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晚上,陆明希睡得特别的沉。从刚开始的紧张,到后来的放松,女孩用了不到1分钟的时间就适应了。
有点打脸的是,明希觉得顾经年的怀抱实在是太舒服了,就像是一艘小船游到了宁静的港湾,一株浮萍找到了搁浅的土壤,小鸟找到栖息的枝丫,小鸡呆在鸡妈妈的羽下。潜意识里,那种熟悉和信任的感觉全爬了出来。
后背的疲乏感伴随着男人一下一下的轻轻拍打慢慢消失。整个人像是在大海里飘荡,在一波波海浪下沉沉浮浮,不一会儿就飘到了梦乡。
相比于女人的秒睡,顾经年的入睡就困难多了。
“明希。明希。”叫了被窝里的女孩好几声,女孩的眼皮动都不动。又拍拍女孩的脸颊。
“陆明希,你真是属猪的。”
顾经年不经失笑,一旦睡着,雷都吵不醒这点倒是和失忆前一样。曾经,晚归的男人总会偷偷地溜到女孩房里逗留,那时候看着女孩的睡眼总会让人不自觉地放松,想要睡觉。
可今天这样抱着,自己的身体开始一阵阵地发烫,睡觉?不可能的。顾经年这哪是享受,分明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明希已经彻底睡熟了,鼻子均匀地呼着气,长长的睫毛乖巧地贴在脸颊上,小嘴闭得牢牢的,再也不是咄咄逼人的样子。
男人伸出手,轻轻刮着女孩的鼻尖。白天发生的事像电影般从自己的脑海中经过。自己已经失去过女孩一次,他绝对不会再让女孩离开第二次。
其实早在陆明希让顾经年查车祸时,顾经年就怀疑明希就是辛夷。所以他第一时间去找了陆明希的父亲,静谨和尚。
和尚似乎和五年前有点不一样。以前的和尚就和苦行僧差不多,一身粗布麻夫,而现在,穿着材质较好的常服,住的庙宇也是金碧辉煌。他看到顾经年的时候一点都不感到惊讶。和尚正在沏茶,顺手给顾经年倒了一杯普洱,开口说:“你来了。”
“明希是你女儿?”
“你见过明希了?”老和尚对于陆明希的存在十分的坦然,好像一点都不想瞒着顾经年。
“她是不是辛夷?”
“这重要吗?”相比于华丽的衣服,和尚的眼睛好像一叶枯木,他看着顾经年古井不波,那深深的一眼就像是古老的禅钟在山寺徘徊。和尚开口道:“年轻人,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名字只是人的外相,不管她叫明希还是辛夷,她都是她。”说这话的时候,老和尚又泡起了功夫茶,他举起小泡杯给自己续上了茶水。
可顾经年却动了怒,双手紧紧握拳,根根指节分明,“师傅是出家人,却骗了我这么多年,还谈佛家道理。”
老和尚沉默了很久,最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她真的受了很多苦。”
那一下,顾经年的心好像被狠狠揪住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
“在国内她可能更危险。”
之后两人都沉默了。
直到顾经年起身打算离开,老和尚终于又开了口:“她的爷爷借着身体不好把她骗回了国,我答应让明希参加爷爷的生日宴再走,这段时间,请你务必让明希远离陆家。”这话不像是长辈说出来的,言辞更近似于一位老父亲的恳求。
“以后呢?你还要带着辛夷走吗?”
和尚沉默了。
“再走一次?”
可即使男人的问题不依不饶,面对女孩的父亲,顾经年的所有强势和霸道还是化作了尘埃。
老和尚的声音有点沙哑,脸上布满了无奈:“我只是想让辛夷能好好的。不受到伤害。”
和尚似乎比同龄人要更苍老一些,脸上的皱纹不止像是刻在皮肤里,更像是刻在了和尚的心里。记忆似乎回到了很久远前,那是一段自己都不愿意回首的过往。
“你应该知道辛夷是被抱养的吧。20多年前,辛夷刚出生的时候就丢了。被人从医院抱走,从此下落不明。我太太因此精神失常,直到现在还住在疗养院。那个时候我太太一发作就怪我,怪我工作太忙,连她生产都没有陪护,孩子这才会弄丢。”
“所以因为这个你就出家?”
“不是。如果因为这样,那我未免太容易逃避了。毕竟我曾经也是陆氏医药的领航人,这样的打击虽说很心痛,但也不至于致命。只是孩子被抱走的前几日,我正好发现了弟弟陆海清采买药材以次充好,中间吃回扣的事情。”
“你觉得是你弟弟找人偷走了你的孩子?”
“我当时只是怀疑。因为辛夷出生的时候我不在身边,是让弟媳帮忙照看母女。后来无意中听到了他们夫妇的对话,谁都不可以阻拦他们成为公司一把手的路,所有家族的继承人都不可以拦路。听到那话的时候,我感觉全身冰凉,就像出了一身汗,被人狠狠浇了一瓢冷水。世人都说我年轻时喜欢玩乐,迟迟不肯结婚。可又有谁知道。我们母亲过世早,父亲早年投身商场,无暇顾及我们兄妹三人。我从小带着弟弟妹妹,照顾他们,后来父亲生意遇到难处,弟妹又小,我一个人把家里的重担挑了起来。直到他们一个个结婚成家,我才考虑娶妻生子。我已经不想知道是谁抱走我女儿的。我什么都不想追究了。那天之后我就出了家,陆家的一切我都不再过问。我不是清心寡欲,我也不能做到六根清净。我只是觉得累了。我什么都不要了,都给他们吧。而五年前,在山里和辛夷偶然遇见,我知道我的女儿回来了。人都是健忘的,我忘了我弟弟曾经做过的事,我把辛夷带回了陆家。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让辛夷参加她爷爷的生日宴。”说到这里,和尚慢慢低下了头。
顾经年似乎看到老和尚的双肩在颤抖,慢慢平复好心情,和尚继续说道:“恶人的心肠是不会变好的。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和尚说完这一切,长长地舒了口气,简单的一段话,却好像把自己的一生都说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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