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羽鸣能够感觉到南幸看着他的视线。
此刻,他的心里也很乱,却还是咬着牙坚持道:“苏绵掀不起什么风浪来的,为了以防万一,我会亲自盯着她,在这之前,就算她知道顾知行已经遇害的消息,她也做不了什么,而且已经来不及了。”
距离他们安排好的实行计划的时间只有三天了,这三天,他能保证苏绵什么都做不了。
南幸本来也是担心苏绵坏了计划,既然都得到保证了,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没再多说什么。
秋霜刚刚安顿好沈宁杰过来,本来想拿上苏绵还放在书院的东西就回王府的,谁知道看见苏绵进来了。
看见她的那一刻,秋霜真是被吓得不轻,外面风雪凛然,苏绵像是整个人从雪地里捞出来那般,目光呆滞地往前走,甚至都没注意到站在一旁的秋霜。
秋霜赶紧跟了上去,手足无措地跟在苏绵身边:“娘娘,你这是去哪儿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苏绵回过神来,没什么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脑子还算清醒,轻声问:“你怎么在这儿,不是让你守着那个沈宁杰吗?”
秋霜担忧的目光始终追随着苏绵,闻言脑袋转得飞快,条理清晰地回道:“他不让奴婢跟着,说不习惯侍女伺候,非让我们都走,不过娘娘放心,清扬一直守在暗处,他要是见了什么人,或是去了哪里,我们定能第一时间知道。”
苏绵这才放心了一些,微微点了点头,却并不打算跟秋霜多说,只吩咐道:“一定要看好他,不能出任何差错。”
她也得确认,这个沈宁杰是不是在骗人,虽然这是她最能接受的,可有些时候,苏绵也不得不承认,现实是很残酷的,她只是不愿意接受罢了。
秋霜特别担心,语气都带了颤音:“娘娘,你这到底怎么了,那个沈公子从哪里来的,都跟你说了什么,你刚才去了哪里,怎么弄成这样了,天寒地冻的,你要是感冒了,王爷回来肯定会心疼死的。”
秋霜什么都不知道,这话几乎是下意识说出口的。
苏绵脸色变了变,原本麻木的面容慢慢泄出了一点点笑意,嘴角的弧度也柔软了下来,轻声接了一句:“是啊,他回来会关心我的,所以我得赶紧回去了,我不能感冒。”
说着,她转身就朝着外面走。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语气听起来是松快了一些,秋霜却觉得更不对劲了,赶紧跟了上去。
好在回去后,苏绵没再闹腾出什么来,乖乖泡了热水澡,喝了姜汤,睡下了。
秋霜半夜的时候起身,怕她后半夜发烧,确认没事后,才松了口气,却是越发好奇那个沈公子到底都说了些什么,也睡不着了,连夜去找了清扬,让他找机会打探打探沈宁杰的身份和来历。
第二天一大早,早朝还没下,苏绵再次出现在了宫门口。
她想在朝堂门口等下朝,可顾昭身边的太监却出来通知她:“娘娘,昨天晚上你来过的事,皇上已经知道了,不过你还是先回去吧,皇上今天很忙,没空见你。”
“没空见我?”苏绵皱着眉,本来就郁闷的心情在这一刻越发沉重了起来,不解追问,“都不问问我因为什么事情来的,就不愿意见我是吗?既然皇上很忙,那我就等他忙完再见我好了,我就不信皇上真的腾不出一点点的时间来给我。”
苏绵直挺挺地站在台阶下。
马上要到下朝的时间了,到时候满朝文武都会从这里出来,要是看见苏绵在这里,难免会起一些好奇的心思。
顾昭不想在这个时候见苏绵,明显就是不想把事情闹腾开来,那肯定是不能让苏绵等在这里了。
所以太监很快冷着脸面无表情告诫道:“娘娘,听老奴一句劝,回去吧,天色这么冷,可别冻坏了,马上就是新年了,这段时节陛下是最忙的,真的没空来见你。”
苏绵不听,脚步都没挪动一下,固执道:“我就在这里等着陛下,公公要是真关心我,就劳烦帮我通报一声。”
看她实在坚持,对方也不能强行赶她离开,只能妥协:“那娘娘就慢慢等着吧。”
太监转身离开,苏绵一个人站在大殿门口,任由寒风肆掠。
很快,早朝的文武大臣们纷纷出来了,看见苏绵站在门口难免议论几句。
一个文臣轻声跟身边的人嘀咕了一句:“摄政王妃怎么来了?”
旁边的人很快接了一句:“谁知道呢,按理说王爷应该快回来了吧,南边的事拖了这么久也没得到一个说法,也不知道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更不清楚都处理成什么样了。”
一群人三嘴两舌地议论了起来:“王妃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件事入宫的吧,这是皇上不愿意见她,莫非出了什么事不成?”懒人听书
林晓也在人群之中,他本来想过去跟苏绵说书话的,却被身后的杜奎扯住了胳膊。
杜奎冲他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林大人,还是先顾好自己吧,王妃这一看就是不知道做了什么事得罪陛下了,王爷又不在京城,陛下不愿意见她,你又何必去招惹呢?”
林晓本来就是想跟苏绵打声招呼,听到这话果然犹豫了,看了苏绵挺直的脊背一眼后,转身离开。
苏绵在大殿门口站了整整一个早晨,期间没有任何人跟她说过话,每个人都以为她真的得罪皇上,不受皇上喜欢了,大家都开始对她避之不及。
顾昭待在御书房里,同样坐立难安,再一次问身边的随侍:“她还在那里吗?”
“还在。”太监一下就听出来顾昭所指的是谁了,垂眸轻声道,“王妃娘娘是个执拗的,陛下当真不见她吗?”
顾昭面容犹豫挣扎且痛苦。
可他还是没有妥协,直接道:“不见,她爱等就等着吧,等到疯不起了,自然会离开的。”
顾昭会说这话,还是证明他对苏绵的了解太轻了,他根本不知道苏绵坚持起来是有多有执拗。
特别是当她觉得自己没有错,所有迫切想要一个说法的时候,她就会一直等着,跟对方死磕下去。
下午时分,又下了大学,堆积的雪花都将苏绵的鞋子盖住了,可她依旧执拗地站在大殿外面。
沈曼枝是第一个过去看她的人,在她手里塞了一个暖炉,叹息道:“你这又是何必呢,我一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怎么固执起来这么蠢笨不说,还一点不知道变通的,你明知道他不愿意见你,就算你这么一直等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皇上怎么也是金口玉言,说了不见你,又怎么会改口呢?”
苏绵手脚都已经冻脚了,嘴唇也冻伤了,皮子哆嗦得厉害,好半天才颤着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只是想问清楚一件事而已,我想知道,当初他自己承诺的事,如今还当不当真。”
“这很重要吗?”沈曼枝并不理解苏绵的坚持,甚至觉得有些不可理喻。
苏绵微微扯了扯嘴角,语气寡淡却笃定:“很重要,我必须要问清楚。”
只有知道顾昭当初拍顾知行去南边的时候有没有撒谎,她才能想清楚接下来要怎么做。
沈曼枝微微摇了摇头,不赞同道:“就算确定了又能怎么样,他是皇上,他才是西圣至高无上的王,他要做什么,谁又能怎么样?”
沈曼枝这话的意思,听着倒像是她已经知道了什么似的。
可苏绵却觉得对方应该不会知道什么的,她抬头深深地看了沈曼枝一眼,抿了一些嘴角,不甘心道:“不,我一定要当面问清楚,他到底有没有骗过我。”
沈曼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下是真的觉得特别无奈了,语重心长道:“何必呢,就算知道了答案,也都不重要了不是吗?”
“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苏绵一下察觉到不对,怀疑地审视着沈曼枝。
沈曼枝脸色没变,满脸平静,眼珠子微微注转动了一下,心平气和道:“王妃,这是京城,你不会真的以为什么事能瞒过京城统治者的耳目吧?连我都知道的事,他又怎么会不知道,既然知道,却不愿意见你,这就是他的态度了,你又何必彼此为难。”
为难。
从昨天晚上到几天,沈曼枝已经是第二个说这种话的人了。
苏绵想不通,自己明明只是想要一个答案而已,怎么就是无人为难了。
她想要一个说法,也这么困难吗?
她想起当初顾知行要去南边的时候,她来求见,顾昭也是对她避之不及。
这几年到底隐藏了什么事,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她偏偏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苏绵咬紧了牙关,手指也一下攥成了拳头,执拗坚持道:“不,不管你今天说了什么,我都一定要等到皇上愿意见我,我一定要亲自问他,我要她亲自跟我说清楚。”
沈曼枝这下是真有些无计可施了,摇了摇头道:“行吧,随便你。”
她会来,不过是感念苏绵当初帮过她罢了,如今她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苏绵不听,那就是苏绵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