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的光亮起、消亡。地面上大滩残缺的尸体和血液碎肉也随之淡去,然后,落针可闻的寂静才被干呕和呜咽打破。
“还记得自己怎么来的吧?最后的机会只有一回,死了的话也不错,不必考虑地狱以外的事。”
视线扫过周遭一张张因为直面死亡而苍白的面孔,仿佛专门嘲弄那作死的可怜家伙般,毛熊小姐如此宣布:
“这样就吐了?那以后你们可够瞧的,多亏教程任务不支持排泄,不过以后可没这么走运的事!好吧,就当是可怜你们这些蠢货,进战场前,我允许你们选件武器!”
随着她的声音,大厅的地面升起了一排武器柜。
没人看清楚这东西是如何来的,但它们确实是货真价实的武器柜。墨绿色,十米宽的层层架子上,分类排列着数以百计的武器,甚至不止枪支弹药,一个角落还挂着长剑与战锤,羊头拐之类的冷兵器……
人群于是立刻骚动起来——虽然他们都有手枪,但显然在这未知的世界里任何武器都是一层保障。
至于片刻前刚刚被爆了脑袋的那个家伙?反正不过是个陌生人而已,与即将到手的物件比,Who_cares呀?
“用皮卡丘开头,却特么中插这么一出,闹哪样啊?”
揉了揉被枪声震得发痒的耳朵,王矩霖低声自语着向柜子靠过去。活生生的人在眼前逝去确实是很可怕的,不过还不足以让他陷入恐惧不能自拔,而且刚刚‘熊小姐’不经意的发言里透出的消息,实际比死人更惊悚——
‘最后的机会’‘赎罪’还有‘地狱’?
简单的词汇仿佛揭开了重重迷雾的一角,其后透出的景象,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好吧,至少暂时不用再担心‘站队’的问题,那要不要去再问一些问题,例如为何来这里?又要干什么?
稍微权衡之后,他摇头——‘冒险’才不过刚刚开始,向所有人暴露出自己的弱点太危险了。没人能保证那两个‘老手’是不是会把一无所知的新人当成累赘,而从刚才的遭遇来看,这些‘同伴’更加难以依靠,鬼知道他们会不会因为自己的‘缺陷’而在关键时刻选择背叛,即使是一两句无心的哄骗,造成的麻烦也是不小的。
所以比较务实的问题是,如何挑选。
层层架子上,步枪手枪冲锋枪甚至榴弹枪一应俱全,每个种类都有三四种不同的样式。此外还有整齐或者散乱排列着的弹夹和纸包弹……
m16,沙漠之鹰又或者‘天使王’这类著名的枪械已经分别被五六个人占据。一个满头黄毛的家伙正举着一把,很有军武宅气势地喷着‘射速’‘扩散面’之类的词汇,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
幸好这些柜子很大,即使十几人聚在一个角落也没显得拥挤。更神奇的是武器取之不尽——拿出一把,就会有同样的一把同时出现在原地。但也如毛熊小姐所说,只‘允许选择‘一件’武器——拿出两种,抽手的同时其中一件就会消失,重回原位,而拿出了一样武器的人甚至无法再向柜子伸手……除非将拿出来的放回去。
所以稍微观察,王矩霖并不在意从少人问津的角落里开始‘浏览’。
‘柯尔特冲锋枪。
重量,6磅,最小使用力量:6。
品质,普通
建议双手武器,武器附件-外置型弹匣、弹药:9mm子弹,有20%几率卡壳。杀伤力,1-3
以著名的M16突击步枪为基础所设计的冲锋枪,旨在为防暴警察提供足够强大的火力。问题就是模仿得太像,连故障都一样。’
‘波波沙冲锋枪。
重量12磅。最小使用力量:8。
品质,普通
双手武器,武器附件-弹鼓:弹药54手枪弹。杀伤力1-4
二战中的名枪,生产量最大的冲锋枪。大大的弹鼓、枪口的散热片都是它的标志,没什么可说的,威力大、扫射猛,巷战压制利器。’
……
王矩霖皱眉。
很黑客帝国的武器供给,似乎刺激了心中奇妙的不协调感——枪,看上去没什么问题,安排这些的人,或者是存在,也没必要在这方面骗人,否则只要省略这环节就好。但或者正是一切太顺理成章,他才总觉得有什么不太对。
扫过枪械的目光微停。
子弹堆里有一抹银色闪动。在架子最里面,遮挡在弹夹堆后的细微光泽,很容易忽略。
但王矩霖并没有忽略。
因为他做了两年的第一份工作,是影楼后期处理——去掉听上去不错的形容,工作实质是代客修改照片。
把那些现实中歪七扭八的‘上帝’们,在二次元里修补完善,这种造假勉强也算是‘艺术工作’。但做这行最重要的能力却和艺术没多少关系——把披着白纱的老奶奶改得像是新婚的中年妇女确实需要解剖和绘画功底。校正曝光不足或过度,取景忽大忽小的照片也得有色彩与空间构成的经验;但至少adaobe公司的软件工程师们足够给力,在越来越强的软件功能的辅助下那些都可以变得很简单。
重要的是,屏幕与图片总有偏差,所以你永远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一两个‘上帝’在不经意间找到什么瑕疵——背景上稍微不合理的线条,大饼脸上倒了的假睫毛或被汗水冲垮的小片粉底——然后欢天喜地地来找你麻烦,好像这样就可以让她们与那张照片上的人变得更像一样。
更重要的是,一个处理员每天的工作几十上百,如果不想被扣光工资又一堆恶评,就必须要锻炼出对于最小细节最敏锐的捕捉能力——在付出了几百大毛的血汗之后,王矩霖便对于那些小东西有深恶痛绝的强迫心理,最严重的时候,他连人行道上不同颜色的一块地砖都要关注半天。
“洗礼粒化银弹。口径5.45mm,杀伤力1-2。品质,精良。特殊:破邪(造成双倍伤害,防止再生效果,限定幽体,半幽体,血液异变生物,部分魔法生物)”
掏出那个小东西,视线里淡淡的白字让王矩霖心中一动。
5.45毫米,很糟糕的子弹,贯穿力差停止作用小,据说被打上一梭子还有三成活命的机会。但问题是……洗礼粒化银?现实中从来就没有这种材料制作的子弹,要用到这东西来消灭的玩意儿……
不是吸血鬼就是狼人啊?
还有,子弹?
脑海中连串的火花闪过,他伸手拿起把枪,卸下弹夹,一发发退出子弹。
然后眉头便皱紧了几分。
柯尔特冲锋枪的弹夹很长,至少容纳三十发弹药,可现在弹夹里的子弹只有区区七枚……波波沙那著名的七十发大弹鼓同样如此。更重要的是,更换的动作没有意义——重新上好的弹夹拿出来之后便已经恢复,而同时拿起枪和弹夹,抽回手时弹夹就会消失。
原来如此。
不再迟疑,他离开了那看上去完美强悍的现代装备区,从另外的架子上拿下了一把与化学无关的武器。
一米二长度,剑柄是剑身的三分之一长,锋利厚重,配重合适,更重要的是拥有着所有武器中最光洁明亮的外表——剑脊上有如镜面般的银色涂层,细微的反光恍如冰冷的薄雾。
<洗礼镀银手半剑。
攻击力1-8
特殊,破邪(造成双倍伤害,阻遏再生,限定幽体,半幽体,血液异变生物,部分魔法生物)。
品质,精良。
自古以来,银制品就是神圣的代表,不管是毒药或者魔咒在它面前都会土崩瓦解……视乎使用方法,摧毁弱者的意志也同样轻而易举。’
挥舞了一下,感觉不错。于是他就拎着这东西来到一边,开始套衣服——或者称之为‘装备上’更恰当?作训服接触身体的瞬间,原本的t恤就被遮掩,甚至脚上的运动鞋也眨眼间就套进了军用长靴。可惜作这训服显然大了一号,颜色灰了吧唧的,用手里的长剑当镜子照了下,王矩霖发现自己范儿十足……远看像逃难的,近看像要饭的,细看是搞土建的。
“你为什么选这个?”
耳边突兀的话语让他微惊。
刚刚的一系列动作,他自认为还算隐蔽,至少武器柜前那些兴高采烈的家伙们没空关注这个外围闲人……不过显然世界上总有些人,视角与他人不同。
好吧,确实是个视角不大一样的存在。
一个小姑娘。
身高大概有一米四?接近银色的淡金发丝披散在肩头,让她带着很漫画的气质,五官轮廓间却又不乏亚洲人的特征……白皙的皮肤和泛着蔚蓝的大大眼睛,简直完美诠释了混血儿的所有优势,但也让她的年龄有点难以判断。
不过无论如何,都应该是在让成年人想要仔细保护的范围内——
虽然此刻,她那纤细的手里正握着一柄短冲锋枪。
“嗯,啊,为什么选这个啊……”王矩霖努力露出最温和的微笑,轻翻长剑:“你看,很漂亮吧?有神圣的力量在里面呢。”
模凌两可的回答让小姑娘皱起小小的眉头,没再说话。但她的存在显然已经足够吸引他人的注意。
“诶,你们看,新来那个傻叉好中二,居然耍剑……而且还是TMD的银剑!”
“明明是想要骗小萝莉的金鱼佬!刚才他好像还想占教官便宜来着……真特么色胆包天啊……”
“喂,小姑娘,别跟那种人靠太近,小心传染病!”
“……小妹妹快到这边来,不然会怀孕哦?“
……
“够了,选好了就给老娘站好!”
窃窃私语混合成嘈杂与哂笑,也成功激发了母熊大人的怒气,于是武器柜恍如水泡般破灭消散,眼前一花,几个正在起哄唿哨的家伙无一例外的被屁股上的一脚当场踹倒:“粪块们,给你们的第一个提示,武器分两种,在剧本里得到或者在空间里买。”
凶狠地瞪视着畏缩而纷乱的人们,熊小姐一字一句地提高声音:“剧本,剧情,沙盒或者世界。随便你怎么称呼这个鬼地方,但是给我记住这里跟真实的世界没有太多的不同!它就是从你们所知道的世界线中分离出来的!但是,只有用魂力购买的武器可以带回到初始空间,再代入下一个世界线。枪不值钱,值钱的是将它们特殊强化的魂力。而第一次购买的时候给的都是优惠价,可惜我猜你们这群粪块谁都没有趁着便宜买好货的习惯吧?有人买了吗?”
“长官!您说的登陆空间,是我们之前看到的空间吗?是否可以理解为只要支付足够,就可以把这里的枪支也带回到那个,那个登陆空间?长官?”
王矩霖开口道。他立正,举手——十足的电影中士兵的做派。
而这显然让母熊大人有些满意:“不只是枪,任何物品都可以,不过只限于你们离开这里的时候带着的,当然,你们很快就会知道那有多‘优惠’了。”
“长官你的话我们大家都能听懂,也是因为支付了魂力的结果吗?长官?”
“没错。”
“那……”
“够了,老娘没兴趣玩问答游戏!所有人,给我排成三列,间距两米!你们三个屎蛋打头,你们三个屎壳郎第二……女人在后面,嘿,那个处男!叫你呢!银剑的那个!你负责断后,看着点我们的屁股清楚没有?我说你好歹吱一声啊?哦,我忘了处男不擅长看女人屁股?真是浪费了一把银剑了。”
哄笑声再次大起,王矩霖也只能翻了翻白眼,拎着剑跟在队伍后面。
纵阵末尾不见得就比前锋安全,当然对这帮毫无训练的家伙们来说其实一样,至于其他人的看法王矩霖才懒得管……除了好奇接下来将要遇到的事情,他更在意母熊的翻译系统——什么吱一声,银剑之类的俗语,在俄语中肯定是没有的,对方的口型也对不上号,但语音和意义却圆转如意,丝毫不见阻滞。
这个世界显然不是什么梦境,而且比想象中更加的……有趣?
队伍整装待发,一扇门扉也随之在房间凭空出现,打开。
门外面是短短的水泥甬道,通道尽头灰白的阳光在习惯了地下室昏暗的眼睛里有些耀眼,王矩霖眯起眼,视线没有如其他人般向前——周遭的墙壁上,水泥仿佛被侵蚀般斑驳剥落,尘土在角落堆积,吹过门的空气吸进鼻腔时带着焦糊粘腻,却又沉重压抑的味道。
通道之外,是座城市。
或者说,曾经是。
林立两侧的大楼已经成了光秃的水泥支架,残存的窗口像是一排排狰狞的大口,正在尽力的嘶吼咆哮,然而萦绕在众人耳边的,却只有风过罅隙的轻微嘶鸣,让那寂静更加静谧,犹若死亡。
叮叮轻声就在此时,于每个人耳边响起,让他们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