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屏风走出的男子竟然是慕世,这让谦霜感到十分震惊,原以为,他不过是一名普通的商人罢了,谁曾想,他竟是宫中御医。
但谦霜心中有些顾虑,虽然自己每次出门的时候都是女扮男装,但是难保不会被慕世认出。
却在此时,慕世抬起头来,不经意地看了谦霜和柳依依一眼,随后朝着祁王行礼道:微臣慕世参见祁王殿下!
祁王抬抬手,说道:有劳慕大人前去替王妃诊脉。
慕世点点头,拿着药箱便走到**榻旁。因雪梅疯了,此时陶静姝的身旁没有丫鬟伺候着,而慕世又不能直接抓着陶静姝的手进行诊脉,一时间他竟然有些迟疑了。
谦霜一见,急忙走到**榻旁,半蹲着身子,将陶静姝的胳膊轻轻搁在**榻旁,又在其手腕上覆了一方锦帕。随后站直了身子,对慕世说道:劳烦慕大人了!
慕世冲她点点头,正要跪下诊脉,却是压低了声音,快速地说了一句,多谢墨穹公子!
如果说方才慕世的出现只是让谦霜感到震惊,那么方才的那句话则让她的后背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他居然知道她是谁!
但是眼下,谦霜不能表现出任何慌张,自己还站在祁王和柳依依的面前呢,私自出府已是大罪,万一被人知道了,拿来做什么文章,那她的小命可是会轻而易举就被玩完了。
好在谦霜一直是半低着头,脸上始终带着平静而从容的神情,倒也没有叫祁王和柳依依他们起疑心。
谦霜因心中记挂着雪梅一事,便向祁王行了礼,想要去院中查看一番,祁王见她说得急切,便许了她。
走出朝晖阁的那一刻,谦霜才知道方才在屋中的气氛有多抑郁,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她扫了扫院中的众人,见人群之中没有秦氏二姐妹的身影,再一看丫鬟小厮,见他们看着雪梅的目光中仍然带着几分鄙夷。
都散了吧,都去忙自己的事,私底下不许再议论此事了!谦霜冷冷道。
丫鬟小厮们一听,便恭敬地回道:是!随后便三三两两地离开了。
谦霜见丫鬟小厮们都离开了,便走到雪梅的身旁。对押着她的护卫们说道:你们先下去吧,我同雪梅说两句话。
护卫本要说这是他们的职责所在,但见谦霜眼眸之中写满了威严,他们也有些害怕了,如今在王府之中,谦霜的地位算是最高的,他们怕与谦霜起了冲突,但又顾及到这是职责所在,面对这两难的抉择,护卫们迟迟未做出选择。
谦霜知道他们在担忧什么。便又说道:那你们就到院门口守着吧。
护卫们急忙行礼,随后便退到了院门口。
身上的束缚一下子没有了,雪梅不由得瘫坐在地上,仍是双眼空洞地望着远方。
谦霜见状,转过身去对湛露轻声说道:去丫鬟房中倒一杯水来。
湛露点点头,急忙跑向离自己最近的丫鬟房中。
见湛露走远,谦霜便转过头来,见雪梅仍然瘫坐在地上,伸出手想要扶起她,谁知手刚一碰到雪梅的胳膊,雪梅便挥动着双手,一脸惊恐地喊道:别碰我,别碰我!
见她这样惊恐,谦霜咬咬牙,不顾雪梅双手挥打在自己的身上,将她猛地从地上拽了起来,谁知雪梅狠狠地挠了一把她的手臂,紧接着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自己的胳膊。
到底是谁陷害你的?你可曾看清昨夜那人的长相了?谦霜咬咬牙,还是将这些话说了出来,雪梅原是府中最知礼的侍女,如今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实在叫她心中也难受。
谦霜自幼不得**,在墨府之中没少见那些欺软怕硬,横行霸道的丫鬟和小厮,但如今遇到了雪梅一事,她心中甚是恼火,暂且抛开过去的事情不谈,她很想替雪梅出这口恶气。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别碰我!别碰我!过了老半天,雪梅才喃喃说道,声音嘶哑而难听,早已没了往日那种生气了。
谦霜正要说话,却见湛露低垂着头走了过来,手上空空如也,谦霜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便迎了上去。
夫人,奴婢无能。在外,湛露依旧称谦霜为夫人。
怎么回事?谦霜见湛露一脸怅然,对于此事也猜到了几分。
奴婢方才去丫鬟房中倒水,谁知房中竟然没有一个茶壶里有水,房中未当班的丫鬟同我说,湛露说着,探了探身子,看了一眼依旧瘫坐在地上的雪梅,紧接着,朝前走了一步,凑到谦霜的耳旁轻声说道,丫鬟们说,上头说了雪梅如今失了身,名节被毁,是断不能继续留在王府之中当差了,得早早地送出去。
谦霜一听这话,震惊地看着湛露,心里着急而气愤却又不能发作,这叫什么事啊,雪梅遇到这样的事了,也不去查个真相,还要把人送,这是要送去哪里?话音刚落,她的心里头掠过几分不好的猜测。
便在这时。祁王自朝晖阁中走出,身后跟着柳依依与芳华,而慕世低垂着头走在最后。谦霜见他们走了出来,看样子是已经替陶静姝诊好了脉。
几人走到院中,祁王偏过头去,见谦霜一脸的焦急,知晓她那样一个稳重之人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否则也不会是这样的表情。
此刻,慕世从后头疾步走上前来,对祁王说道:宫中还有差事。微臣需要立即赶回宫中,祁王殿下,微臣告退!
祁王点点头,吩咐林震领着慕世离开。慕世急忙道谢,随后便跟在林震的身后,疾步离开了朝晖阁。
谦霜略有所思地看着慕世离开的背影,想起方才他离开的时候明明朝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但他到底实在看自己,还是在看……雪梅?
慕世走后,柳依依扶着芳华的手,走到谦霜的身旁,看了一眼雪梅,随后对谦霜说道:这护卫都去哪里了,雪梅如今神志不清,若是坐了什么糊涂事,伤着妹妹可怎么办?
见柳依依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谦霜摇摇头,轻声说道:多谢姐姐担心,只是我看她衣衫不整地跪在那里,对她总是不好的。
祁王看着谦霜与柳依依二人正在对话。便先行离开了。
他原是在军中处理粮草问题,今年全国有几处干旱,地里颗粒无收,而云宛国北部甘河一带并不太平,北面的阔合族对甘河虎视眈眈,甘河虽然不是什么肥沃之地,然而因地形崎岖,如天然屏障一般,若是攻下了甘河,后果不堪设想。
而如今朝中重文轻武,军队力量薄弱,单靠他所掌管的军队只能做到守城,却做不到进攻,这实在是令祁王有些头疼,然而自家的后院又发生了这些事,祁王觉得自己更是一个头两个大。
谦霜与柳依依见祁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声离开了,柳依依想着在朝晖阁中也无事,便也要离开。
柳依依见谦霜盯着雪梅,眼底带着是几分疑虑,走上前来,说道:谦霜妹妹,你莫怪姐姐多嘴,有些事不该你管的,你就别管。她这话说得倒也是合情合理,雪梅毕竟是陶静姝的陪嫁丫鬟,陶静姝还未发话呢,她墨谦霜凭着什么身份去管此事?
谦霜张张嘴,想要反驳,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是没有什么身份地位。但是她看到这样的事情就是难受,她的耳旁也有吹过一阵风,说是雪梅生性放荡,自己勾搭上了什么人,然后又不知检点地带回了王府,说是被人凌辱,恐怕是与人欢好的时候被府中的丫鬟发现了吧。
就在她们二人还在对话之时,见书雁领着一个妇人走了进来,只见那妇人妆容精致,衣着也是华贵。左手拿着一杆烟袋,边走边抽着烟袋,十分惬意,丝毫没有半点寻常人进入王府之时的那种敬畏之感。
然而柳依依一见那妇人,脸色唰得一下就变了,她不由得低下头去,轻轻咳了几声,一旁的芳华见状,急忙说道:夫人,您也站了许久了。奴婢扶你到廊中去坐坐吧。
那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谦霜就站在柳依依的身旁,听得十分清楚,随即她说道:依夫人若觉得劳累了,先回去歇息吧?
柳依依一听,缓缓摇头道:无妨,我去廊下坐着就好了。说着,便由芳华扶着,走到廊中。
一旁的夫人听到她们细微地对话,不由得转过头去,看了看柳依依的背影,脸上带着几分疑惑。
谦霜见她直勾勾地盯着柳依依的背影看,一点礼貌也没有,便轻咳了两声,向书雁问道:书雁,不知这位是?
书雁原是看不起谦霜,可如今谦霜成了侧妃,她免不得要巴结一下,便陪笑道:回禀墨侧妃,这位是天音坊的邹夫人。
天音坊?谦霜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那天音坊不是先前靖远侯请自己吃早饭的地方吗?可是天音坊的夫人为什么会来王府。
邹夫人看了谦霜一眼,见她虽然装扮朴素,但是眉宇间带着几分威严,而方才又听到书雁对她毕恭毕敬的样子,邹夫人便知道谦霜在府中的地位一定不低,她立即将跪了下来,朝谦霜恭敬一行礼,老身见过墨侧妃。
谦霜还在疑惑邹夫人此次前来的目的是什么,突见她如此行礼,便说道:邹夫人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邹夫人起身后,便直白道:天音坊里还有些杂事还未处理,请墨侧妃原谅老身鲁莽,老身想尽快办好这件事。
什么事?谦霜疑惑地问道。
一旁的书雁一见,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雪梅,随后说道:王妃有令,送雪梅去天音坊。
谦霜一听,心中除了疑惑还是疑惑,但柳依依却不同,她听到天音坊三字时身子不由得微微颤抖着。而一旁的芳华见状,急忙扶住了她的肩膀,随后自袖中掏出一个小药瓶,立即倒出了一粒青色的药丸放在柳依依的手中。
柳依依颤抖着将药丸服下,药丸药性猛烈,又配着她轻缓的呼吸,随后便平息了她内心的慌张。
谦霜一行人与她的距离远,便没有发现这些情况。
书雁见谦霜并未发话,便要唤来几个小厮,谁知谦霜突然问道:书雁。为何要把雪梅送去天音坊?
听到谦霜的问句,书雁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雪梅遇到那样的事,身心都受到了伤害,如今已经不能在府中伺候王妃了,可王妃仁慈,哪里能见得雪梅被遣回老家,所以便让奴婢喊来天音坊的邹夫人,希望邹夫人能够收留雪梅,教她一些琴棋书画。如此假以时日定能让她的内心康复。
谦霜一听,这些话说得也有道理,她之前也去过天音坊,坊中装潢大气,而紫晴姑娘又是端庄大方,若是雪梅真的能够在天音坊中好好疗伤,这也算是一个很好的归宿。
侧妃,邹夫人的天音坊还有事情要办,此事也不能再拖了,奴婢这就和邹夫人一同领着雪梅前去天音坊。书雁依旧是恭敬地说道。
谦霜觉得她的话也是有道理,眼看这件事已经闹得上下皆知,若不能尽快办好,说不定要耗到什么时候。想到这里,她便点点头,朝着邹夫人说道:那么一切有劳夫人了!
邹夫人精明的眼睛在谦霜身上快速地打转了两下,随后笑着说道:不麻烦,不麻烦。说完,她便要和书雁一同前去拉起雪梅。
谁知她们刚刚将雪梅拽起,便见雪梅发了疯似的挣扎着,嘴里大喊着:我不去,我不去。眼眸之中没有方才的空洞,而是带着一种求生的**。
好姐姐,快别闹了,眼下王妃昏迷不醒,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姐姐你是承担不起的。书雁用力拽着她的胳膊,想要将她拉出朝晖阁,一旁的邹夫人一见如此,面上的表情虽是平静,但垂在雪梅身后的左手却迅速抬起。随后举着烟袋在雪梅的背上狠狠烫了一下。
那一烫,让雪梅不由得大声嘶喊着,谦霜一见,急忙冲上前去,想要仔细查看雪梅的情况,却听到书雁慌张地说道:侧妃您看,今早雪梅便是这样发了疯,推了王妃一把,侧妃,您别过来。留神冲撞您了!
湛露一听这话,急忙拽住了谦霜,将她护在身后,生怕雪梅挣脱了书雁二人的手,万一冲向谦霜的方向,这可如何是好。
谦霜呆在湛露的身后,不再向前,书雁见她呆呆地看着雪梅,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便朝着邹夫人使了一个眼色。只见邹夫人又悄悄抬起手去,在雪梅的悲伤又烫了几个口子。
雪梅凄惨地叫着,继续挣扎,却在挣扎之间,扯掉了方才谦霜给她的披风,披风滑落,而雪梅身上的衣服早就在拉扯之中又被撕裂,现在的她几乎是半裸着。
院外还站在一些小厮和护卫,见到眼前的场景,看向雪梅的眼光更加的低俗了。
一旁的邹夫人一见雪梅曼妙的身形。眼底闪过几分意味深长,然而雪梅一见自己这副模样,更加激烈地挣扎着,想要逃脱她们二人的禁锢,谁知书雁与邹夫人二人力气却大得很,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姑娘这是何苦呢?姑娘先随老身前去天音坊,习了琴棋书画后,来日做个琴师画师也是好的,就不必再受那些苦了。邹夫人苦口婆心地说着。
雪梅转过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正要啐她一口,却感到背后一阵刺痛,随即便耷拉着脑袋,失去了知觉。
邹夫人,雪梅这是怎么了?谦霜见状急忙问道。
侧妃莫要担心!书雁回禀道,雪梅大概是折腾累了,我会尽快把她带到天音坊的。说完,她便和邹夫人一并加快了脚步,将雪梅拽出了朝晖阁。
望着她们一行人的离开,谦霜看了看恢复平静的朝晖阁。此事总算是了结,希望雪梅到了天音坊能够有一个好的出路吧。
可正坐在廊中的柳依依看着方才所发生的事情,心中却比谁都明白此事没有这么简单,雪梅突然陷入昏迷了,那是因为邹夫人身上捏着一根银针,那银针上带着迷药,此药药性猛烈,即便是一个身形高大的壮汉亦是会被药倒。
邹夫人对待雪梅的办法,与之前对待她的办法并无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