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越是说得真诚,苏煜反而越发怀疑。
最后,他整张脸都沉了下来,嘴角的笑容似是而非,语气带着轻微的讥讽,质问道:“你口口声声说告诉我这些,只要想寻求安慰和自保,可你不觉得你的行为和你的想法自相矛盾了吗?”
贤妃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一时间没接生话。
倒是苏煜半分不会客气,直接挑明道:“你如果真想以后过得安稳,那么现在不是更应该费力讨好皇姐吗?你都知道北元现在是皇姐说了算,就算是我,也不过是人微言轻,既如此,你何必在我这里费心思,直接去讨好皇姐不是更好吗?”
贤妃很快反应过来,摇头否决道:“我都已经说过了,我只不过是想帮你认清苏柔的真面目,而且我一向跟苏柔不合,你当我现在去讨好她,她就会放过我跟熙儿了吗?根本不可能的,我只不过是不忍心看着你被她的表相欺骗,还心甘情愿拥她为尊。”
苏煜自始至终都很冷静,此刻更是直接挑明道:“我不会相信你的,别再浪费口舌了,皇姐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自己会看,自己会分辨,不麻烦贤妃娘娘为我操这个心,娘娘只要以后安分守己,别再做这般恶意挑拨离间之事,皇姐又怎么可能容不下你?”
三言两语,就把贤妃刚才说的假设和猜忌,都推到贤妃自己招惹事这上面去了。
贤妃这下是真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了,满目无奈和乏力,颓废地坐在椅子上,不再愿意看苏煜一眼,自暴自弃道:“罢了,既然你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了,我该做的都做了,就算现在陛下不清醒,以后九泉之下我跟陛下见了面,我也算是对他有个交代了。”
苏煜以为她还准备用父皇来打感情牌,一时间对她印象更差,也不想说话了,告辞道:“贤妃娘娘怎么想,我管不了,我还有许多功课,就先失陪了。”
从明乐宫出来后,苏煜明显心情更加不好了。
他带上外面的小福子,这次没说自己要出宫,只是吩咐小福子说:“你去公主府,告诉皇姐,我有很重要的事找她,让她务必进宫来一趟。”
自从苏煜回来主持大局后,为了表面上的避嫌,苏柔还是住去了公主府,只是每天早上例行帮苏煜处理一些政务,去看一看皇上。
只不过她恐怕是皇上的催命符,她没去一次,皇上的身体就越差一分。
小福子本来就不放心贤妃私下见苏煜,又听苏煜说有重要的事,一下不敢耽搁,马上就出宫去公主府了。
结果他一走,苏煜马上去了太医院,找到了孙太医。
孙太医刚刚帮苏柔一起做了亏心事,虽然苏柔再三承诺过不会被人发现,可单独被苏煜召见的时候,他还是难免有些紧张。
偏偏苏煜像个没事儿人似的,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正低头品茶。
孙太医被冷落着站了半天,才听见苏煜的声音:“孙太医,我为什么找你过来,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吧?”
他不动神色的样子,还是有那么几分上位者的威严和压迫,语气也是冷冰冰的,听得人心底瘆得慌。
孙毓言一下更加慌乱了,表面的平和都快要伪装不住,只能硬着头皮笑了笑:“殿下,臣愚钝,实在不知殿下找我所为何事。”
苏煜原本在摆弄茶杯盖的手顿珠,抬眸凉凉地看了孙毓言一眼,明明眼底没什么情绪,却无端地透露着一股渗人的压迫。
孙毓言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脸色煞白,偏偏苏煜不开口,他更是猜不透了,只能硬着头皮问:“殿下是不是想知道关于陛下的情况?”
苏煜薄薄的眼皮子底下,一双眼睛黑沉深邃,像个幽深的漩涡,让人瞧不出什么情绪,语气也很淡漠:“你也别紧张,我找你过来,不是为了治罪,也不是为了问责,我就是想知道一件事。”
虽然他放缓了语气,听着倒真像不会为难人了,可孙毓言还是紧张,只能强装镇定,无措道:“殿下想知道什么?”
苏煜也不含糊,盯着孙毓言的眼睛直接问出口:“父皇出事后,是你第一个给父皇诊治的对吧?”
一提起那天晚上的事,孙毓言更加紧张,也猜不透苏煜到底想问什么,只能尽量保持冷静和谨慎,平静地回:“是,因为事发突然,长公主就派了身边的侍女去请了我过来。”
苏煜手放在桌上,手指微微蜷缩了起来,轻轻叩击着桌面,再次追问:“那天晚上太医院是你当值?”
孙毓言明显有些底气不足:“不……不是。”
苏煜一下冷了脸,眉头也皱了起来,满目疑惑不解:“不是你,那既然情况紧急,为什么舍弃当值的太医不找,偏偏舍近求远去找你呢?”
孙毓言很快跟他说:“可能是因为长公主比较信任臣,毕竟如果陛下那天晚上真的摔出生命危险,殿下你又不在宫中,长公主肯定是不希望消息泄露出去的。”奇幻
这一次,孙毓言回答得很快,脸上也没了刚刚的紧张和窘迫。
可越是这样,反而让苏煜怀疑了起来。
为什么刚才还明显胆怯和害怕的人,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反而松了口气呢?而且他的回答那么迅速,甚至不用经过任何思考,倒让人觉得这个答案,他早就想好了那般。
苏煜一下怀疑更深了,刻意扫了他两眼:“能跟我说说那天晚上你进御书房后的情况吗?每个方面都不要放过,特别是跟长公主有关的,那天是她让你去的,你去的时候,她在做什么。”
孙毓言本来是不清楚苏煜到底想问什么的。
可这会儿却隐约感觉出来了,苏煜怀疑的那个人,可能不是他,而是苏柔。
虽然事情不是直接跟他有关系,可孙毓言同样不敢懈怠,他现在跟苏柔可是一天船上的,苏煜现在怀疑苏柔了,难保以后不会怀疑他。
所以孙毓言说话再次小心谨慎了起来,皱着眉仔细回忆着那天的事,一字一句斟酌仔细后才开口道:“那天灵月来找我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她特别着急,跟我说长公主要我立刻去御书房,却没说是什么事。”
这个说法倒是合理的,毕竟皇上出事不能大肆宣扬。
孙毓言停顿了一下,满脸认真地回忆后对苏煜说:“我到了之后,才看见陛下摔倒在台阶下面,脑袋装在柱子上,长公主守在一旁,不敢动陛下,那天长公主吓坏了,脸色一下很苍白,还因为担心陛下哭了,其余的,我没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苏煜沉了沉眸子,光听孙毓言这么说,的确判断不出什么来,而且他那个时候没在场,自然听不出这话的真假来。
斟酌片刻后,苏煜从新换了一个方向问孙毓言:“父皇出事之前,是只有长公主在他身边是吗?”
“这……”孙毓言迟疑了一下,然后很快坦白道,“这个臣就不是很清楚了。”
也就是说,那天皇上找苏柔到底所为何事,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苏柔跟苏承昱知道。
可现在,皇上昏迷不醒,苏柔……苏煜第一次隐隐有了些许迟疑,在这件事情上,苏柔真的会对他说实话吗?
苏煜根本没办法确定这件事。
不过既然有了疑惑,他从来不是会自己琢磨的人,很快苏煜就打发了孙毓言:“行了,我知道了,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吧。”
孙毓言离开后没多久,苏柔就进宫来了。
不过这一次,却是没去苏煜的寝宫,因为宫女说,苏煜在御书房等苏柔。
从那天皇上出事后,苏柔就很少去过御书房了,每次就连帮苏煜处理政务,都是直接在朝堂后的暖阁或者直接在翰林院。
眼下,听小福子说贤妃见过苏煜,苏煜又让她去御书房,终究是做过亏心事,苏柔下意识有些紧张。
不过这一点紧张并不会让她乱了分寸,反而会让她更冷静和理智,人只有在紧张起来的时候,才能更加坚定地守住心底的秘密。
所以苏柔见苏煜的时候,满脸无懈可击的温柔,缓缓问:“听小福子说你有急事找我,怎么了?”
苏煜没立刻回答,只是命令小福子和灵月:“你们都先出去,把门关上。”
可两人却没动,反而都看向了苏柔,很显然,他们两个人,都只会听苏柔的命令,苏煜脸色刹那间就有些冷硬了。
苏柔转了转眼珠子,回头呵斥两人:“殿下跟你们说话呢,听不见吗?”
“是,我们马上出去。”灵月赶紧扯了扯小福子的衣服,两人一起行礼退下。
等人走了,苏柔才再次将目光放在苏煜脸上,平静道:“小煜,你脸色很不好,是有什么心事吗?”
语气里透露着浓浓的关切和担忧,听不出任何异常来。
苏煜一下也有些迟疑和犹豫,他明明想当面质问苏柔的,可真正见面了,他又有些胆怯,害怕这一切都是误会,而他一旦问出口,跟苏柔的关系就肯定会留下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