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白云悠悠,微风习习,鸟语花香中,八味先生正自酣卧,见一尊者,顶负圆光,身披七十二色,左手虚拈,右手虚捧,端坐于銮舆,祥云缭绕,款款而来。
八味觉得自己在哪儿见过这个老者,一时又想不起来,只模糊地记得这长者很受人尊重。待那尊者身离銮舆,随祥云落定之后,忙不跌地说:“不知大伽今日驾到,有失远迎啊!”
尊者左手一拈,銮舆定于云端,很是随意:“呵呵,娃儿,你还记得我啊?!”
八味说:“尊者请见谅,着实不记得了。只是觉得和您面善,一时想不起来了。”
尊者说:“连我这惯有的手姿也想不起来啦?!”
八味说:“想不起来了。”
尊者不但没有失望,反而有些高兴,只是有点不放心:“你个娃儿,只怕在诳我,连我这出行排场也不记得了?!”
八味说:“从未见过。”
尊者更不放心:“你仔细瞧瞧,能没有一点印象?!”
八味并不起身,只用眼儿瞧着,相当专注。一个世纪后,八味回禀:“您这派头不小,人间这宝马奔驰宾利都虐成渣渣了,是可以的。”
尊者放心,只道八味确实不识神器,逗他:“娃儿,有你说得那么夸张吗?!”
八味猜测:“够可以的了,蛮的!颜色那么深,看上去那么沉,是沉香做的吧?!”
尊者点头,特别在意八味的表情。
八味奇怪:“一个出行之物,这么笨拙,再怎么讲究底盘厚重,也不至于要夸张到您那个层次吧?!”
尊者淡然,实则满心骄傲:“咋就夸张了?恩师所赐,历来就这样啊。”
八味瞧不起:“没必要的。多得是的小瘪三不眼馋啊?!玩起命来,弄个炸药什么的轰走一块多值钱啊?你一块我一块地哄抢开来,安全上能有任何保障啊?!”
八味实诚,尊者乐,彻底放心,心情好,继续逗他:“娃儿,不用担心的,你以为那九条金龙是吃素的啊?”
八味不以为然:“什么九条金龙,不过是个装饰品,还能护驾不成?!”
尊者乐上加乐:“有见地!”心底里的话儿却是:你这娃儿忒不晓事,找那《封神榜》读读就吓破你胆儿了!
八味瑟,口无遮拦:“哦,您倒是很虚荣啊,以龙为饰品,还九条,还金光闪闪的,太显摆了,如此一来,不用喝道了,直接亮瞎了大众的眼,是要拒百姓于千里之外吗?!”
尊者的心缩了一下,表面依然淡定。心里话是:本尊已经低调得不能再低调了,怕唬了这娃儿,不过借着惯性从天界下来,他还如此大惊小怪,够天真哦。真要是一如平常的出行习惯,辇身的九条龙儿一齐发力,张牙舞爪,浩荡而来,这娃儿还能有魂啊?!
见尊者老久没有开口,八味乐不可支,没忍住:“您老在反思啊?!”
尊者呵呵:“反思呢,太夸张了总不好,一旦要接受调查,到底不是个好事哦。”心里话是:此物乃恩师所赐,还有谁来调查我呀?!这娃儿,忒不晓事了,真真好玩!
八味问:“不知者不怪,您不会责我什么吧?!”
尊者乐极:“无妨无妨,这倒是个好事。你如果知道了和我有过交情,一时骄纵起来,倒不见得你能把一个小事情做好哇。”
八味奇怪:“尊者您见笑了。您没搞错吧?!我就是一个很平常的人啊,能做什么事儿啊?!”
“呵呵,你呀,还是这改不掉的口气,说话儿从不转弯抹角的。我怎么会弄错人呢?!这不是笑话我吗?!那事儿,还只有你能做得了啊。”尊者说。
八味还是奇怪:“那您说说看吧,我总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做得了的事情啊。如今这样子您也看到了,也不像个有出息的人啊。”
“呵呵,你这人一直不为世俗所累的,常常是发呆,总是天马行空地痴想。今天怎么说出这样的话儿来了呢?!很自损啊,让我几乎不认得你了。”尊者说。
“那您肯定认错了,且请回吧。”八味说。
“呵呵,这话儿又对了。还是那原先的口气啊。你这人几十年来沾染了一丝浊气,情理之中啊!”尊者不介意。
“啥浊气呀?!您老可糊涂了,我就蜗牛一般地离不了自己的小房子,能沾到什么浊气呀?!”八味不满。
“呵呵,你这娃儿,已经够浊的了,既是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小房子,很让人费解哦!那我问你,你能有蜗牛那么清纯啊?!”
八味想了一想,老实回答:“只怕没有?!”
“当然没有了!”尊者告诉他怎么想,“人家爬过任何地方都会留下痕迹的,你能这样面对自己呀?!”
“哦!”八味折服,“真不能比较呀!”
尊者开心:“不过有了这点儿浊气也蛮好,倒冲走了一些原来巴在你身上那种生硬和呆板,反倒有血有肉了,比之前更可爱了!蛮好的。”
“哦!”八味好像才认识自己。
“呵呵,这太对了!惯会发痴,天下无双啊!”尊者相当满意。
“您老坐不坐呀?!都站了好一会儿,床铺有这么宽,随便坐下不好些啊?!”八味说。
“呵呵,无论沾染了多少浊气,这骨子里的那股清气总是改变不了的啊!好的好的好的好的,我这就坐下来了啊。”尊者说着,就着摇椅躺下,可那摇椅兀自吱吱呀呀怪叫不停,只得又乖乖地起来。
呵呵,说得轻巧,随便坐坐,哪有落座的地方啊?难不成要尊者席地而坐,自己只顾躺着舒服啊?!要是挨着床沿坐着,可八味又不是什么病号,成什么话呀?!
“半天了,”八味不耐烦,“人老话多啊。您到底要我做什么事儿?!没舍得告诉我啊?!您是习惯串门子?!而且是乱串一通啊?!”
“呵呵,这腔调可是一点没变啊。”尊者并不见怒,“你一呆起来可以几天,急什么啊?!我还从未造访过你的,赶我走啊?!”
呵呵,如此怠慢大伽,泛宇宙里能有几人啊?!呵呵,哈哈,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