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看了珈蓝一眼,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为难起来。
珈蓝看到她犹豫了,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就去见他去好了。”
——来日里,他就算被别人抽皮剥骨都不重要。
他狠话想放出来,只是半路噎在了嗓子里而已。
嗯。对,就是这样的。
珈蓝自欺欺人了一会儿,对于云舒和浮沉走了的事情,他反而是在原地沉默下来,低垂着脸蛋,抿唇好像是受到了委屈。
珈蓝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有一种想要追上去的想法,可他没有动作,而云舒也没有回过头来看看他。
陌生的世界里,她有自己熟悉的人,而他什么都不认识。
想到族里的一些人说过,有的魅被发现了身份,就那么活生生的被抽皮剥骨,试图想要从魅的身上寻找到了长生不老的方法。
后来,魅消失了。
再后来,这一把屠刀放到了鲛人的身上。
所以鲛人的死亡来得很快,魅被保全了下来。
“我……等你来找我。”珈蓝眼角一红,了看了一眼四周可以躲避的地方,他跑到草丛里,再看时,人已经不见了。
天黑了,星光满天,耀眼至极,唯独少了圆月。
而云舒这时候也已经去到了宫中,见到了言沉渊。
他们的相见是在御花园中的一个亭子。
言沉渊本就有那么一点烦躁的心,一直在见到了她之时,无影无踪的散去了。
谁也不会知道,自己又因为那一道陌生的眼神,在自己心中给赌了一口气。
云舒如今没有了从前的记忆,哪里会管旁的认不认识,她的简单认知便是眼前的人是帝王,她需要行礼的。
她稍稍弯腰下来,漠然的声音响起,道:“民女参见皇上,皇上圣安。”
言沉渊:“……”
,这女人……太,算了,反正她只是不记得而已。
“你现在和我倒是生分了。”言沉渊浅笑说道,示意她坐下来。
云舒自动忽略过去,答道:“回皇上,民女因为特殊的原因,大部分事情已经不记得了,请问皇后这回传民女进宫来,可是有什么要事儿。”
言沉渊这时候也无法欺骗自己,他需要云舒呆在后宫之中,只有这样,她的父亲和兄长才愿意继续为他效力。
也不是他不近人情,只是如今局势所逼。
要是他手中没有一些能人的话,他担心文国会衰落下去。
想到这女人把自己的半臂江山坑走的事情,到了现在也卡在自己的嗓子眼里,一想就会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人给弄死。
云舒敏感的察觉到了这人身上的矛盾,似乎也不是很喜欢自己,她……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儿是怎么回事。
见他没有回答,又想到自己如今的伙伴还在等着,无声地叹息一回,柔声说道:“皇上?”
面对于她的催促,言沉渊多了一丝耐心,另一只手不自觉的抚摸起了自己的扳指,眸光如夜。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皇宫了,怎么,难道我这地方只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言沉渊透过垂直的冠玉珠子,看向了她。
“回皇上,民女只是不知自己是有什么地方罗在您哪里了。”云舒说道,淡然,漠视了对面的人。
言沉渊被她膈应了一把,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怨的。
“什么东西,你不是最该清楚的吗?”言沉渊突然冷下声来,语气中全是质问,心中被堵得厉害,连呼吸都变得几了两分。
“?”云舒琢磨了起来,这……始终是想不起来。
不动声色地在暗中打量起了他的容貌,结果隔着龙冠和冕珠,压根就看不到他的容颜。
言沉渊在他前面,而她半跪着,很容易看得清她的神色,一会儿疑惑,一会儿思索,他知道这人修习了一种特殊的功法,忘记了他们。
可她忘记了那么多人都可以,至少他们在信任她的同时,没有受过委屈,更没有受到过她的冷言冷语,不是吗?
他被坑走的半臂江山谁来讨?
文国如今能够有这么一个局面,自己在暗中面临这么多的麻烦,起因都是因为她。
诚然这里面又有自己的原因,可是如果不是她的自信,何至于此一国两分。
现在谁都可以在暗中讨论一下,他言沉渊是多么的愚蠢。
愚蠢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
可她倒好,说下了的誓言都可以因为这一事儿,一个都忘记了。
所以……誓言和承诺还有用吗?
“所以,承诺……有用吗?”言沉渊疲倦了语气,满是惆怅。他抛去了胡思乱想,可是平静下来后,他心中的无奈没有人知道。
从前,云舒是知道的,可是现在不知道了,好像又是他自己孤身一人了。
云舒抬眸,不解的视线看过去。
她小心翼翼的问道:“承诺?”
揪了一眼言沉渊,而后又试探性地问道:“那个,皇上,是民女之前做过什么承诺出来吗?”
言沉渊这一下子又沉默下来,低垂着眼眸,威严的神情也逐渐苦涩起来,就那么忽然的……没有心情了。
僵持良久,言沉渊才艰难的开口:“你果然什么都忘记了。”
可为什么不能在她的记忆里留下一点关于自己的?
为什么?
半臂江山没有了,陪伴了那么久,结果是一场空,甚至于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那么过往,又算是什么呢?
他阴郁的掐住了自己的手心,一直到手心被指甲掐出了血,他都感觉不到疼痛,只有那么一点的轻松。
云舒觉得对方莫名其妙,但她又确定自己确实是认识他,只是这位……好像不太好相处的样子。
“皇上?”她又问,眸光撇了一眼自己的脚,她怀疑自己要不是因为修习了功法,否则这一跪,没有十来分钟就已经脚麻了。
“是有一样东西。”言沉渊道。
“请问是什么?”云舒问道。
“你丢了记忆,还丢了对我的承诺,可是现在你没有记忆了,这承诺到现在还作数吗?”言沉渊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那么问了,可是云家想要退出朝堂。
云家……可以退。
但是必须要给他留下一道后路来。
不然,他会没有退路的。
所以云舒,我也不是故意的,对吗?
言沉渊心中对于自我的暗示,以及开始根深蒂固起来,他很看重云家,也能够让云家退出庙堂,只是他需要云家来日的帮助。
或许,他不该有什么心软的。
“如果是民女自己做出来的承诺,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一定竭尽全力。”云舒说道。她做事很喜欢为自己留下一条后路,为的就是来日可以有个清静地。
“你这和打当日的相差无几。”言沉渊回想起来,她苟着的时光里,就是这么对他承诺的,只是那时候还有另外一个人。
她心尖上的人。
云舒闻言,当下就松了一口气。
言沉渊见她松了一口气,他更是被气到了,感情自己怎么胡思乱想,人家却只是在防备着自己。
这,言沉渊的气差一点就上不来了。
“云舒,那你还作数吗?”言沉渊咬牙切齿,她的白月光可是死得透透的,现在就算是想要出来碍事儿,也不可能会妨碍到自己。
“这个,敢问皇上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云舒问道,躲在裙子里的手,暗中揉了揉自己的腿儿,也省得自己会忽然起不来。
“嗯,你父亲和兄长想要退出朝堂,现在国家的军事将领,有用的人还没有成长起来,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劝解你家人,在留一段时间。
至少,要让他们成长起来,就算想要离开了,朕不会有后顾之忧,云家想要避世而居都不重要了,两全其美的方法。
不过你最好了解一下,你家为什么那么急着离开?”言沉渊说道,甚是疑惑,云家也不是那么随便就想要离开的,这其中的原因是什么,他也不好去问。
如果云家有那么一个诚心的话,他又何必派人去找回云舒。
彼时,云家也有了少许的波澜。
“爹,皇上让小妹回来了,这……是不是已经对我们有怀疑了?”云回虽然聪明,可人情世故来讲,他还是不如自己在指挥上的成熟。
云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苍老而锐利的目光看向皇宫,心下一片担忧。
他到现在可还没有见到过自己这一个失去记忆的女儿,自从她进宫后,自己就很少见到了。
她如今宛如新生,如同一道白纸,谁的本事儿比白纸厚,谁就能够给这一道白纸染上污秽。
宫中的那一位,可是皇上,想起这文国的江山是怎么一开两片的,本就年老的云将军,这时候激灵的打鼓。
“算了,各安天命吧。”云将军也无可奈何,云家不能被灭,至于云舒,他问过高僧了,说自己看不透她的命格。
唯一有的只有一片虚无。
高僧所能够看到的只有她前面的规矩,而且均是她的经历,没有经历过的事情,空白得让人恐惧。
她每走一步,都是自己慢慢走着出来的。
而不是向他们这些人一样,是拥有既定的命运的。
次日,云峰没有进宫,而云回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