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哐当一声,浮沉大地,煞得凝滞,来自苍穹顶上的滔天骇浪没能倾轧下来,只有一佛,大放金光,金光化形,继成樊笼。
咚!咚!咚!
恐怖又渗人的声响转瞬变得奇怪起来,从势若雷霆到断断续续,不过数息功夫,倏忽间,不见死灵渊湮灭众生,唯望那尊佛像周身幻化出一尊钟形金身,金身是为另一樊笼,可称金钟罩。
铛!
那一刻,人群静止,依稀传来的一道铛响,犹似金钟鸣,钟鸣并非终结,只是佛像所化樊笼的抗压。
周峰再化樊笼,却是省去了那千百张气浪的声势,只收缩内敛,进步坐实了那金身不灭!
不灭中,苍穹止乎。
无尽可怕的破碎之力终究止于佛像头顶金钟,连六臂金刚膂力都难以阻挡一时的天众玄力,落在金钟罩上,却是寸步难坠。
“凡夫取境,道人取心,心境双忘,乃为真佛?”
静止的画面中,除了妖族一干部众的惊惧不止,便只剩下妖天仙一者的诧异。
这位高高在上的妖族之主,在见识到周峰急来化佛的本领尚谈不上吃惊,可直到这时,他终于露出了罕见异色。
异色流于表面,恰恰代表他先前只当周峰急来化佛的本事是徒有表面,当他真正开始发力的时候,那尊妄佛必将化为虚无!
只是此际,一切好像都如预想中的不同。
预言不可测么?
“大乘之下,遑论真佛,阁下若现在住手,可当浪子回头!”
而便在妖天仙有所迷茫之际,周峰飞入佛像金身中赫然道。
两者始一融合,一如大道加身,从他口齿中道出的言语不再是凡夫俗子说的话,是我佛如来说。
“好一个方外之子,倒是孤小觑了你,不过你这套说辞如果换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能更有说服力些吧?”
‘佛’说并未惹来妖天仙的回头,他只凝眸,继而望向大道加身的周峰戏谑道,一谑毕,接踵而来的是他的法语:
“一切法相,皆是假名,本来即非,盖生即无生也!”
法出令随,玄力顿出,那一刻,不见佛门法相再放异彩,只望铺天盖地的玄力光波陡然升级,从滔天骇浪化为无边无际不过恍惚时间,紧接着,铺天盖地的妖力迅速化为实质性的力量叠加。
隆隆隆!
叠加的力,迸发出强大无俦的劲道,一如整个天都塌了下来,那一刻,何止是日光黯淡,本就近黄昏的天际霎时阴沉下去。
阴沉之中,黑暗无穷,那是滔天骇浪化作黑色煞气滚滚而来的迹象,直到这一刻,妖天仙终于施展出了属于妖族的法术!
此法胜天,更压天。
“佛说:执迷不悟者,该受万般难,你欲杀世人,佛岂能容你?”周峰眼见头顶玄力不见,反融合了煞气冲天,当场喝道。
这一喝,佛相俱颤,颤非畏惧,只是震怒。
铛!!!
佛之震,钟之荡,一荡一念,天道离真,不可名状的钟声震荡了四野,黑暗丛生间,只望钟声盖过骇浪滔天,继冲煞了黑气。
原来是震荡,亦是涤荡,涤尽世间不平声,荡尽妖魔鬼怪!
“哇哇啦啦!”
荡中有震,是为妖族大震,除了头顶妖天仙以外,一干妖众阵型全乱,它们似受到无法名状的钟声影响,每一荡之下,修为稍低的妖众直接被震碎了五脏六腑,黑心黑血,哗然溅射至苍穹。
“尔敢!”
妖族之血,溅射至上,苍穹顶上的妖天仙不由勃然大怒,这一怒,犹胜怒目金刚,下一秒,他陡然起手,起手为势,接着,其足下七宝齐刷出动,那金银不计的七色灵光轰然掠向周峰!
灵光一闪,犹带玄力,同时,一连串滴滴答答的碎声响彻了整个天地,碎声中,有万物破碎,那七宝灵光,正是破碎法华!
“金钟不灭,我自不灭。”
间不容发的形势,连带着天地两极变化,周峰头顶煞气犹然未绝,只望前方再增七色,色中有寂灭,那是真正的天仙力量,然而面对这股力量,他并没有流露出丝毫多余的神情,只如是道。
如是说,是佛法,接着,佛像双手合十,面露慈悲相!
嘤~
慈悲中有声,似嘤咛,却又并非如此,只是那七色灵光掠至佛相金钟罩前,没能碰撞出多么可怕的动静,不过一声清脆响!
清脆乃为容,金钟罩容万物,自然包括了天众法华。
“这不可能!”
紧接着,又是妖天仙兀自发出了不可置信的声音,这一刻,他的神情再也看不出半点风轻云淡,看似同无数与周峰交过手的对象一样无法想象,可事实上只有某人清楚,这次,并不同。
“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同出佛法,何苦相难?”
不同之中,周峰霍然出声,声出佛相变,一变不再慈悲,反露怜悯,怜悯的不是世人,而是眼前的妖天仙。
“相难?你觉得我是在为难你?”
难以想象的形势下,妖天仙诡异的没再发难,谁也说不准是他不想还是不愿,只是那七宝灵光并没有因为未撼动到周峰身前的金钟罩而不作为,只直接掠向了头顶,头顶煞气,顿时光怪。
光怪之下,尚未陆离,脚底平原裂开的缝隙不尽可怖,不过总算没了死灵渊的可怖,再次侥幸存活下来的人族分子纷纷挤在了一起,他们目光发愣的看着上方,目光中除了畏惧,还有虔诚!
虔诚如我佛,此际,菩提世界不闻方外,只有佛子普渡。
“心随梦飘性不静,难受相难逐梦境,阁下为难的或不是我,而是你自己……你一心想要保住菩提世界,可一味施难于此地人族以及我,真的能改变菩提世界的命运么?”
周峰一朝化佛子,口中却未再吐佛言,这字字珠玑,皆是他本心话,他也不相信那个预言,不是接受不了预言中的结局,而是没见过的场景,又怎能去轻信?若真想知道答案,更该直面!
“呵呵呵,你一身佛法不断,口中却讲究道家的清净无为,怎么,你想告诉我,什么都不做,静待事物变化,才是真理?”
直面情景中,妖天仙不怒反笑,笑中有奚落,亦有憎恶。
周峰不知道他到底憎恶什么,只面对他的奚落之言,叹道:
“佛本是道,阁下前身作为天龙八部之首,何以参不透呢?”
“天龙八部?好大的笑话…神佛都没了,八部众又算甚?”
妖天仙一语接着一句,全无被周峰看破了真身的意外,只忽而低头看了一眼足下众妖,阵型不再的众妖因周峰一记,死伤无数,只是望着那些已然死去的妖众,他没有流露出太大的伤感。
“知道么,孤曾以自己身为龙神八部众而自豪,可当诸佛抛弃我们的时候,菩提世界就没有天龙八部了,矗立在阴山背面的我们,都是被遗弃的棋子,可笑啊,可笑先辈们唯神佛是瞻……”
他说着,神情愈发动容,连带着头顶层层悬浮的煞气翻涌无常,那好似他此时心境的无常玄力,不由衬托住这位妖族之主心中的痛,这痛,难以言说,正如当年的浩劫,不一会,且听他道:
“我等马首是瞻,本就没指望像那鸡犬一样升天,但有什么道理,让那些高高在上的所谓神佛,留下如此一个烂摊子呢?”
“孤不甘心,不甘心命运掌握在他们的手里,既然预言是他们造成的,那么孤就要破了这个预言!”
一语甫毕,妖天仙身躯一震,震愤之下,头顶玄力轰然变换,那层层叠叠的煞气尽数汇拢,继而形成一个黑洞般的事物,很快,苍穹之上不见骇浪滔天,只取而代之的黑洞,显得更加寂灭可怖。
咚隆隆!
恐声犹系天地,偌大平原隐隐上浮,那是真正的浮空,仿佛要吞噬了天地两极,黑洞形成的引力,恰似时空坍缩。
“这是?”
朝夕变幻的情景着实不在周峰的预料之中,他望着上方形成的可怖黑洞,看到的不仅是无形中释放的吞噬玄力,还有那黑洞深处的虚空—那虚空如昨夜的梦境,破碎星辰出自妖天仙之眸!
这时,他幻化出的佛相已然无用武之地,樊笼之法只能帮助他抵抗层层压下的玄力,却无法取缔那轮黑洞挥发的吞噬性,不时间,底下聚在一起的人族分子继相飘到了空中,继而挣扎着!
“你们这么想向外求玄,孤就送你们一场虚空造化。”
这个时候,妖天仙眸中全然失去了色彩,那显现出来的目光黑暗异常,如黑瞳无边,接着,只听得半空中人们的嘶声:“不!!!”
“似梦非梦……真真假假?”
恐怖莫名的场景,犹如梦境再现的幻灯片,那黑洞代表着时空裂隙,无数人看似争相恐后的赴往那黑暗当中,实为不甘不愿,
而带给众生这一切的,哪里是方外之子?
“无为有处有还无,假作真时真亦假!”
周峰恍恍出神,也说不清是神游方外还是乱中冥想,只随着他这句话话音落下,忽然间,周身大道自主焕发白光。
白光如昼,不再是佛光普渡,而是森罗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