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笼罩下的韩国皇宫别有一番朦胧之色,烛火摇曳此刻竟如白昼一般明亮。
夜宴,丝竹不绝于耳。
皇帝身着明黄的龙袍坐在上位,他一脸疲惫之态,舞姬柔美的舞姿娇柔的面容也不能让他动容。
他的眼神空洞迷茫,往日的美髯许久不曾打理,竟如杂草一般错乱不堪,他背靠着龙椅假寐。
咿呀的小曲儿使他得到片刻的安宁,亡国的恐惧才不会在心中泛滥,于是他就靠着曲子来麻痹自己,夜夜笙歌白昼不分。
等待是一场煎熬,而他也快要解脱了。清晨有消息传来,幽州沦陷,日暮宣国大军即可抵达皇城。
他在等待,亲手断送他的江山。
大臣们一脸惶恐不安,如坐针毡一般静静地等待了这么几日,如今这万里锦绣山河也是别人的盘中餐,从不舍不忍挣扎到放弃,这中间夹杂了多少怨恨,只是这几日的等待消磨掉所有的戾气,他们仿佛看到死神在召唤。
舞榭楼里歌舞升平,只是却失了往日的灵气,亡国的气息扑面而来,舞姬的脸色惨白,舞姿僵硬,火红的舞衣逶迤,额间梅花妆鲜艳欲滴,她们拼尽全力一舞,这便是诀别。
江山离人舞,舞进一生荣辱,从此不再起舞。
侍卫传来消息,宣军已经进入皇城,所到之处血流成河,民不聊生。
“传朕旨意:大开城门迎接宣军,让皇城百姓躲进屋子里,免得伤及无辜,朕与宣国商谈,献上韩国,不伤百姓分毫。”皇帝的声音坚定眼神犀利,这一刻他反倒像一个帝王。
着实可笑,临死之前却有个帝王像。
“遵旨。”小侍卫慌慌张张的跑开了。
台上的舞姬们花容失色,一位舞女脚一歪竟然跌倒在地上,她如受惊的小兔惶惶不安的望了皇上一眼。
“你们听着,宣军即将到来,这是你们最后一次起舞,愿尔等跳出韩国的气势。”皇帝的声音不大却不怒自威,明黄的衣衫在烛光下有些晃眼睛,他面上并无愠色,眸光似乎清明了些许。只是清醒的为时已晚,韩国逃不掉灭亡的命运。
大臣们似乎被感染了,他们放开美娇娥柔软的腰肢,从温柔乡中挣扎起来,端正的坐在椅子上,脊背挺直。
皇上首次坐在皇位上,他神色庄严,怀里并未有妃嫔相伴。
他端坐在龙椅之上,此刻奢靡的舞榭楼竟然有了宏德殿一般的威严,上位的皇帝让人心生敬畏。
“宣军即可进宫皇城,众位大臣跟着朕受苦了,一会儿南宫逸进来,我以项上人头换取众位性命无忧。切记不可慌张。”皇帝目光一一略过大臣妃嫔宫娥的脸颊,平和又温柔。他的声音有些清冷,夹杂着些许寒气。
“皇上,臣妾替你梳妆。”皇后站起身从宫娥手中接过象牙梳子缓缓的走向皇帝,她的目光里充满了爱恋与不舍。
“皇上,臣妾嫁与你十年有余,相互扶持一步步走来,如今怕是臣妾要先行一步了。”皇后轻轻的梳理皇上的头发,玉簪束顶,黄袍加身却别有一番帝王的威严。
听着皇后轻柔的话语,他心头一热,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的碰触,他抬起头微微一笑:“婉儿是朕负了你,来世定当偿还。”
婉儿便是皇后的闺名,自他登基之后便再也没有这么称呼过,皇后竟热泪盈眶。
生死面前,那些莺莺燕燕终究不抵执手相伴十年,从青丝到华发我一直都在。
“哐嘡……”梳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循声望去,皇后安静的躺在地上,她嘴角挂着鲜血,面色苍白如雪,眼皮耷拉着,气若游丝,地上有一摊鲜血触目惊心。
台上的舞姬惊慌失措,舞步凌乱。
“哲,我在…忘川河…边等你,原谅…我不忍心…看着你背负千古骂名,在敌人面前…低声下气,哲,你永远都是…我…我的王,那么就让我死在这皇宫之中。”她伸手抓紧抓着他的衣袖,这一握仿佛耗尽了毕生的精力,她看着他眼里是缠绵不舍与深深的歉意。
“婉儿,等我。”皇上跪在地上抬起头闭上眼睛仅仅说了四个字,泪水终究是被逼了回去。
低头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平静又安然。
“婉儿…婉儿…等你……”说罢她手垂了下来,停止了呼吸。
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他悲痛欲绝,如木偶般静静地跪着,此刻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只是一平常男子痛失爱妻。
泪水从眼角不断地滑落,他仰天大哭,卡在喉咙里的哽咽声听起来格外的悲伤。
“婉儿……婉儿……朕的婉儿……”他紧紧的抱着皇后冰凉的身子哭泣。
心伤,亲伤,国伤……
悲痛不断的扩散,仿佛寒冬腊月刺骨的井水浇入心口,而他却孤立无援的等待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