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红色?
我不敢确认,上前两步,摸上小红马。但听得‘嘶’的一声,小红马向后退了两步,躲闪于霄雪后面,一副不敢靠近的姿态。不过,打趣的是,它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好奇地盯向我。
我感觉到小红马对我们居然有些畏惧,想来它一路上遇到的经历不甚好,才会有如此表现吧。没有办法,我只能稍安勿躁,不敢惊动它,否则小红马一发起狂那可就有些麻烦。
慢慢地靠近霄雪和小红马,我柔声抚慰。霄雪侧头舔了舔小红马,似乎也在安抚它。小红马仰头用鼻子碰了碰霄雪,然后缓缓走出来,一脸无畏,只有好奇。
我这才放心,细细审察一番,没错。
长长吸了一口气,我拼命想压住心中狂跳。
不待我说话,莫东谚迟疑地问:“辰儿,怎么了?”
我望了他一眼,强自镇住心神,慢慢道:“大哥,你可知这马是何品种?”
他微微一笑,摸了摸小红马:“不知。不过,此马有情有义,也不失为一匹好马。”
“好马,岂止是好马。”我压抑不住狂喜,大笑出声,“据我看,此马尚未长成,外形已是不凡。这是一匹真正的千里宝驹,可日行千里,夜行八百,驰骋如风,乘之平稳,极其稀有。最重要的是,你看——”
我用手抹下马背,尽是红色,道:“此马毛皮为红棕色,而其分泌的汗液如同血液一般鲜红色,此马因此得名‘汗血宝马’。这才是真正的宝马。”
他神色沉重,思索了片刻,说道:“回想一下,此马果然不凡。一路上屡次有士兵报说此马受伤流血,有好事者前去详看,却不见伤口。原来,这是马的汗液。只是,‘汗血宝马’是何品种,我为何从没听说过,辰儿又是从何得知的?”
咦,辰儿?好久没听到别人唤这个名。现下一听,心里涌起的感觉有些复杂。
我心头打鼓,然后笑道:“当初,我从一些杂书上看到。那时只以为是胡编乱纂的东西,想不到是真的。我还真吓了一大跳。大哥,这马如此罕见珍贵,我不敢笑纳,您还是自己留下吧。”
上辈子我也是个马痴,对于历史上常言的“汗血宝马”痴迷不已,一直想拥有一匹.想不到,来到这个世界,倒真有幸得到它。真乃因祸得福。
莫东谚笑弯了眼,道:“傻辰儿,就冲你这两声‘大哥’,就算是天马我也会送给你。更何况,送出去的东西岂有回收之理。你既然喜欢,就收下。”
说着伸出大手摸摸我的头,沉吟道:“这脑袋也不笨,为什么众人都道你平庸呢?”
“我哪里笨了,莫听别人瞎话。本太子只是不想太招摇罢了。要说聪明,这世上哪里有人比得上我?”我半真半假地吹牛。
他呵呵浅笑,不再说什么,眼里淡淡的宠溺。
高兴了一阵子,我突然想到,大限快到,纵使这马多么好,也带不上身。这一想,浑身难受,心里沉重许多。
“大哥。”我开口,脸色庄重,声音也低了几分,“若是……我是说,假设一下,若是哪天我不在……或者离开,你能帮我好好地照顾霄雪和小红马吗?”
“当然。”他同时解开霄雪的缰绳,拍了拍马背,放它和小红马自由奔去,问道:“为何突然说出这种丧气话?”莫不是,你知道了什么?
我心里惴惴,勉强一笑,说道:“没什么。只是太喜欢这两匹马,怕哪天我不在,没人照顾它们可怎么办。它们就放养在这里,呆在宫里肯定会闷坏。我把它们交给你。或许,如果我走后,哪天舍不得,说不定还会回来牵走它们。”
他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原来你把大哥当成免费的马夫!”
“大哥要承认我也没办法。”忍不住开口戏弄他几句。
“这也好,马儿在这里自由。你给小红马取个名。”
“小红马就叫小红,小白马就叫小白,红与白,多好的一对。”红白喜事,不就是说小红和小白在一起是喜事嘛,呵呵。
“这……”
“对了,大哥,小红和小白谁是公谁是母?”这点我疑惑了许久。
“这……”他又踌躇片刻,面色变了几下,回答道:“两只都是公的。”
“啥?!”我惊。
“这年头,连马也搞断臂山。”无奈地晃了晃头,无语问苍天。
苍天不可能回答我,想要答案自己找。这个世界,男男是正常的,男女是正常的,女女是正常的,只要物种相同,哪管你是公是母是雄是雌是男是女是人妖还是妖人的,世风开放得让人眼红。
莫东谚不耻下问:“什么是断臂山?”
我答:“这你又不懂了吧。断臂山是一座伟大的山,里面曾经有两个伟大的男人,他们发展了一项伟大的事业,成就了一座不朽的高峰。懂了吗?”
“……???”
“罢了罢了。这种事你还是不要懂。”我霸道地建议他。
两人又傻傻地站在那里进行些傻不啦叽,鸡同鸭讲的对话,顺便欣赏了一上午的风景,可怜莫东谚被我说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最后,他掐了掐时间,打断我作诗的冲动,说道:“是时候用飨,我在木屋里准备了午餐。”
我早上吃得少,运动量大,一听有吃的,也闭了滔滔不绝的嘴,兴冲冲地跟在他后面准备享用美美的午餐。
推开篱笆,抬步几台阶入门,厅中,已经摆好席宴,几个仆役低眉垂目站在一旁,莫西予、索罗、莫南洹和衮王已在席中。我讶异了一下,反应过来,举手止住他们作礼,与莫东谚双双入席。
午餐清淡许多,没见多少荤腥,酒也是薄酒,味道淡,仅喝个形式而已。我甚至惊讶地发现,里面有几样素菜是我喜欢的。
对于不相干以及不喜欢的人,我能不理就不理。一顿饭下来,我没说上几句话,只顾埋头大吃,今天得了两匹爱马,夫复何求。
所以,当莫东谚和老三老四说起墨月节的安排时,我也不大在意。倒是衮王,也没见他吃多少,只顾一个人不时倒酒慢饮,不出声,仅在索罗问话时才优雅地回答,真真是温和而疏离。
莫老大的确是个大好人。尽管他和老三他们说话,但却不时为我夹上些我爱吃的菜,就冲这点,我便有强烈的冲动想叫他一声“妈”。回想上辈子,我妈就是这样,每顿饭都把我当三岁小宝宝,把我爱吃的菜通通帮我夹了个遍。
但是,虽然我想说这顿饭吃得温暖,吃得沉默,但,也吃得不自在。比如,旁边有六减二双眼睛在盯着你,盯啊盯,这眼神强烈刺激到你胃的收缩蠕动。所以,吃得痛苦是自然的。
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不过,幸好本太子皮厚,习惯被人打量,所以当莫老三莫老四索侍郎以至贺兰霁云用眼角余光打量本太子时,太子我便凭相应的喜欢程度投去或讨厌或喜欢的眼光。
好不容易挨到饭后,仆役们撤下宴席呈上清茶,我腆着撑起的小肚子靠坐在软椅上,全身心地放松再放松。难得有心满意足的时候。又是宝马又是美食的,还有美人,哈哈。
另几人桌旁饮茶,继续饭桌上的话题,从墨月节当晚的礼单到今日的冬林野马再到昨晚的行酒令,最后更扯到今年猎场里有几只兔子几个鼠洞。我在一旁听得晕晕欲睡。
正当我思考下午到底要去猎场找兔子老鼠还是回去床上睡觉时,一直沉默的衮王突然温声开口道:“本王听闻大越王朝素来好诗词音律,昨夜听闻几位俊才的辞令,但觉甚好,今日,不知能否有幸倾听在座几位的佳曲?”
众人,也包括我,皆回目望他,贺兰美人正噙着浅笑,望着搁在门旁的一大包东西。我认出,这是昨晚索罗抱过来的那团长长的物什。
莫西予微笑,抚了衣袖,道:“衮王好眼力。”
索罗起身作了一揖,然后把那东西抱过来,解开缠了几层的棕布,露出一台半旧的古琴,奇特的是,琴上的弦不是银丝,颜色竟是朱砂红。
回想了稍许,想到,这琴,似乎便是我第一位授琴的老师说过的,大越王朝最珍贵的古琴“朱弦”,索家的传家之宝。
而且,这琴一见外光,竟散发出阵阵古木的淡香,与外面的花香相比,多了几分清悠和禅意。
传说,此琴乃由千年神木的木髓制成,夜间无灯时会泛出阵阵滑润的玉光,琴面见光还会散发如檀香般的淡香,人闻之清耳目健心脾。
我不知道这琴香是不是有如此神奇的功能,但闻了一小会儿,确实感到身心如沐清风,遍体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