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感觉整个人都炸了。
她深深地觉得自己是脑子被驴踢了,这段日子才会觉得宁长秀与众不同。
他,从来就没变过。
他认为她是个暴发户也从没变过。
自己居然因为他一点小小的恩惠就产生过一点不切实际的软弱感觉。
自己是瞎了吧?
但若以一个古代人的思路来说宁长秀这么想是没错的而且这绝对是大多数读书人的想法。
柳清内心深处莫名的有点遗憾。
可能是她身体里另外一半现代的灵魂在作祟,又或者是,她发现宁长秀与上辈子不同,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期待?
又或者,她其实有点喜欢他?
柳清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不不不,一定是因为自己最狼狈的时候被他看见了,才有这种错觉。
在柳清脸色沉的就要冻死个人的时候,宁长秀知趣的起身告辞了。
只是柳清没有注意到,宁长秀在柳府大门口停顿了一刹那,似乎还回了头。
柳清被宁长秀的言论彻底刺激到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就开始研究那几张画作,接着就是雕刻木,简直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因此她一些消息都是听鞘儿说的。
“小姐,方氏被牙婆子带走了。方子行不知所踪,许是离开了江镇。最近家里好几个一等大丫鬟都被发卖了。赵氏倒是没什么动静,老爷让人打发她娘家陪嫁丫鬟,她都没说什么。”
良久,鞘儿有点担心道:“小姐,你不会也想卖了鞘儿吧。”
柳清停了手上动作,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鞘儿,如果,我将你的卖身契还给你,你想不想离开?自己拿点钱做个小本买卖什么的。”
鞘儿露出一抹娇憨:“小姐让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
柳青摇头:“不是这个意思,就是你有没有自己想法想干个什么?哪怕是嫁人呢?”
鞘儿似乎有点害羞:“小姐想让鞘儿嫁人鞘儿就嫁人。”
柳清叹气,自己托腮仰望天空:“也许有的人就适合包办婚姻吧。你这傻丫头自己出去找夫君我还真怕你被人骗了。”
鞘儿嘿嘿嘿。
这模样看着越发傻了……
“那……”柳清想了一下,还是问道:“宁长秀呢?他还欠我十来张画。他最近在干什么?”
其实也就过去了两天而已。
但柳清一想到,自己曾经在宁长秀的房间换过衣衫,摸过他的文房四宝。就会有点小害羞。
鞘儿想了想,她敏锐的感觉到柳清似乎有点在意这个死书生,从上次莫名其妙一觉醒来让她领着冰桶去找宁长秀开始。
“宁公子,好几天都没出来摆摊了。”鞘儿如实说到。
柳清哦了一声。
又刻了几笔,忽然站起来:“不对!”
然后风风火火带着鞘儿就往隔壁去。
还是那个宁宅还是那个牌匾。
柳清轻轻一推。
门开了。
没锁。
空旷的院子,那株芭蕉还在,石桌石椅还在。
柳清有些颤抖,这景象何其相似。
她一步一步走到屋内,又来到后院。
后院的花架没了,平整的就好像从没有人栽种过一样。自然那墙上的洞也没了,被封的很平整。
细细看去才能看出颜色与旁边略有不同。
“人走了?”柳清这才意识到,原来有些人无论上辈子这辈子,该走的时候都一定会走。
忽然她想起什么似的,急匆匆转到宁长秀的房间。
果然在一叠书画稿下发现了那本救花魁和剩余的画稿。
每张画果然都很精简传神。
方便刻画也方便拓踏。
柳清随手将这些给了鞘儿收起来。
扫视一周,宁长秀该带走的东西似乎都带走了。
整个屋子空荡荡的没有一丝烟火气。
“又是不告而别啊。”柳清这时忽然意识到,她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也许不能只靠嘴上说说,脑袋里想想。也许真的很难。
即使她跟上辈子的人已经发生了不同的交集。可该来的结局也许依然会来。
柳清满面寒霜带着鞘儿回到了家中。
回去后,柳清居然病了一场。
高热不退。
昏昏沉沉之中,高楼大厦,雕廊画栋交替着在自己脑海中出现。
爸爸妈妈、刘甄、谢晋风、鞘儿这些人穿着不同的衣服在自己脑海中来来回回驱之不散……
“走开啊!你们都离我远点!”柳清睡梦中挣扎道。
何氏来看过一回,担心的不得了。
扭身就去了书房找柳石宜。
“老爷,咱们是不是把清姐儿逼得太过分了?”何氏不知为什么,这几日随着柳清离开的日子越近,自己对这个女儿越发的上心起来。
柳石宜也是有点头痛:“大夫不是说了只是普通的发热。吃吃药就好了。”
“我看这是心病。”何氏叹息:“可我是真没想到,那宁长秀居然真的给点银子就打发了?”
柳石宜想起他那夜亲自过去打发人走时候,宁长袖脸上复杂又释然的神色。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还以为要花很大的代价。
“人走都走了,就别在清儿面前提起这回事了。在那帮人来之前顺着清姐一些,让她莫要愁眉苦脸。”柳石宜再三叮嘱。
何氏点头:“我晓得。”
到底柳清年轻,躺了三天倒也退了热。
只是病好之后,柳青便开始忙活起来。
又是将自己关在房里废寝忘食的摆弄着那些木块。
何氏只要柳清别把自己折腾没了,其余的怎么样都行。
二十块模板雕刻成功之日,柳青抱着这些模板都快激动哭了。
鞘儿也跟着抹了眼泪、
柳清成功做出了第一本线装版纯插画故事救花魁。
只是她做完之后就随手将木刻与成品所在了一个箱子里。
鞘儿十分不解,“小姐你花这么大力气做出来的东西,难道就只为了自己留着欣赏。”
柳清回到:“时候未到。”
而后柳清就过上了以前的那种生活,整天带着丫鬟招摇过市抛头露面,买话本买首饰。
区别在于,各大首饰铺子的老板发现柳清变精明了。狂喜的是各大话本铺子,柳清花了大价钱搜集了很多孤本。
这天,终于江镇上差不多的孤本都被她买完了。柳清一并锁好。这才坐下歇息,却发现桌子上凭空出现一张纸和一锭银子,明明刚才进来的时候是没有的。
柳清面色凝重的拿起纸张。片刻后猛地拍了桌子。
居然是这样!什么不告而别,都是假的。
柳清急忙唤过下人:“谁进过我的房间?”
任凭她怎么问,都没有答案。
杨柳岸,水云天。风清人秀。
宁长秀高冠锦带,手执纸扇,看起来就像个出游的公子哥。他静静地站在江镇外环绕的河边树下等候着。
良久,一个身穿黑衣紧身护卫服侍的男子出现,神色间毕恭毕敬:“三爷,江镇上能买下的书局都已经盘下。不过……”
宁长秀神色温润,全然没有之前那种清贫磨出来的局促傲气。
“柳清姑娘将各大书局一些珍藏多年的话本孤本都买下了。”
宁长秀哦了一声,良久,守卫才听到他说:“那些个老狐狸怎么可能真的这般轻易让人?再去问问,必定还有的。”
那护卫应下,随后又道:“三爷,柳姑娘手上的那些该怎么办?”
宁长秀轻轻敲了敲扇子:“她这么做无非是想等待一个好的时机。毕竟她现在没有自己的产业没有自己的人手也没有自己的钱财来源。贸然将这种插画书流传起来,只要有才有权的一模仿,哪里还有她什么事?”
护卫思索了一下,“柳姑娘,想的这么长远?”
宁长秀轻笑了一下:“我只是这么猜一下。”
风渐渐吹起,一股寒意渐渐侵入。
日头已倾斜。
宁长秀声音有些飘忽,“银子和契书都送过了?今晚就离开这吧。”
护卫点点头,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三爷要将柳石宜打发他的银子和‘逼着’三爷签下的契书拿给柳清。
明明都要走了。
也许就是像绣主说过的。从来都只有宁三爷恶心别人的份。
暮色降临时分,宁长秀已经站在了船头渡河。
过去一年之间的记忆随着离开渐渐封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