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式各样的刑具摆满在红毯之上,让人遍体生寒。
这哪里是什么考核,摆明着是让人来受罪的。
人群空余出了台前一大片。
那里仅站着四人。
弩侠儿正看着台上那些五花八门的东西,好奇不已。这些都是他从来不曾目睹过的,什么巨型狗尾巴草、老虎上坡登、竹甲刀…甚至还有狼牙大棒、囚着几只恶犬的铁笼子…
简直是闻所未闻,但单看这架势,真是恐怖如斯。
包芊芊正挥动着手中的折扇,等着人登台“表演”。她脸上带着笑意,却没有人敢与之相对。
弩侠儿的道袍被人使劲拽住,旁边三人抬着他急速往人群退去。
待得退到人群之中,三人才敢揣起粗气…
有人心头暗想,难道真有人敢上台一试,那不死也要脱层皮!
包芊芊——包大县令,许久都未等到有人登台,她转身走到那些刑具面前,一边轻叹,一边把玩起来。
而在人群看来,这女子根本就不是什么娇滴滴美娘子,实则是一头母老虎,动不动就会吃人的那种。而且还不吐骨头,要是真着了她的道。
这大好年华,盈盈岁月不就全完了…
“南云城杨沥前来一试。”
一道霸气的声音响起,是那个英武不凡的年轻男子。昨日他同弩侠儿一样“无缘无故”的便退出了苟家三小姐的最后一轮考核,今日再来,想必是心有不甘,亦或是脑袋被驴给踢了。
他同昨日那般,脚下携旋风登台,立于包大县令后方。
包芊芊停下手中把玩的刑具,看着英武男子,开口冷笑道:“我们是不是哪里见过?”
杨沥不点头也不摇头,就那样看着面前有几分男子扮相的女子。
两人相望,包芊芊眼里闪过一丝诡异,手中折扇摊开,说道:“杨兄准备先从哪种酷刑开始?”
杨沥终于是转变了脸上那种谁都欠他二百五十枚燕离官币的面容,难得笑道:“二小姐希望杨某从哪种刑具开始?”
包芊芊折起扇子,拿起身边最近的巨型狗尾巴草,说道:“杨兄何不就近?”
杨沥点头,脸色却有点怪异。
谁都知道这狗尾巴草虽然看着普通,但确是县衙逼供最有用的利器。一般犯人,很难受得住那种瘙痒。这东西最适合的就是动用在一些“铮铮铁骨”的硬汉身上。
包二小姐这一出手,直接是针对上了杨沥。
杨沥虽然明白这点,但作为他这种本身气质就看得出不同于常人的男子,哪是这么容易就会退缩的。他脱去鞋袜,径直就坐在了老虎上坡登上。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既然是要忍受这种软刑烂磨,何不再加点硬的。
包芊芊看到男子如此果断,心里并没有对此人有何高看。什么将门子弟,王公贵族;世间之人皆平等,那才是她想要的。
要是此刻有人知道她的心思,多半会自愧不如。
包芊芊眼神冰冷,看向几个护卫,开口道:“你们为杨兄弟脱去上衣,再将其手脚禁锢,然后开始行刑。”
护卫听令上前,登上男子突然青筋暴起,身上衣服尽数被崩裂开去。
他随即说道:“二小姐不必多此一举,杨某自是知道这些刑法的使用,尽管差人行刑便是…若是我手脚动了一下,嘴中喊出了一声,就算杨某失败。我自会下台离去,不再耽搁二小姐考核时间。”
一旁几个护卫犹豫,包芊芊则看着男子的身躯脸上冷意更甚。
只见杨沥暴露在外的上身,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伤疤,满身强壮的肌肉在刀疤里格外可怕。也不晓得此人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
台下人群也将此景看在了眼里,不由得惊叹…
包芊芊被身旁一个护卫提醒,她一怔才回过神来,示意可以行刑。
护卫携来皮鞭、狗尾巴草…对着男子抱了抱拳,看见男子点头后,开始行刑。
皮鞭挥舞,打在那些老旧伤疤上,杨沥面色没有任何的起伏波澜。
狗尾巴草在他脚底摩擦,再加上皮鞭抽打,也不能让他有任何的声响发出。
包芊芊在一旁死死的盯着男子的表情,嘴里开始发狠,“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给我使出全力。难道一个有点英雄气概的男人,就把你们吓到了。”
护卫闻言,赶忙死命的抽起来。
杨沥脸上有汗珠滑下,但却没有喊出一声,脸上的表情也依然如此前一般。
台下之人哪看得过如此血腥的场面。那男子都被抽得皮开肉绽了,眼睛却不曾眨过一下,四肢也不曾动过一下,真让人揪心。
他到底是什么来头,这是很多人现在的所想。当然,也为他握紧了拳头…
男子的“死撑”,让包芊芊眼睛慢慢通红,她手中握着的折扇已被一点一点抠烂,对着护卫吼道:“给我上狼牙棒,给我上竹刀挑断经脉…”
说着,她那双通红的眼里已淌出泪来。
台下之人明显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揪着的心,也想搞清楚其中来龙去脉。到底为何这包二小姐会对此人如此的绝情,难道他们之间有何“不可见人的秘密”…
“够了,芊儿,你给我停下!”
一声怒吼传来,是那包刺史大人,他将手中酒杯摔碎,看着台上的“惨景”。
几个护卫闻言停下手来,他们早已累得满头大汗。
杨沥艰难起身,身上满是鲜血,一股股伤口如同沟壑纵横。他吐了口鲜血,望着那满脸是泪的女子,温柔开口:“芊儿,我知道你心里怨恨,我知道你不想再看到我。但是…你知道当收到你要纳婿的消息时,我的心有多痛吗?”
杨沥说完猛然一动,夺过护卫手中一把竹刀,插在胸口上。
鲜血四溅,如雨一般滴答落下,他挣扎着咽下喉咙里涌出的血水,单膝跪在了原地,嘴角微微张开,惨笑道:“芊儿,你不是曾说过想看一看我的心是不是热的吗…我现在把它掏给你。”说着,他开始用双手拧动胸口的竹刀,一股红得发黑的血液从竹刀上滑下。
杨沥脸上没有痛苦,就那样深情的看着哭得伤心绝望的女子。
包芊芊再也忍不住了,手中折扇化作满天纸屑,奔了过去。
一头扎进男子怀中,泪水掉落在他那碗口大小的伤口之上,真的很疼。
杨沥还想再拧那竹刀,却被怀中纤弱的身影死死扣住了双手。他脸上浮过一丝幸福,在那身影耳边轻轻回忆:
那年女学宫玉春湖畔,一个少年随父亲去拜访老友。在一颗桂树下看到了一位少女,少女是个女扮男装的假小子。但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并没有拆穿。见到少女正在树下生闷气,他便走了过去。用尽各种方法来逗少女一笑,后来两个人就熟了。
少年便经常背着父亲,偷偷跑到女学宫找少女玩。
少女在学宫里有个好姐妹,经过介绍,三人成了很要好的朋友。
随着年龄的渐长,少女的好姐妹便对少年生了情愫。少女知道后,有意撮合。但少年却像个没事人样,总是对这个问题支支吾吾。因为少年知道他喜欢的并不是少女的好姐妹,而不是少女。
少女是铁了心的要让两人在一起,少年无数次的暗示都不能让她打消这个念头。
直到少年真和她的好姐妹走到了一起,少女开始有意疏远两人。
少女本以为自己做了天大的好事,哪想少年在和她的好姐妹私定终身后,便不告而别。
好姐妹来找她诉苦,说是少年本是平西王世子,遭逢西川蛮族来犯燕离,平西王受命远征,少年便自愿做了先锋队。可这些都是她的好姐妹在找上平西王府后才知道的,不然两人还蒙在鼓里。
少年不知道的是,他的不告而别,伤害最大不是少女的好姐妹,而是少女。因为后来他才知道那时少女的好姐妹有了身孕,少女一气之下带上了她的好姐妹追往西川。却在路上遭到了西川蛮族的攻击,两人死里逃生,最后到了西川燕离的军营。正逢少年赶赴战场,少年眼睁睁看着两人守在军营门口而一言不发,驾马便向着战场狂奔,眼神冷漠至极。
少女的好姐妹见此,气血攻心,导致腹中胎儿早夭。
从那时起,这个“可怜”的女子便生了轻生的念头,直到两人返回都城的时候,都不曾见过少年一面。
女子在西川边境洛河跳水而亡,死时少女正站在她身后,没有阻拦,也没有任何的办法去阻拦,因为那时的少女已经饿得精疲力竭了。当她看到女子站在河边回头的那一笑,她知道无论自己怎么做,都将于事无补。不过从那时起,她把那个已不再少年的男子恨到了骨子里。
平西王大胜归来,男子赢得了功名,得到了世袭的赏赐。
他从王宫出来的那一刻,便发了疯一般的奔向女学宫,可等来的确是不再是少女的女子一句,“你的心是不是热的?”
男子心灰意冷,落寞离去,各种打听才知道了两人的事情。他无颜再面对女子,直到今天…
其实杨沥有很多话没有说出来,包芊芊所谓的好姐妹,心机到底有多深:设计让自己无缘无故要了她的身子,又在中间不停的挑拨离间…
但这一切都已过去,那女子就算有错,也没人会再说什么。最可怜的是那个还未出生,就已宣布为这段孽情做了牺牲品的腹中胎儿,他有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