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引气境修士同时以元气施展同一个法术,本身就存在元气互不相融的风险,但许世全兄弟二人显然不是第一次配合,成功之后,所凝聚的火蛇早已经不是什么量叠加的区别了,其威力之大,哪怕比之御风境假丹修士施展此法法,也差不了多少。
火蛇长约十丈,粗约水缸,亮红色的火焰身体在空中扭转腾挪,朝着陈青牛袭来,转瞬而至。
维持穿上甲兽灵地方十支破甲箭已然显得吃力,若再受到这火蛇冲击,哪怕是陈青牛也没有半点把握能够接下这一击。
凝聚法术之后,许世全二人一边密切注视陈青牛所在,一边开始以元石恢复体内元气,此法术虽杀力极强,却也消耗巨大,哪怕是他们,以如今体内元气的量,也不过堪堪能施展一次。
见火蛇即将把陈青牛吞没,许世全老脸上露出一丝得逞之后的笑容,冷冷道:“吃我二人一记火蛇术,哪怕他是御风境大修士,也必死无疑。,”
许世智提醒道:“大哥,还是小心为妙。”
这个少年,给他们的震惊实在是太多了,连破甲箭都能抵挡,他不知道这少年还有什么手段,若是有,他二人与之距离如此近,必定最先遭难。
这一刻,许世全脸上已经多了一丝自信,阴冷道:“无妨,若火蛇术依旧不能击杀于他,便让老三再射出十箭,十箭不行就二十箭,方才你也瞧见了,破甲箭并非对他没有半点影响。”
“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将他击杀于此,此子对我等已生杀心,若其今日不死,那么,明日,必定就是我许家覆灭之时。”
此话,不假,许世智知晓,远处山头上的许世武显然也已经看出,所以,哪怕这个许家老三再对自家这大哥二哥心怀叵测,也依旧是一忍再忍,未做出逾越之举。
不过,知道这点的显然还有一人,那便是一直藏身于腐雾迷阵之中的赵于安。
那些浓雾,并不能遮挡他这个阵主的视线,反之,通过这些游动的腐雾,他能看得更清楚,也看得更远。
“许家两兄弟同为火法修士,体内元气皆是火属,又因为血脉相连,故此,能够同凝一法。”
在许家兄弟二人开始凝聚火蛇的一刻,赵于安便已然看穿。
可他脸色并不是很好看,陈青牛如今的处境,说实话,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本来在他猜想中,那个少年一踏出此间,就应该被那破甲箭毙命才对。
既然陈青牛能抵挡破甲箭,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这少年真有破灭许家的本事呢?
“既已选择,何需犹豫,少年心性,也不见得都是坏的。”
赵于安知晓,虽然他已选择,但方才他龟缩此处不出,已然失去了一些可能,他挽不回,但,他却可以真正做点什么。
起身之后,赵于安借以身法疾速往着陈青牛所在方向行去,奔行挪移之间,其手中已然多出一口缺了口子的白色瓷碗,碗没有什么寻常,碗中,却有拳头大小一团乳白色的液体。
如今是七月,又因为外面火蛇的存在,四周温度急剧升高,但这口碗,却冒着丝丝寒气,甚至,赵于安托碗的那只手,都被冻得紫红一片。
此乃玄冰灵阵!
乃是赵于安作为阵师真正压箱底的本事,也是他早年间还未成为修行者时,就已经获取的一片机缘。
此阵,既可困人,亦可杀人,哪怕是二境修行者,也难以破开,而若是天时地利皆人和皆占据,以赵于安一境修为凭借此阵想要越境斩杀二境修行者,也不无可能。
只是此地虽有地利,却也非真正地利,就更别说天时与人和了。
赵于安翻手倒扣,碗中那团乳白液体尽数倒出,却并不坠地,而是漂浮于赵于安身前。
只见赵于安单手掐诀,随后猛然往前一拍,那团乳白液体瞬间飞出,迎风而涨,化作一四四方方的寒冰牢笼,向着那火蛇围困而去。
这一幕,还在以穿山甲兽灵抵抗破甲箭的陈青牛亦是未曾想到。
事实上,哪怕这赵于安已选择了他,但这位既没有公孙家那位老祖的无谓,也没有许世全那样的魄力,所以此战,陈青牛打一开始就未曾想过对方会出手。
四周火浪滔天,那火蛇游荡之处,周旁之物尽数焚毁,陈青牛已能感觉到那股来自火蛇的温度与威胁感。
那火蛇离他已不过数尺,可显然,赵于安的这一手段,要高明许多,在火蛇即将近他身前时,赵于安打出的那四四方方的寒冰牢笼,已然将火蛇围困其中。
陈青牛依旧在以太上感气篇转化元石之中的天地灵气,也不忘隔空道了一句多谢。
此阵,虽然强大,但消耗也明显不是一个一境修士能够承受的,哪怕赵于安已是一境巅峰的元海境修为,在放出此阵之后,也是脸色苍白,损耗过度。
对于陈青牛的道谢,赵于安只是淡淡笑了笑,这个少年虽桀骜不驯不识抬举,但总算还是有点良心的。
远处许家兄弟已然脸色阴沉得快挤得出墨汁,望着那位于岛边缘的赵于安,隔湖冷喝道:“姓赵的,你胆敢阻我?”
赵于安见其如此气急败坏,脸上笑容反而更胜:“有何不敢?”
“莫不成,你真以为许城姓许,就真是你许家的天下了?你胆敢让黑甲卫埋伏一旁,来我赵家伤人行凶,我莫说阻你,便是杀了你,又如何?”
“区区冰笼,何以阻我十丈火蛇?”
“能不能阻,你看着不就知道了?”
“……”
二人,竟如市井泼妇般,满带酸味的冷嘲热讽了起来。
已然恢复了几分元气的许世全主动开口质问,不过是因为心头有气,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欲要给这少年致命一击,再将这赵家老祖徐徐杀之。
可他没想到,这个一向贪生怕死的赵老不死,竟然会现身出手,帮的还是这个在岛上明显已经与其动过手的少年。
赵于安如此选择,他不懂,也想不通。
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惜算计陈青牛一行人,真正用意,还是为了算计公孙家和赵家,如今没了先天后期武人坐镇的公孙家已然是唾手可得,只要这赵家老祖再死,那么这许城真正姓许,不过是时间问题。
所以,不管是陈青牛还是赵于安,这两人皆不能活着出去。
见这情况,陈青牛一时半会显然不可能卸去那十支破甲箭的力道,哪怕卸掉,他也可以再让三弟射出十箭压之。
而今,只要这赵于安一死,此处便再无人能够阻拦于他,皆是,他和二弟再次施法,这陈青牛已是必死无疑。
所以,目前局面,第一个当杀之人,还是这赵于安。
思及此处,许世全再次抬手,如今赵于安暴露身形,正是绝佳的机会。
远处山头之上的许世武见了许世全的手形,早已经是心领神会,其实,哪怕不用许世全下令,对于这赵家老祖他也欲杀之而后快。
一声破空声响起,一支破甲箭破空而来。
许世全冷然笑道:“老匹夫,你命休矣。”
若是此前,赵于安必定会回怼一句,但如今的他在引动玄冰灵阵之后,哪怕与许世全对嘲之时同样在恢复元气,体内如今元气依旧不过十不存一。
他可没有陈青牛那样的兽灵神通能够硬抗这破甲箭的攻势,赵于安唾了一口“算你狠”,便再次转身进了岛中。
破甲箭随行而至,同样穿破已然淡去的迷雾飞射了进去。
此箭有追踪修行者体内之气的能力,陈青牛能抵挡是因为其凝聚的兽灵,这赵于安,又该如何抵挡呢?
许世全冷笑一声,便再次恢复起元气,于他心中,这赵于安已是必死之人。
如今迫切之事,还是要尽快恢复元气,火蛇术乃是杀力法术,他和二弟皆是火属元气,同时施展,有质的变化,威力更大,而每大一分,杀掉眼前少年的机会便多一分。
之前那条火蛇,依旧被那寒冰牢笼围困其中,二者相击之下,虽然那寒冰牢笼融去了些许,那条火蛇也已然小了几分,所以许世全这才没有想办法去让其脱困,而是欲要再凝一法。
一切谋划,看似脱离了算计,却都在掌控之中,如今只要杀掉眼前少年,那么,今日所做种种,都是值得,哪怕浪费了数十支破甲箭要面对朝廷追究,许世全亦是不觉得可惜。
可是,人算有力,天算无心。
两道破空声再次传入许世全耳中。
这,是破甲箭的声音,他熟悉无比。
可是,他并未下令,三弟为何会射出这两箭,难道是眼前少年又要脱困了?
于是,他抬眼望去,陈青牛依旧被那十支破甲箭围困其中。
难不成,是那赵于安另有神通摆脱了那只破甲箭的追击,欲要偷袭他二人?
望向岛中,除了再次升起分漫天迷雾,空无一人。
“大哥,小心!”
也在这时,许世智的声音突然响起。
许世全转头一望,远方天际,两支破甲箭穿云而来,其目标所指,正是他与许世智二人。
不由分说,二人纷纷展开身法,凝聚防御法术,欲要抵挡。
许世全再无半点城府,明知距离此处数里之外的许世武并不能听见,也还是破口大骂道:“三弟,你这是患了失心疯吗?你可知你究竟在做什么?”
远处山头之上,许世武面无表情,漠然而立,一众黑甲卫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压得低了许多,能亲手射出这两箭,许世武自然知晓自己在做什么。
他的目光,有些冰冷,也有些偏狂。
许家三兄弟,心和面不和。
可是,身为当局者的许世武知晓,哪怕是心,又何时和过。
老大许世全,许家之主,许城之主,大小事务都要亲自做主,自许家搭上了朝廷这根线后崛起以来,许世全更是一已似断,从不会给他和二哥许世智半点决策之权,哪怕这黑甲卫,若非他这些年暗中排除异己,插入自己心腹,其实归根结底,也还是身为城主的大哥许世全的麾下势力。
二哥许世智,自然就更不用说了,其心思阴沉狡诈,哪怕是他,也不得不佩服,这些年来,江湖上的那些肮脏事皆是这位二哥在处理,可也正是如此,其培养的暗中势力,已然不弱于他这两千黑甲卫,事实上,哪怕这黑甲卫中,也有其二哥安插的李望这样的心腹,其意欲何为,自然明眼人一看便知。
而唯独他许世武,除了这黑甲卫大统领的身份,别无一物,说到底,他是看似风光的许家老三,实际上,他不过是许世全手中的一个傀儡,一个要他做什么他就得去做的傀儡。
如往常,也如今日。
装疯卖傻,明明无论是文韬还是武略都不比任何人差,却在家族这两位哥哥眼中要装得不问权势一心武道的样子,否则,这两位哥哥虽然明面上不说什么,暗地里,又会开始打压剥削于他。
这只是其中部分,更非一朝一夕,能让一个人下定决定对亲兄弟出手,其心中怨念,可想而知。
不过,许世武却是知晓其中根本原因,一切,只因为他是武修,而他这两个哥哥是修道之人,虽然同样是修行者,但哪怕他再强,也如公孙家那位老祖一般,或许会让这些修道者畏惧,但无论如何也入不了他们的眼。
为何?
武修,大多是从世俗江湖武人中而来,摸爬滚打数十年,好不容易摸到了那股内力存在跨过那道门槛踏入先天之境,也不过修行的开始。
而修道之人,第一便要看根骨,从一开始便是冲着那股气而去,一开始,便站在了大多数入流武人一辈子难以摸到的高度。
世间江湖人何其多?武修自然不少,而修道之人虽说不得万中无一,却也是百中千中出一人,所以大多修士看武修,多有一种生而高人一等的自傲。
其次,何为修道?
一朝得道,白日飞升,与天同寿,与日月同辉。
修的是道,问的是长生。
修道之人只需踏入二境,凝结金丹,便是增寿五百年,若破丹结婴,更可活千年之久,但武修却哪怕踏入第五境生死境,也不过能够向天再借五百年寿元。
可想而知,虽同为修行者,但要做到真正的相看两不厌,是有多么困难。
临崖而望,许世武突然冷漠道:“与我那两位哥哥再送出两箭!”
弩车前的弩手没有半点犹豫,再次射出两支破甲箭,直向着那正在以法术抵挡先前那两支破甲箭的许世全和许世智二人飞去。
湖畔。
虽然没有陈青牛那样的神通,但毕竟不像寻常修行者那般对破甲箭一无所知,所以许世全二人虽然被那两支破甲箭追得狼狈不堪,却依旧活着。
二人如今背贴背,身前各以法术凝聚出了一张岩盾抵挡。
不过,此法显然非是长久之计。
无论是许世全还是许世智,哪怕其二人将体内元气如奔河般注入其中,其身前岩盾皆在寸寸碎裂。
“二弟,我等再坚持半刻,便能卸去此箭力道!”许世全提醒许世智。
可是,他话音刚落,本就铁青的脸色已然是再次一变。
两道破空声再次响起,远方许世武所在山头上,两支散发着寒光的破甲箭再次向着二人所在飞射而来。
可是,除了脸色大变,也别无他法。
“这个畜生啊!”
“三弟,你这狼心狗肺。”
二人,皆是破口大骂。
对于自己这位精明三弟平日里的故作糊涂,不管是许世全还是许世智都心知肚明,可是,毕竟是亲兄弟,他二人大多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二人如何也没想到,许世武竟有如此狗胆,在这个节骨眼上会对他二人出手。
如今,俨然已是必死之局,抵挡一支破甲箭便已然用了浑身解数,还是占了二人对破甲箭了解的优势,如今再来两支……
二人,皆从对方脸上看到了一丝绝望。
不过,哪怕再绝望,那股求生的本能还没有散去。
那两支破甲箭转瞬而至。
许世智再次凝聚了一张岩盾。
此盾一出,元气损耗过度之下,他脸色苍白无比,强行凝聚法术,显然已经伤到了他的修道根本。
可是,这和自己的身家性命比起来,俨然还是后者更重要,不过,方才轻松了半刻的他,却是猛然感受到一股大力自身后传来。
许世智脸色一边,转头一看,原来自己,已然被许世全单手提了起来。
他满脸错愕:“大哥,你要做什么?”
许世全冷冷一笑:“做什么?当然是活下去了。”
“二弟,你死了,大哥定然会斩了三弟那畜生,替你报仇。”
许世智在挣扎,可方才凝聚第二张岩盾已然不仅用尽了他全身元气,元气脱节之后,哪怕是浑身力气,也感受不到分毫。
他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张嘴求饶道:“大哥,不……”
那个“要”字还未说出,伴随着一阵疼痛感,两声利器刺破血肉的声音便传入许世智的耳中。
一支破甲箭穿透了他的腹部,另一支,则是直接穿透了他的胸口。
见许世智身死,许世全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也没有半刻犹豫。
他猛然转身,再次将许世智横举身前。
伴随着许世智的身死,身后其凝聚的两张岩盾失去元气支撑后尽数粉碎,那两支破甲箭再次扎入了已然身死的许世智身体上。
破甲箭,会根据修行者体内之气的不同,其内灵纹用尽之前,哪怕数十里外,也会追寻而至。
许世全和许世智两兄弟,却是难得的同火属元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