可以通过科学来解释的,但是命运是不存在的。”
他从小做的每一件事情,就都是为了改变命运,如果他没有努力,那他现在还在大山里和爷爷一起编草鞋。
这一次争论就不了了之,下午的时候太阳太烈,大家都回舱房里午睡,等到日头西斜的时候才重新出来钓鱼,明薇去驾驶舱看海图,白鲨号设备精良,其中就包括自动航行,按照预定好的路线,他们晚上可以到达一个小岛上。
夜里能躺在孤岛上数星星,肯定是一件很惬意享受的事情,人远离尘嚣的时候,尤其能够感悟许多东西。
夕阳西下的时候,目的地到了,大家纷纷下船,涉水到达了小岛的沙滩上,这里远离人工开发的地域,沙子是纯白色的,有螃蟹从沙洞里爬来爬去,薛凝拉着卓菁菁捉它们,张菡在捡那些好看的贝壳做纪念,只有周一帆老实地替顾朗搬东西上船,被他笑着拒绝了:“没事,一起去玩吧。”
周一帆抿了抿嘴唇,很坚持,顾朗无法,只能把帐篷交给他背,又和他说:“别的老师只教知识,我却不那么认为。”
他诧异地抬头看着他。
“我小时候也是拜过师父的,不仅教我学武,还教我做人,别人怎么教我不管,我有我的教法,不是把专业知识告诉学生就算是教学的,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传道才是首位的,体验生活实际上是人生很关键的一个环节,一帆,你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如果说卓菁菁和薛凝还像所有的女孩子一样有自己的娱乐,那么周一帆真的是像苦行僧一样努力学习,好像他的人生除了学习已经没有别的意义,可是人生在世,活得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你不用想得太多,对我来说,你们现在过得开心,以后也一样开心,才是重要的。”顾朗拍拍他的肩膀,“你已经不是一个孩子了,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他就觉得周一帆太过老实内向了,虽然都大学毕业了,但是根本没有什么心眼,在院里也一直被其他的学长学姐们使唤,他也从来不说。
一个人的遭遇如何,与其说是和年龄有关,不如说是和见识有关系。
“快来,”明薇已经找到了地方,对他们挥手,然后大家搭起了一个简易的烤架,将钓上来的鱼和准备好的食材串上签子放在铁架上烤。
夜幕降临的时候,这一团橘红色的火光格外地显眼,大家欢笑着,彼此之间说了好多的话,连薛凝和张菡之间都不像刚开始的时候那样剑拔弩张了,不过还是看对方不顺眼就对了。
小小的帐篷已经搭好,仅容两个人睡,卓菁菁最先熬不住,拉着薛凝先去睡了,之后周一帆和张菡也陆续钻进了帐篷,篝火旁就剩下了明薇和顾朗。
喧嚣过后的静谧总是格外难得,两个人并肩坐着,都不说话,今天的天气实在是好,星辰镶嵌在天幕里,璀璨地像是钻石,好像伸手可摘,不远处蔚蓝的海面安静美丽,倒印着星光,像是有两个世界。
明薇随身带着一个小小的随身听,那是很老很老的一个款式了,如今早已被淘汰,谁都用上了数码设备,但是她却很喜欢这样老式的东西,特地收集来了,播放的卡带如今早已绝版,但是因为质量很好,所以声音还很清晰,上个世纪悠悠的调子,缠绵的歌词,大半夜令人听起来心碎。
明薇听了会儿,站了起来,对他比了个小声的手势,两个人携手攀登上不远处的一块礁石,浪花撞击着礁石,泛起朵朵水花,她把那个随身听放在一边,顾朗轻轻拥着她,两个人跳起舞来,她赤着脚,踩着湿滑的石头,好几次差点滑倒,但是她不以为意,反倒哈哈笑起来。
一首歌结束,另一首是尤雅的歌,轻轻哼唱:“时光已逝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忆童年时竹马青梅,两小无猜日夜相随,春风又吹红了花蕊,你已经也添了新岁,你就要变心,像时光难倒回,我只有在梦里相依偎……”
童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日后也会逐渐组织起别的家庭,两个人终有一天会渐行渐远,再也不能这样毫无拘束地在这里跳舞到天明,顾朗想起很多次的夏夜,他们两个人扬帆出海,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放那些靡靡之音,两个人相拥慢舞,有时说话,有时不,因为不需要在对方面前掩饰自己,所以很轻松快乐。
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会不会终有一天,陪伴对方的,会变成了别人呢?
顾朗想过这个问题,明薇没有,但是他们这个时候都不约而同想起这件事情来,终有一天,他/她会是别人的。
这样的猜测让他们不禁松开了对方,在星光下默然相对,明薇想,我竟然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我本以为到七老八十了,我还可以找顾朗来出海,钓鱼跳舞,说所有的心里话,不必顾忌任何事情。
可是,真的能这样吗?
除非他们彼此终其一生,都不曾婚嫁,那他们才可以永远是最好的朋友,不管发生什么事,第一个想到的人都是对方。
为什么没有想过与对方相爱?明薇从来不曾想过这个可能性,爱情那么强烈激情,她希望她被拥抱的时候心会砰砰乱跳,而不是心平如镜,她希望他们可以轰轰烈烈地相爱,缠绵悱恻,开心的时候忘记一切,哀伤的时候泪落如雨,不能停歇。
如果不爱了,他们也可以潇洒地彼此分手,再去寻找新的爱情,她可以离开爱人,却不想有一天要和顾朗成为陌路人。
她认为自己爱他如同兄弟手足。
但是那一刻,她心中泛起了酸涩的怅然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