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主仆两人说说笑笑回了梨苑,定国公醒过神来立刻遣了小厮打听去了,而公中大厨房里也同往常一般繁忙。
“周大家的,今儿个吃火药啦?大小姐也挺可怜的,一条鱼而已,给了就给了,也不碍着你什么,干啥不给?”一个好容易得了闲的厨子问周大家的。
“就是!而且大小姐今时不同往日,国公爷前儿个才为了她发作了夫人,您何不卖她的人情?便是不卖,又何必打人家的丫鬟?”另一个打杂的也过来凑热闹。
“你们懂什么!”周大家的吐了口唾沫,“你们没听说?昨儿个刚被退了婚,后头又被威远候家的世子轻薄,名声全没了!看世子那样子,也是不愿娶她的。一个被悔了婚又遭人轻薄的女子,将来能有什么好造化?便是国公爷注意到她,有心抬举,可国公爷难道还能堵了全京城人的嘴不成?大小姐啊,这辈子没救了!”
一副惋惜的语气,脸上却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
“话虽这么说,可她终究是国公府的嫡小姐,光冲着这出身,冲着定国公的门第,想攀亲的不知几何,你焉知就不得好了?”
“那又如何?能好的过三小姐?”周大家的满脸不以为然,“今儿我那般,可是给夫人长脸的,传到夫人耳朵里,夫人能不赏我?”
“这倒也是,夫人毕竟是夫人……”
“你们呐,遇事多用用脑子!尤其是你,别整天就知道吃啊吃的,原本灵光的脑子都被吃成了猪脑!”
一句威风话将将逞完,厨房的门被推开了,外院大管事带着几个孔武有力的小厮堵在门口。
“今儿个谁打了大小姐的贴身丫鬟?”
厨房里边的人见这阵势脑子都还是蒙的,听见那话下意识的指了周大家的。
“打三十板子撵出去。”
几个小厮便将周大家的架走了,直到出了门口,周大家的才反应过来:“凭什么撵我?”
“因为你打了大小姐的贴身丫鬟,这是国公爷吩咐的,你若不服便去找国公爷理论。”
找国公爷理论?那不得继续打板子?厨房里边的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将求情的话咽回了肚子。
“国公爷吩咐了,无论大小姐要什么,统统送过去,只许多不许少。要是有阳奉阴违的,适才那婆子就是榜样,你们都掂量掂量。”
大管事说完便走了,定国公吩咐的事他都做了,但想了想,还是去了库房和针线房。国公爷毕竟是男人,又不擅长庶务,这种照顾(讨好?)小姑娘的事他这个管事还得多花点心思。回头再问问屋里的,看看有什么遗漏没有。
他走后厨房是一阵诡异的静默,静默之后又是一番鸡飞狗跳。
穆青衣回梨苑不久,她要的鱼就送来了。不是一条,而是一箩筐。也不单单是鱼,鸡鸭且不说,燕窝啊鱼翅啊就一大堆。还另外附赠厨子一名,据说是国公府里边手艺最好的。
果然巴结定国公才是王道么?她摸了摸下巴,毫不犹豫的将定国公府最受器重的掌勺大厨指挥的团团转。
“算了,还是让张嬷嬷来吧。”语气很是嫌弃。
掌勺大厨讪讪退到一旁,笑的像朵菊花的张嬷嬷顶了上去。换做以前她一定会把杀鸡宰鱼这种事当做苦差,可穆青衣如今得到定国公青睐,又对她冷脸了好几日,今日终于肯用她,她高兴的不得了,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拉回穆青衣的心,根本没埋怨的时间。
掌勺大厨毕竟是掌勺大厨,打杂不行烧菜却是一流。穆青衣在掌勺大厨的帮助下,做了极为丰盛的一桌子菜。
将菜肴一一尝了个遍,穆青衣选出味道中等的赏给了张嬷嬷、掌勺大厨几人。又将她不爱吃的、味道下等的、看着不顺眼的给海棠装进食盒,送给了定国公。
无论如何,能做出这么丰盛的饭菜,定国公功不可没。
穆青衣个人认为她已经很给定国公脸面了。
“来,小白,咱用膳去。”抱起小白,又吩咐身边的一个叫盛夏的小丫鬟,“找个高些的凳子,小白要同我一道用膳。”
盛夏虽然不明白“一道用膳”和“高些的凳子”有什么必然联系,却还是听话的去了。养宠物的世家小姐很多,也有在桌底下摆上猫碗同宠物一道用膳的,她只当穆青衣也是那个意思。
而事实却让她大跌眼镜!
那团肥的像球一样的猫坐在垫高的凳子上,两只肥爪子搭黑漆的八仙桌面上,圆溜溜的上好珍珠一样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桌上的美味佳肴,瞳孔放射出极亮极诡异的光。明明是猫,她却看见它像狗一样伸着舌头,哈达子明晃晃的涎在双爪之间的成窑五彩瓷盘里……
偏偏姑娘还夹了一大块肥美的鱼肉到那盘里……
“慢些吃,管饱。”穆青衣望着狼吞虎咽的小白,眉眼含笑。
盛夏觑了觑穆青衣柔和的神色,又瞄了瞄她放在小白脑袋上的温柔的手,和旁边的初秋对视一眼,最终默默垂了眼眸。
主子的事,做奴才的还是不要管太多才好。你瞧张嬷嬷和牡丹不就是管太多被姑娘冷着了么?!
饭到一半,海棠回来了。
“他怎么说?”穆青衣眼也不抬的问。
“国公爷很开心,直夸姑娘孝顺。奴婢同她说那道银芽鸡丝是姑娘亲手做的,国公爷当场就吃了大半,满口夸姑娘手艺。还说厨房的饭菜不好,若是姑娘得闲,便时常做些与他……”
得寸进尺!
穆青衣眉头一挑:“你是怎么说的。”
“奴婢同国公爷说,您身子弱,厨房里油烟味重,烧菜又是繁杂活儿,偶尔为之可行,长久了姑娘怕是吃不消……”
“是谁说你嘴巴笨来着?我瞧着伶俐的很啊!”穆青衣笑着打量海棠,将她瞧的羞红了脸,“好了,厨房里留了饭菜,你去吃些,你们也去。”后边是对盛夏初秋说的。
“姑娘,奴婢不饿。”
“是命令哦。”
三个丫鬟推脱一番,见穆青衣坚持,便福了福退了下去。
桌上饭菜有一大半都进了小白的肚子,而它也成功的“晕饭”了。
“衣衣,我要睡会儿。”它摇摇晃晃跳下凳子,却是一个不稳踉跄好几步跌倒在地。
“饭桶!”穆青衣嗔了它一句,将它抱到床上,轻轻用被子掩着。
“你才是饭桶,爷是在修炼!”穆青衣正要离开之际,小白忽然闭着眼睛来了一句,还示威似的挥了挥爪子。
方才用完膳,穆青衣正准备小憩一会儿,梨苑却一股脑儿涌进了好几拨人。
人多,按说应先来后到,但也有长幼尊卑一说。
最先开口的是地位最高的外院大管事:“姑娘,这是国公爷吩咐小的给您带来的。”
一个红漆描金的小锦盒。
定国公送来的东西。
穆青衣想了想,自个儿伸手接了。轻飘飘的,想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撇撇嘴顺手就丢给了海棠:“收着。”
大管事见状嘴角微抽。那可是五千两银票啊!当年国公爷迎娶赵氏的时候,也不过用了一万两!便是先夫人,也花了不到两万两。等以后大小姐嫁人的时候,白花花的银子也最多给个两三千两……
“还有什么事吗?”见大管事不走,穆青衣又问。
大管事:“……”
在外院呼风唤雨的大管事灰溜溜的出去了,第二个进来的是库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