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北辰已经好几天没吃上一顿好饭菜,现在面对着这几个勉强算是仇人的旧知,也不客气,胃口比刚才更好,很快的,桌上属于他的四盘小菜外加一瓶酒都被消灭得一干二净。
这一吃完,擦擦嘴拍拍微胀的肚子,他响亮地打了一个饱嗝,然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些动作一气呵成,流畅得没有一丝间隙。
抬头,发现同桌的三个人目光皆盯着他,好似见到什么奇特场景,手里的动作都停住。
而这些个注视,又以吴公公的眼神最为不满,眉头皱得紧紧的,明显是嫌恶的表情。
夏泠然则是依旧的清冷,不过还是很有礼貌地撇开眼当没看见。
而一直令莫北辰心里复杂得纠结成一团的莫君琰,同样冷冷地盯着他,对上莫北辰的目光后仍旧没有半点改变,仿佛无礼的不是自己,而是他人。
看到这三人的表情,莫北辰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恼火,尤其是这个不男不女的吴公公。
大力拍桌,莫北辰突地抢过正搁于吴公公左手边上的那盅女儿红,接着,面不改色地仰头就饮,大概喝到一半后才重重地放在自己面前,语气淡然地道:“酒各半分。我的饮完,剩余的便是你们的。在下吃饱喝足,先告辞。”
言罢转身就走,嘴角却在众人不知时溢出调皮的微笑。
这般装疯卖傻一下,吴公公肯定会气愤难抑,有趣至极啊。一想到他们有愤不能平的样子,莫北辰就想大笑几声。
接着又阴险一想,皇帝,夏太傅,如今我就当你们是陌生人,井水不犯河水,若是哪日你们又惹到我,到时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哼。
咂咂嘴暗点头,这酒真不赖,好喝,下次肯定要多让下面的人准备几盅。莫北辰愉快地结束了一餐。
看着那青年晃晃悠悠离开厅堂踩着木梯上楼,吴公公拍着胸膛气呼呼地说到:“真是气死咱家——”
突地改口:“——气死我了。这人真是没教养,子不教父之过,真不知他老子又是何种禀性。”
吴公公虽然在宫中呆的时间超过四十年,但他自小在市井中长大,吵架骂人的话不是没讲过,所以此时他说出的话不免带些市俗之气,当真像个操心的老管家。
他的话无心,但有心之人已经乐不可支地到三楼的客房睡大觉,没听到这句他肯定十分中听的骂话。
夏泠然望着那盅被喝了一半的女儿红,眼里似乎有些无奈:“吴管家,再要一盅。”
侧目对向莫君琰,发现他盯着面前的位置,一脸高深莫测,摇头淡淡道:““此人性子过于狭隘乖僻,难成大事。”
听到夏泠然的点评,莫君琰回过目光,低头夹菜,沉声道:“吴管家,外面不平静,凡事注意身份。”
吴公公一听,当下觉得自己刚才似乎嚣张过头,外面不比宫里安全,当小心行事。那青年不知是何身份,但该提防的就该小心。
这一想,顿时背后冒出一身冷汗,幸亏陛下深明大义,不会为了这等小事就胡乱怪罪自己。想来自己的确是有些恃宠而骄了。
正了正脸色,吴公公才喝道:“小二,给爷们来盅女儿红。”
夜里,外面有些阴冷,没有月亮,风哧溜溜地从窗外的枯树干边划过,声音凄怆如泣。
月黑风高夜,正是偷盗蒙骗、烧杀抢掠的好时光。
莫北辰披着单衣站在窗口,打开窗子,风一下子就从外面滑进他的衣袖里,但他本就冰凉的身体似乎没有感觉。
观察好外面的地形,莫北辰关窗,从包袱里取出一身黑装,还有一块人皮面具,乐呵呵地一笑。
在店中吃完晚饭后,他洗了个澡,然后睡了两个时辰。醒来后便开始夜间行动。
换好黑衣,莫北辰拿出一罐黑乎乎的东西,朝脸上抹开,原来白净的脸又重新回复到病怏怏的暗黄模样。接着手和露出的脖颈都细心地擦好。
这罐面膜是莫北辰贴身必备的宝贝,不仅可以简单的充当易容良品,更可以保养肌肤。按理说他一个大男人不该用这个东西,但江依依和江霏霏的护肤良品既然可以易容,莫北辰也不管这东西是不是适合男人,拿来一堆慢慢使用。
不过,晚上出去还是不要露脸好,所以他还是带上一个人皮面具,对镜稍微整理好头发和面容,一个青白僵硬的脸便弄好了。
晚上如果不细看的话,当真会以为是僵尸。
看到自己的打扮,莫北辰很满意。顺手把包袱收拾好藏在柜子里,被子里面搁了个长枕头,然后把门锁好。莫北辰跳窗,使轻功往前方跳去。
沿着客栈西方的屋顶飞奔去,大约跑了七里左右,到了端州的富人区,前面一座巨大的宅院,坐地约占城西区的一半,只怕在这天下中就只比大越皇宫小一点,气派*,豪华却不奢侈。
莫北辰站在屋顶的最高处,可以看到里面依山傍水,亭台楼阁中灯火通明,檐角朱楼,影影绰绰,不愧是大越第一豪家——沈家。
蹲下来看了看四周的防卫,摸清楚地形,莫北辰微微一笑,飞快地跃起,如同风影一般潜入沈家山庄里面。
门口和沿墙巡逻的守卫们并没有发现任何动静,依旧来来回回的行走,不敢松懈。
借着曾经看过一遍的沈家地图,莫北辰很容易地来到山庄中间靠湖的“栖居”。这里就是沈家族长沈来梵的住处,也是沈家山庄的核心之地。
这里似乎没有守卫,景色秀丽得如同某个仙境,四周莹莹的灯光竟把阴暗的夜隔绝在外面,里面只有一个温暖僻静的居所。
莫北辰避开那些隐于暗地的护卫们,解开那些似有似无的阵法,轻松地进入了空无一人的“栖居”院落里。
这里种了些清幽的花木,在夜色中自由自在地成长开放着,冷风袭入院落里也变成柔柔的凉风,果真是一个好居处。
大方地踩着步伐推开书房的门,里面的灯光顿时倾泻到外面。
“何人?”浑厚却又低沉的声音不慌不忙地随之而来。
进屋后,把门关上。莫北辰绕过一个屏风走进古朴大气的书房内。只见一人正立身扬袖大笔挥洒着,头也不抬,似乎正沉浸于笔下的画境。
“老沈,找你泡茶来了。”莫北辰反手背握,样子悠闲得如同一只优雅的白鹤。
那人缓慢地放下手中的毛笔,用镇纸压好画卷的边角,然后款款从书桌后面走下来。
这人三十左右年纪,五官端正,气态威严,走路时隐隐有贵气散发,但静止时却又不显眼,仿若普通人一般。没有人知道,这个看似平凡的人,却是天下第一富的沈氏一族族长沈来梵。
沈来梵走到莫北辰面前,身躯一恭,垂首道:“恭迎少宫主。”声音恭谨,却又带着隐隐的气魄,给人的感觉是谦逊而有礼。
“老沈,不必多礼。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想到你肯定还没睡,我便不辞辛苦找你喝杯茶。话说,咱们也快一个月没见了,我还真想念你泡的茶。”莫北辰夸张着语气打招呼,心情似乎不错。
沈来梵心里暗叹了一口气,然后摆正脸说道:“少主,这边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