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黎脚步一滞,僵硬在了原地,面上的表情也是一僵。
她背对着贺楚慎,自然看不到他面上的表情,沈黎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跑。
可贺楚慎哪里肯给她机会?
“你问我,谁又适合你。”
“小黎,他们不适合,我同样也不适合。”
“三年前我选择离开,便知道很多事情都无法回到过去,可小黎,这次,我不想离开了。”
沈黎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不是她疯了就是贺楚慎疯了,疯的简直丧心病狂。
他走近了,站定在她面前,与她对视间,问道,“三年前,还记得我为什么会走吗?”
沈黎摇头。
她不记得了,只记得那个时候贺楚慎执意要走,谁也劝不动,后来她送贺楚慎去了机场,再后来他便再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现在,他回来了,竟然说喜欢她?
贺楚慎笑了,眉宇间全然是失落的笑意,那带着苍凉的笑直直的撞击进她的心口,迅速的蔓延了全身。
“沈黎,或许我不止是喜欢你这么简单。”
“小黎,我们认识多久了?”
“第一次见你,我就喜欢你了。”是十四年又一百三十二天。
“楚慎。”
沈黎深吸了口气,僵硬的扯出笑容,看贺楚慎的时候,刻意的保持了疏离。
她从未想过贺楚慎会跟她说爱,她一直都知道的,贺楚慎对她很好,不论是她要做什么,他总是会在第一时间帮她。
那些年里,沈黎在感情里跌跌撞撞,身后始终都有一个贺楚慎。可她从未想过,这是爱。
她曾经,也曾动过心,不过那也是曾经,“为什么不告诉我?”
“三年前,或者更早?”
或许,他告诉她了,她当年也就不会那么死脑筋,一股脑的扑向贺岑东了。亦或许,她会迟疑,总之不会是现在这样的情形。
“既然之前不告诉我,那么现在又为何要告诉我?”
面对沈黎的质问,贺楚慎竟是无言。
“你我都不小了,该知道有些事情掩埋要比说出来更好。”
“可我想努力一次。”
当年他晚了一步,也舍不得让她为难。可现在他想努力一次,或许苏楠说的对,他就是个胆小鬼,在面对沈黎的时候,他总是会瞻前顾后。
“楚慎,有些事情不是你努力了就能得到的。”她蹙眉,“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做朋友或许更好?”
“沈黎。”他打断她,“事实证明,我做不到。三年前我以为你能幸福,所以我选择不说,你告诉我你会幸福一辈子的,可现在呢?你做不到。”
“既然贺岑东给不了你,我给你。”
这句话,却像是隐藏了许久的,脱口而出,那样自然,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沈黎也是怔住了,久久的,她竟发觉她看不懂他,亦或许,这个男人她从未懂过。
两人就这样对望着,甚至忘了时间,那脚上也是生了根。
许久之后,沈黎才听到了那属于她的声音,似经过了思考,“可楚慎,我结婚了。”
“你说什么?”
那是谁在说话,那样绵延,那样遥远,明明近在咫尺,他却觉得那人隔着万水千山。
他双手置于身侧,那指尖轻颤,却是倏然紧握,半晌,他温润的嗓音中带着一丝紊乱的气息,低低的问道,“你在同我玩笑?”
“小黎,我知道你一时之间接受不了,我可以等,等你……”
“是真的。”她定定的看着他的僵滞的眼眸,一字一顿道,“就在前不久,跟裴远珩。”
风,轻拂耳边,似谁在说,你看,从前你没有把握住,而现在,依旧如此!
沈黎已经离开许久了,因为一通电话而离开。看她乍变的神色他也能猜到那电话是谁,而她又是为谁担忧。看她远去的身影,而后消失在眼前,他终究是没有勇气再往前一步,终于还是晚了。
……
“嗨,你是贺楚慎?我叫沈黎,沈是沈从文的沈,黎是黎明的黎。”
“你……?”
“嘿,我看上你们家贺岑东了,所以,我决定从你这儿下手。”
“……”
“喂,贺楚慎,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儿?是因为你爸爸姓名贺,你妈妈姓名楚吗?慎是谨言慎行吗?不然你怎么会那么少话?”
“喂,贺楚慎,我请你吃饭吧,这样的话,下次你带我去你家啊。”
“贺楚慎,你到底帮不帮我?”
“贺楚慎,你要走的话,就不要回来了。”
“楚慎,你都不祝福我吗?我好不容易要结婚了呢,下回就不能叫你名字了,得叫五叔了。”
“楚慎,再见。”
……
沈黎上了车,却一直处于游离的状态,耳边响起一道焦灼的声音,然后就断了线。
急急忙忙的给向东打了电话,却始终没有人接听。
“你好,我要一张去殷城的票,现在。”
从榕城到殷城,高铁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车程,可沈黎却觉得分秒都是煎熬。
号码是裴远珩的,可声音却不是,“沈黎,我是岑欢,我在市医院,我哥……?”
沈黎整个人都慌了,下了高铁立马就拦了车去医院,沈黎像是无头苍蝇一样跌跌撞撞,从医院门口到急诊室,再到病房。这一路的过程都是艰难的,似乎每走一步,沈黎都觉得像是在身上剜了一刀似的,疼的紧。
病房的门倏然打开,门内的人还未有反应,却是见一道身影飞奔过来,刹那间,抓住了那人的手。
“你有没有怎么样?我看看……”沈黎整个人一僵,却是被人整个搂在了怀里,低低的笑了出来。
男人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沈黎的脸上,他将她揽进怀里,那脸贴在他的心口,听着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那气息拂在她的脸上,那一刻,沈黎的心莫名的安定了下来。
还好,还好!还好没事!
她缓了一口气,便任凭他这样抱着。
男人却是问,“你怎么会来?”
“还说呢,你怎么回事?”接到岑欢电话的那一刻,她都不知道有多担心。
上一刻还被贺楚慎的表白吓到,下一刻却是被裴远珩吓到。
岑欢在电话里说的不清不楚的,还没说完便断了线,想要再打过去,却是关了机。
沈黎着急,便给向东打电话询问情况,谁知道向东那边的电话也不通,可把沈黎吓得,急忙买了高铁票赶过来。
“一小时四十分钟,裴先生,你可是让我担惊受怕了这样久,你说,你要怎么补偿我?”
她靠在他的怀里,却抬头对上他的眼神,那眼底满满的都是欢喜。沈黎一羞赧,直接上手掐了他一把。
“可还笑,我是真的吓到了!”
她在来的路上还在想,到底是怎么回事,岑欢说话也没头没尾的,害得她担心了那么久。
“我是高兴,真的。”
将她又搂得紧了一分,“夫人,我是真的高兴。”
“你傻了吧,有什么好高兴的,你这都住院了还高兴。”
沈黎撇撇嘴,推开裴远珩,又四下看了看,只是见到男人头上裹着纱布,其他的地方倒是没有受伤。
可看到那碍眼的白色纱布,沈黎还是蹙眉,伸手点了点裴远珩的脑袋,“疼吗?”
男人摇头,“不疼,你来了,就不疼了。”
他笑了,拉着沈黎的手,轻轻一带,便将沈黎带到了床边坐下。她背对着他坐着,他上前,抱住她的腰,下巴靠在她的肩上,微微的闭上眼睛,一副餍足的表情。
看裴远珩也没有过分的举动,沈黎也就由着他了,不过还是不满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裴先生睁开眼,那眼底划过一丝清明的厉色,“无碍。”
“开车的时候马路上突然出现行人,我绕过了。”他轻描淡写,可沈黎却听得心惊肉跳。
不过,沈黎后来才知道,这事儿远不止这么简单。
裴远珩的车是开在车道上的,那个时候车辆不多,刚好是绿灯,却突然冲出来一辆轮椅。纵然是裴远珩闪躲开了,可那人也受到了惊吓,从轮椅上跌下来,被别的车辆撞上了。
而裴远珩的车则是打了个弯道,直接撞上了高速上的护栏,受了伤。
“岑欢呢?”
“去警察局了。”他淡淡的道,“估计我等会也要过去。”
“那电话是怎么回事?”
“没电了。”
说也巧,那个时候出事,岑欢正好来殷城,说是要跟裴远珩一起去盛世找梁远召,就在路上两人就遭遇了车祸。
刚刚裴远珩昏迷,还没有醒过来,岑欢便跟着警察去了警察局,岑欢也是当事人。而这边则是有警员守着裴远珩,刚刚那警察也是刚刚走开。
这会儿回来瞧见病房里多了一个人,便询问了几句,又是接到警察局的电话,说对方不追究责任了,裴远珩便也不用去了。
尽管这样,沈黎还是觉得刻意,尤其是在那警察离开之后,裴远珩眉头紧锁的模样。
“有什么问题吗?”
倒了杯水,沈黎走过来,将水杯递给裴远珩,“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没什么。”
收敛了神色,裴远珩一记笑容带过了这个话题。
饮了一口水,裴远珩拉上沈黎的手,那手指蹭在沈黎的手心手背上,轻轻柔柔的。
沈黎被他捏的不自在,一手拍掉他不安分的爪子,“受伤了还这么不老实,躺好。”
说着便拉开凳子在床边坐下,“以后手机一定要随时保持畅通状态。”
“嗯。”裴先生点头应承下来。
“你要保证第一时间接我电话,不论你在做什么。”
“可以。”
“还有,有事一定要找我,也要让我第一时间找到你。”
“我知道。”
“那……”
“我都知道了,夫人。”
裴先生打断沈黎的絮絮叨叨,笑着牵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夫人说的我都记下了。”
“最好是。”沈黎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天知道她在接到岑欢电话那一刻的心情是什么,沈黎不知道怎么来形容,只觉得天昏地暗,她甚至在想,要是裴远珩出了什么事,她该怎么办?
原来,早在不知不觉中,裴远珩就已经入侵了她的生活中,无处不在。
“夫人,为夫都答应了你这么多条件了,那夫人是不是也要回答为夫一个问题?”他笑问,那眼神里闪过一丝精光。
沈黎微微抖了抖,神情戒备的看着裴远珩。
“什么问题?”
裴远珩眯着眼,手指捏着沈黎的,缓缓开口,“夫人,你是在为我担心吗?”
沈黎微微眨了眨眼,一下子红了脸,看到裴远珩脸上那笑容时,只觉得脸更烫了。“怎,怎么样?不行吗?”
“行。”他笑得更欢了,“那为夫是不是可以认为,夫人有那么一丁点儿是喜欢我的?”
“……”
沈黎又是眨眨眼,“有吗?”
“有。”他斩钉截铁,沈黎却羞红了一张脸,“有又怎么样?不行吗?”
她说的理直气壮,,一巴掌拍掉裴远珩的大掌,“裴先生,你好歹是我男人,我喜欢你不可以?”
“可以,为夫希望夫人能把这份喜欢转变成爱,夫人,可以吗?”
“喂。”沈黎大声喝止,“不是说好的一个问题吗?”
沈黎瞪着他,索性不理会他了。倒是裴远珩,看着沈黎这恼羞成怒的害羞模样,唇角忽而勾起,露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
裴远珩的伤势并不太严重,不过沈黎担心裴远珩身体的关系,便强制性的要裴远珩多住院观察,至于工作的事情,沈黎也都交给了岑欢,反正岑欢来殷城也是为了跟盛世的合作,现在看来岑欢去谈远比裴远珩要容易的多。
沈黎当然也是留了下来,一是因为照顾裴远珩,担心他的身体,再来是沈鸢也在这间医院,沈黎也是听宋子瑜说的,她打算有时间要去瞧瞧沈鸢。
削了一颗苹果递给床上正在忙碌的男人,男人却没有接过,沈黎一蹙眉,直接喂了一声,男人抬头,张开嘴。
沈黎无语的翻了一个白眼,却还是将苹果凑到男人的唇边,待男人一口咬上,她松了手,将男人手里的文件抽走。
“你受伤的是脑子。”
她提醒他,不要继续埋头工作。
不过他却故意扭曲了她的意思,笑问,“那夫人为何要拿走我手里的文件?”
“裴先生,你信不信我再你脑袋上敲个窟窿?”她迷瞪着眼,凶神恶煞的说道。
“嗯?”他咬了一口苹果,却是起身,伸长了手将苹果塞到沈黎的嘴里,“夫人尝尝。”
沈黎气结,拿下苹果,“裴远珩,你严肃点儿。”
“我很严肃,夫人。”他说着,“你把资料给我,我怕岑欢一个人应付不来。”
“你就少操些心吧,岑欢应付不来不还有我么。”
“你就好好休息吧。”
沈黎知道,既然岑欢愿意出面,那事情就要好办的多,裴远珩的担心是不必要的,毕竟岑欢那么大人了,知道分寸。
“你去看过沈鸢了?”
他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了,上次在电话里也忘了问沈黎这件事。他也是后来才听到向东说沈鸢的事情,几乎是在第一时间裴远珩就猜到了这事情跟沈黎有关。
沈黎微挑眉,摇头,“打算过会儿就去拜访一下瞧瞧。”
“对了,有件事要跟你商量一下。”她笑着,一边咬着苹果,一边缓缓的靠近。
裴先生一看沈黎这举动就知道这小东西脑子里肯定又想了什么坏事,招招手,让沈黎过去,而沈黎也十分听话的靠过去,坐在了床沿上,躺在他身侧,将啃得乱七八糟的苹果递给裴远珩。
“宋小姐答应我换角儿的事情了。”
“条件?”
“裴氏旗下的那个地产项目,不是要找代言人吗?”她嘿嘿一笑,靠在裴远珩的肩上,那手却不安分的在裴远珩的胸前画着圈圈。
裴先生一听,闷闷的笑了出声。沈黎靠在他身上,能明显的感受到男人起伏的心口,自胸腔里发出的低笑闷响,震着她的耳膜。
“怎么样?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他抬头,看他的眼睛。
“我怪你你就不会这么做了吗?”他反问,沈黎摇头,“我会。”
“那便是了,我说过,你想怎么做都可以,不必顾及我,只是我很好奇,你是怎样让宋子瑜答应的?”
这样空口说白话,难免会反悔。宋子瑜也不是傻子,所以不会轻易的答应。
“我啊,我就告诉她,我是裴先生的夫人啊,裴氏集团董事长的夫人,这点儿权力应该还是有的吧。”
她闷闷的笑了,拿捏着裴远珩的手,那纤细的手指在他的掌心画着圈圈,“裴先生,我是不是很聪明?”
她卖着乖,男人一听,眼里闪烁着不知名的光芒,那一刻,仰头,他侧眸,两人的视线相撞,如耀眼的星辰。
他唇角勾起,那媚眼深处全然是笑意,一伸手便是捏住了她的鼻子,“是,你这个小机灵。”真是越来越懂得讨他欢心了。
被捏住了鼻子,沈黎出不了气,脸憋的通红,可却是笑着。她眨眨眼,微微张开嘴,那舌尖便挑衅的舔到男人的手。
暖暖的,痒痒的,顷刻之间男人已然松开了她的手,改为将她紧紧的拥入怀中。
“你看着办吧,既然我放手让你做了,你就无须顾忌。”
“不过夫人,下次这些事情交给为夫就可以了,何必去麻烦别人?”
“可是,这些事情我希望是我自己去。”
她知道裴远珩完全有那个能力帮她打击沈鸢,打击贺岑东。可她不愿意这样,有些事情应该要她自己动手才对,尽管最后还是得依靠裴远珩的势力。
可他平日里工作那么忙,她不愿意再因为自己的一些个人恩怨让裴远珩分心。
“好了,你先休息,我得去瞧瞧她了,怎么说我现在也是她亲人,去瞧瞧她也是应该的。”
沈黎止住了两人的谈话,从裴远珩的怀里起身,临了却又弯下身子“吧唧”一口,在裴先生的脸上亲了一下,才飞快的跑了。
裴先生摸着脸,看那道已然消失在门口的身影,无奈的摇摇头。
身旁的电话响起,余光扫了一眼,淡然的按下接听键,“什么事?”
“先生,苏女士的病情分析出来了。”
“嗯。”
“还有……关于您的车祸,可能跟裴氏的地产项目有关。”
那幽暗的眸光里划过一道阴厉,却是道,“小心盯着,这次不成功,很可能有下次,还有,找几个人,暗中保护夫人。”
一早就打听了沈鸢的病房号,沈黎此时拿着从楼下的花店买来的花过去。
因为沈鸢是在剧组出事的,所以关于在生病住院这方面,海皇做的是滴水不漏,在市医院的高级病房。
沈黎都打探过了,因为沈鸢是大明星,为了不让人打扰,所以那一层几乎没有几个病人。
一路畅通无阻,沈黎戴了一副大墨镜,到了病房门口时,推了推眼镜,敲了门。
沈鸢待在病房里正无聊,小助理被她推下楼买东西去了,这会儿就她一个人,此时病房里十分安静,所以在一听到敲门声,沈鸢几乎是反射性的起身,警惕的盯着那门口。
“谁?”
在殷城,她几乎没有朋友,所以这会儿有人来,沈鸢担心是记者。
站在门口的沈黎一听这紧张的声音,微微勾起唇角,还不待沈鸢反应,就直接推开门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套紫色的连衣裙,看起来高贵又大方,脚踩着迪奥当季最流行款式的鞋子,露出她好看的脚踝。
沈黎缓缓的走过来,那高跟鞋踩在地面发出蹬蹬的响声。待她走近了,才一手摘掉眼镜,露出那一双好看的杏眸,唇角缓缓上扬。
“好久不见,沈大明星,听说你出了意外住院,这不,我特地从榕城赶过来,代表裴氏来看望你,够诚意吧!”
她笑着,将另一只手上的花束递过去,“但愿沈大明星早日康复。”
她说着,却见沈鸢脸色乍变,气得发抖,咬牙切齿道,“沈黎,你是故意的。”
沈黎挑眉,伸手在拿花瓣上一挑,莞尔一笑,“不对,沈大明星这话说的不对,我不是故意,是特意,特意去楼下花店挑选的,那店长说今日进货开的最好的就是我这束来!”
“你瞧,这花儿开得多艳,就跟沈大明星一样,艳丽多彩。”
这一瞧,不是菊花却又是什么?而且还是五颜六色的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