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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得贵领着大宝回到家里,一推开门阴冷『潮』湿,寒锅冷灶,炕上、家具上、窗台上覆盖着厚厚的一层灰尘,屋子里寂静无声,就像无人居住的空屋一样,没有一点生气和暖意,一副冷清凄凉的感觉。
他想着:“这一年之前,每次从外面回来,一进院子就儿孙满堂,欢声笑语,热热闹闹、红红火火的。有老母亲、有老伴、有儿子、儿媳,两个孙子大宝、二宝满院子叽叽喳喳奔跑玩耍,一见我回来就‘爷爷、爷爷’地缠着,不是抱住胳膊就是抱着腿。家里、院里窗明几净,进门老母亲和老伴就做好饭,热茶热饭伸手就来,哎!……现在……”
他又想起刚才人家那赖东生家里,一家子在一起热热闹闹,欢天喜地、父慈子孝、快乐温馨的场面,心里无比的羡慕。
“咳!我何曾不是赖东生那样的人家来着,短短一年光景,这个家就变成这个样子!这一切都是那个缺德鬼王计财害的,至今留下我这一老一小孤零零的……”
刘得贵一边伤心地想着,一边在外面抓起一把柴火准备回堂屋生火做午饭。
这时大宝看见他爷爷出外面取柴火去了,就把那颗在他黑乎乎的小手里攥着吃剩的半个苹果,放到他家正面的柜子上,也跑出去和他爷爷一起抓柴火去了。
刘得贵看着大宝冻得红肿的两只小手,心想:“哎,没娘的孩子,多可怜哪!”于是他放下手中的柴火,拽过大宝的两只小手来,撩起衣服把大宝的两只小手塞进他温暖的皮肤上。
然后把大宝紧紧抱住,就在这一抱的瞬间刘得贵的胸口碰着大宝的小脸蛋了,大宝“咿咿呀呀”地叫了起来!
刘得贵看着大宝红肿黑青的小脸蛋,心里又伤感起来,想道:“看看把孩子打成啥样了!于是一股怒火直往上窜!
想着还是趁着这伤痕在,去找找这个肥猪父母亲去吧,听说这个肥猪打大宝打得最凶!如果现在不去,过一两天这伤痕不明显了他们就更不认账了!……不管他们怎么样对待我,反正得找找他们,他们总该讲点道理管管他们的孩子吧,这样大宝出去就不会老受欺负了。”
刘得贵想到这里就问大宝道:“孩子,你饿不饿呢?”
大宝说:“前一会儿饿,这会儿不饿了。”
刘得贵和大宝商量道:“你如果不饿,爷爷现在领你去找肥猪去吧?”
大宝点了点头。于是刘得贵又牵着大宝的手站了起来,把堂屋的门锁好,走出了大门外面,又转回头来把大门锁上,向着肥猪家里去了。
肥猪家在村子最西头,离村边大道不太远,周边是一片庄稼地,家里是三间土坯房,座向属于东房,西房是一个牛圈,养着一头耕牛。
正房是塌倒得『乱』七八糟的一处宅基地,宅基地上长着几棵老榆树,那老榆树黝黑枯干的树枝『乱』蓬蓬的就像是乌鸦的爪子似的,向空中伸展开去,在寒风中呼啸『乱』舞。
四周是用山上砍伐下来的采木杆子埋在土里,绕着房子围了一圈就算是围墙了。从外面看上去就像是牛栏似的,爬在那围栏上望他家的院子一目了然,就连一只老鼠在院子里爬过,在外面也能望得一清二楚。
他家的大门在南面,这是一个用土坯垒起来的大门,在大门门框顶上摆着一些瓦片,以防止雨水淋湿土坯,把大门框子塌了。而大门的门框上却安装着两扇漆黑厚重的木头大门。
据说那两扇大门原来是附近一座寺庙里的大门,她们偷偷拆卸下来扛回了家就上在了他家的大门框上。
这大门的由来,说起来还是有一定的背景的。原来这肥猪家里没有大门,只是四周埋了一圈木杆子。那大门也是用埋了围墙剩余下来的一些木杆子,用铁丝绑在一起做成一个木筏子似的东西,再用铁丝绑在围栏上,就算作大门了。
这肥猪的父亲名叫柳干柴,长得又干又瘦,活像一把干柴。脖子瘦得就留几根筋了,那几根筋干枯枯的就像那老树根似的挑着一个干瘦脑袋,那脸上没有肉,一张v字形脸顺着尖尖的下巴拉了下来。一双眼睛灰暗无光。年纪刚过三十就弯腰驼背,走路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而他老婆可就不同了,长得五大三粗,大脑袋,大肚子、大屁股,两条腿和大象的腿不差上下,而那个肚子和怀上驴崽子的母驴肚子差不了多少,一张肥厚大脸两只芝麻眼,满脸黑麻子,一张阔嘴,由于肚子大,嘴大,那声音吼叫起来特别恐怖,就像一头驴猛然间贴在您的耳朵上疯狂嘶吼似的,如果心理承受能力比较弱一点的,即刻就会被惊得心悸倒地,不要命也得在土炕上躺个十天半月才能慢慢恢复过来。
因此村子里有人就给她取了外号,那个时候正时兴演样板戏,那样板戏《智取威虎山》里有一个土匪名叫野狼嚎,他们就把这柳干柴的老婆叫成“野驴嚎”,她只要一吼叫起来不论男人、女人,纷纷落荒而逃。
而这野驴嚎的体魄是又高大,又肥胖,这柳干柴是瘦的一根干树枝似的,三根干筋挑着一个瘦头。他老婆的大块头身子足可以分他两个还有剩余。
村里爱开玩笑的人们一见到柳干柴就逗乐。有一天上午,在地里劳动,中间休息下了,一伙子庄稼汉们,都坐在了地塄边上,一边抽汗烟袋,一边就开起了玩笑。
这时就有人说道:“柳干柴,你身上那点血肉都让你老婆给抽光了吧?你们两个是背道而驰,老婆是越来越胖,你是越来越瘦,你老婆就和驴子一样,而你却和一只瘦猴一样了。”
有的说:“柳干柴,你不敢惹你老婆吧?你老婆那一栋木石,别说和你打架了,就是不小心一下子摔倒砸在你身上总怕你这身子骨也要断成几截吧?”
有的说:“人家柳干柴不吃亏,彩礼钱花得一点儿也不冤枉,那肉还能多买几斤呢!”
“就是,花同样的彩礼钱,买个瘦的哪能顶得上买个肥的呢,不说别的,就肉也能多几斤。”
这时,有一个中年男人开玩笑道:“柳干柴你老婆躺在炕上就把一多半土炕给占了,还有一少半是你孩子的,你去哪睡去呢?”
“嘿,你这就外行了!当然有更好睡得地方呢!”
“去哪?”
“你这个蠢猪!当然是老婆肚上了!”
“哎呀,你老婆那块头,总怕你在上面翻个筋斗也掉不下肚来!”
柳干柴抿嘴笑了笑说道:“翻筋斗不敢说,翻身肯定是掉不下来!”一句话乐得庄稼汉们哈哈大笑起来!
笑归笑、乐归乐,这个事情总是在柳干柴心里隐隐有点不快,就像傍晚时分他家炕头上那飘忽摇曳的烛光投到他心里的一道阴影,挖不出,洗不掉,不触动它还没事,一旦触动了它,就隐隐作痛。
他总觉得他家老婆把他的男子汉气概都给遮蔽掉了,就像大树根下的一根葱,他老婆就是那棵大树,而他就是大树底下的那根葱。人们远远地只能看到那棵大树,却看不到他这根葱。
他也曾做过诸多努力,力争想要吃得胖起来,压倒他老婆,『露』出点男子汉的特『色』来,然而不论怎样努力,总是差强人意,甚至还有点事与愿违,因为那根葱不仅超越不了那棵大树,相反那树就像给注『射』了激素似的,越来越庞大了。而他这根葱却越来越骨瘦如柴,形槁心灰了。他莫名其妙,他百思不知其故。
而他现在要想保持他的男子汉气概,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出门不和他老婆相跟,因为她们两相跟着走路简直就是一种相互陪衬,显得他家老婆更高大,而他更渺小。
由于他的男子汉理想不能实现,就想着生一个儿子,把他儿子培养得高大肥胖起来,超过他的母亲,这样就可以把他的理想委婉地表达出来了。
柳干柴这心愿还是老天相助,他家老婆经过一段时间的超级肥胖,本来就大的一个大肚子上又挂了一个大肚子,还真和那母驴怀上驴驹子的肚子差不多大。
人们暗地里都议论说:“那肚子里不知怀的是驴子还是马呢,人怎会有那么大的肚子呢?”
柳干柴看着他家老婆一天一天接近临产了,就早早和村子里的接生婆们打上招呼了。
这村子里的接生婆们一听都很发憷,因为他家老婆那块木石,一两个人根本别打算将她挪个位置,那一条腿伸出来就像一根柱子一样,她们根本摆弄不动她。
再看看那个肚子,那兽医给母驴接产也不过就那么大的肚子了吧,可那是驴这是人呢!人当然比驴要金贵得多,这一两个人万一摆弄不好可怎么办呢?
但是不去,一个村子的,都是乡里乡亲的不好看,若去,可就是危机重重,弄不好出了大事可就难逃其咎了。
于是这些接生婆们不谋而合地共同想出了一个主意,但是谁也不敢说出口,因为这句话太难于启齿了,生怕说出来得罪下这柳干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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