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谦霜从睡梦之中醒来,昨夜是吃饱了才休息的,又被祁王搂在怀中,真的是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她许久没有睡得这般舒适了,只是她一摸身边,空荡荡的,并不见祁王的身影。
谦霜有些疑惑,随后掀开身上的长袍坐了起来,发现周围散着一些带血的布料,再一看自己的小腿,发现祁王已然替她重新包扎过了,而她却浑然不知,这得多么细心地包扎才没有把她惊醒。
谦霜不由得耳根子一红,心中产生一种莫名的情愫,自娘亲去世后,她在墨府之中就没有什么地位了,根本不会有人关心她,进入王府后,也就只有湛露才会细心照顾她,可如今,祁王对她好像……好那么一丁点了,而在她的内心之中,好像有谁轻轻地拨动了一下心弦,令她红了脸,慌了神。
墨谦霜,你干嘛脸红啊?祁王温润的声音突然在空旷的山洞里响起,把谦霜吓了一跳。
谦霜抬起头去,见祁王身上只着中衣,但却将他伟岸的身形衬得更加的气宇轩昂,望着他宽厚的肩膀和坚实的胸膛,她发觉自己的脸更加红了。
哦,是不是做梦了?祁王见她这副模样,挑眉道。
语气戏谑,带着几分调侃,谦霜知道他所指的梦是什么意思,所以她一下子就好似泄了气一般,没好气地将长袍递给了祁王。王爷,请更衣。
祁王笑了一声,接过长袍搭在手腕上,随后趁着她还未将手缩回之时,急忙将手上的果子递了过去,被本王说中了吧?哈哈。他越想越好笑,不由得笑出声来。
谦霜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捏着果子用力地咬了一口,谁料那一口刚咬下,她便皱着眉头,倒吸了一口气,急忙将咬下的果肉吐了出来,苦着脸说道:好酸啊!
祁王眼带笑意地含着果子,反手将长袍披在身上。
谦霜只感觉一阵风拂过脸庞,再抬眼一见祁王,即便他含着果子,样子令人忍俊不禁,却依旧挡不住他身上的王者之气,又那么一刻,她有些晃神,心中冒出了一个想法,君临天下的霸气大概就是这样吧。
哈哈,本王这颗果子不酸。祁王拿着果子,得意洋洋地在她面前晃了晃。
谦霜瘪瘪嘴,不想和他计较,只是无奈地啃着果子。说来也怪,那果子咬第一口时十分酸,再往后便有些发甜,慢慢地整个口腔内都充满了甜丝丝的感觉。
多谢王爷!谦霜抬起头,朝祁王道了一声谢,吃人家的嘴软,她从昨夜到今早不知道吃了祁王多少东西了,再不说些好话也是说不过去的。
此刻祁王却是背对着谦霜,单手负在身后,听到她这般说道,有些疑惑地转过身来,含糊道:你刚才说什么?
谦霜见他另一只手拿着果子,正在狂啃。心中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果然什么王者之气,君临天下全是错觉,祁王,您啃个果子至于这么拉风吗?
她刚要开口回答,却见一人匆匆赶来,谦霜有些担心,不由得朝前走了几步,却见来人有些熟悉,仔细一看,是承影。
承影匆匆赶来,表情却没有半分慌张,祁王见他前来。随手扔了一个果子给他。
承影微微一愣,却是敏捷地接住了果子,握着佩剑,朝着祁王一点头,说了句,多谢王爷!
走吧。祁王并没有再多与承影说些什么,随后拿着果子朝谦霜招了招手,示意她离开。
谦霜刚要往前走,却被祁王拦住了。奇怪,他不是叫自己走吗?又把自己拦住是什么意思?
祁王看出她的疑惑,伸出手朝下指了指,谦霜急忙低头一看,顿时领悟了,由于需要包扎伤口,所以裙摆已经被撕得不像样了,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光洁的小腿,她脸一红,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承影已然走到前方的平地跃上了马车,祁王转身轻声说道:你就跟在本王的身后。
谦霜听到这话,心头又是一暖,祁王身形高大,她身形娇小,她可以放心走在他的身后。
随后谦霜先祁王一步上了马车,她刚一坐稳便自觉朝着车厢内缩了缩,祁王抬头一看,微微皱眉,指了指身旁的空位,意思是告诉她位子还挺大的,不必让自己坐得那么难受。
待他们二人都坐定后,承影便挥着手上的鞭子开始赶路。
车子颠簸,谦霜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的,明天就要过堂审讯了,而这个节骨眼上,她无论如何都要求祁王再次验尸,谦霜想着,眼神不安地朝着左侧望去。
一旁的祁王好似觉察到她的不对劲,微微转过头去,低声问道:墨谦霜,你怎么了?
谦霜一愣,却立即回答道:王爷,妾身想请求再验一次涵夫人的尸体。
目光清澈,言语恳切,她将昨日的话又说了一遍,只是此时除了想为自己洗刷冤屈之外还想让穆夏涵瞑目,她始终忘不了前天夜里在霓裳苑之中,她看到穆夏涵直挺挺地躺着,以及触摸穆夏涵尸首时传入手心的那股寒意。
好!祁王望着她清澈的双眸,点点头,果断地回答道。第一次答应她是想和她条件,让他帮她查旧案,这一次答应,是真的想如她所愿,查清真相,还她清白。
在此事面前,祁王选择相信谦霜不会杀人,穆夏涵虽与她有所过节,但还不至于让谦霜起了谋杀的想法,况且若墨谦霜真的杀人了,怎会这般急切地要他重新验尸,除非她将自己的真实情感隐藏得很深,但祁王更愿意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
谦霜听到祁王的话,心中有了底气,可同时也感到不安,如果验尸的还是之前那个仵作呢?对于之前的验尸报告,她本就带有怀疑的态度,而后朔风带着自己前去验尸,她发现仵作隐瞒了很多问题,虽然她不知仵作为何要这么做,但是肯定是和秦同甫脱不了干系的。
祁王见她仍是心事重重地低着头,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便掀开帷幔,对承影吩咐道:承影,先回王府,你再去一趟清河衙门,随后一并将穆建安和他夫人请来。
是!承影驾着马车,恭敬地回答着。
马车如飞驰一般进入了清河城,眼见就要到了祁王府,承影略一思索。朝着车厢内轻声问道:王爷,是直接回到流霜阁还是停在府门口?
祁王正闭着眼睛养神,右手手指正轻叩着大腿,听到这个问题后,他想也不想便回答道:停在门口,你先入府打听一下依依在哪里,随后让她准备一套侧妃服饰,让芳华送到府门口来。
是!属下明白!对于祁王这些话,承影虽然心生疑惑,却也没有多问,祁王做事自有他的道理,他身为侍卫,与祁王情同手足,但他依旧是唯王爷的命令是从。
坐在一旁的谦霜对于祁王的命令也是感到十分疑惑,但她没有多问,而是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低垂着头,望着被撕裂的裙摆发呆,到了王府就要下马车,但她这个样子怎么进王府。
她正想着,马车却突然稳稳地停住了,谦霜不安地查看着车外,眼前所见的是一座带着皇家威严的飞檐反宇。
到了?她不由得脱口而出,方才她那么期盼着回到王府再次验尸,寻找真相,可真正回到了王府,谦霜却开始犹豫了。
人有的时候就是如此奇怪。很想很想做一件事,列了各种计划,想过各种方案,可是真当要开始着手做这件事,不知为何,心中却有了迟疑。
怎么?你不想再验一次尸体,洗刷自己的冤屈了?祁王见她面带犹豫,心中顿时觉得疑惑,她这两日不是还求着自己说要是重新验尸吗?怎么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好似又开始犹豫了。
该来的还是要来的!谦霜自言自语着,随后拉了拉被撕裂的裙摆,正要起身,却被祁王牢牢地拽住了胳膊。
谦霜有些纳闷,转过头去看了看祁王。不是已经到了王府了吗?怎么不下马车呢?
先等等,等芳华把衣服送来。祁王轻轻一拽她的胳膊,谦霜往后一仰,重新坐回到位置上。
王爷,你所指的衣服是刚才你让承影去吩咐芳华准备的侧妃服饰?谦霜不由得开口问道。
正是。祁王依旧是闭着眼睛养神,也不知道为何他一回到王府便感到头疼,要接触不同的女子,要应付各种各样的话,这着实让他头疼。
谦霜见他闭着眼睛,眉头紧皱,一副疲倦的样子,不由得伸出手去替他按了按太阳穴。
一阵馨香袭来,在她的按摩之下。他的头疼也有所缓解,祁王微微一愣,眉头不由得舒展开了,紧绷的神经开始有些放松。
王爷,您别误会,妾身并无他意,不知为何,她想解释,想要解释得清清楚楚,妾身感谢王爷的救命之恩,亦感谢王爷肯答应妾身重新验尸,方才看王爷那般疲倦,这才想着替王爷揉揉穴位。能够缓解一下。
谦霜离祁王很近,说话时热气拂到他的耳上,让祁王心中有种痒痒的感觉,而一听到她那样小心翼翼的解释,祁王心中又觉得十分好笑,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你的裙子撕裂了,现在入府会丢本王的脸,本王不愿意做这样丢脸的事。
我也不想做那么丢脸的事。谦霜继续替他揉着太阳穴,轻声说道。她第一次进王府就是穿着带血的嫁衣,丫鬟小厮们对她的指指点点她至今都忘不了,只不过今天对着祁王,她不知不觉开口说道。
放心吧,今天不会让你丢人的。祁王想了想,继续说道:等芳华把服饰拿来,你换好了再下马车。
给她换的?可他明明说的是……侧妃的服饰。
王爷,这不合规矩。谦霜将双手放下,轻声说道,妾身只是个侍妾,穿着侧妃的服饰就是僭越了。
祁王睁开眼,温柔地看了她一眼,说道:我知道,但湛露应当还在疗伤当中,你的流霜阁里还有其他服侍的丫鬟吗?所以本王只有让依依准备一套服饰,依依是侧妃,怎么会有侍妾的衣服。
谦霜一听,觉得有几分道理,就在这时,马车外突然响起了一个柔和的声音。
禀报王爷,芳华已将服饰带来了。
祁王先谦霜一步下了车,望着站在面前的紫衣女子,低声问道:承影呢?
承护卫已经前往清河衙门了。芳华轻声答道。
祁王点点头,随后指了指芳华怀中的衣服,吩咐道:将这身衣服给霜夫人换上。
是。芳华行了礼,便钻入了马车之中。
谦霜独坐在车内,心里感到不安,却见一个紫衣女子突然出现,又感到十分地疑惑,见那女子有些面熟。
芳华见她面带疑惑。因车厢空间狭小,她不好行礼,只是微微一屈膝,说道:奴婢是伺候依夫人的芳华,奉王爷之命前来替霜夫人更衣。
谦霜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轻声说了声谢谢。
只见芳华带着一套银纹绣白蝶度花裙,配着一件织锦镶毛大氅,手里还带着一个小包裹。
没想到侧妃的服侍如此精致,她再一看自己身上简素的衣裳,不由得感叹到身份有别,差距也会这么大啊。
芳华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替她换好了衣裳,随后又打开随身携带的小包裹。自其中取出一对翡翠刻花耳环和一对翡翠玉镯,以及一支花开富贵簪子。
谦霜很是疑惑,她不过是裙摆被撕裂罢了,何必要装扮得如同隆重,她这是要洗刷罪名,又不是要进宫面圣,但一想到是祁王吩咐的,她也没好意思多问。
芳华替她装扮好了一切后,便轻声说道:夫人,咱们该下车了。
谦霜点点头,却没有着急下马车,而是替芳华揉了揉两边的膝盖。她原本是想让芳华坐着的,可奈何芳华遵循着规矩,一直是跪着替她换装,谦霜实在是过意不去。
下了车,一见眼前的场面,谦霜差点没有站稳,王府门前,祁王领着王妃还有秦氏姐妹以及柳依依一行人,这排场大得让她有些尴尬啊,谦霜立即调整了心态,大大方方地朝着众人行礼。
陶静姝一见谦霜活生生地站在面前,面上带着一抹温婉的笑容,但藏在袖中的双手却是紧紧地拽着衣裳,墨谦霜她居然毫发无伤地站在自己面前,再一见她的装扮。居然是侧妃的服饰,陶静姝微微偏过头,却见祁王望着谦霜的眼眸之中没有平时的冷漠,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欣赏,还带着几分……温柔。
看到面前的一切,陶静姝便能够猜到了几分,她急忙迎了上去,拽着谦霜的手,含泪道:还好,还好,霜妹妹,你终于回来了,快让姐姐我担心坏了。让姐姐看看有没有伤着哪里?
被她猛地一拽,谦霜已经吓了一跳,再看她如此温柔外加泪眼婆娑的,谦霜差点没吓傻,瞧瞧这态度,变得也太快了吧,穆夏涵被害那天,她不是还拉扯着自己,哭着喊着要她把穆夏涵还她么?今天怎么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多谢王妃关心,妾身并无大碍。因她是王妃,谦霜也不好将手抽回来,而是任由她拽着。
宽大的衣袖遮着二人的手,谦霜却感觉陶静姝护甲划过自己的手背。一阵刺痛从手背传来,让谦霜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奈何手掌被她牢牢拽着,而她不敢有太大的动静。
再一看陶静姝,依旧是泪眼朦胧地望着她,一副十分关切她的模样。
特么的!谦霜不好发作,只能在心里狠狠地骂了她一句,什么贤德仁厚,什么知书达理,她在这一刻才明白在这个府中最可怕不是穆夏涵那样处处喜欢折腾人的敌人,而是王妃陶静姝,谁能想到那样柔弱的外表下竟然藏着一颗蛇蝎心肠。
谦霜实在是忍不住,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却见陶静姝往后一仰,雪梅见状,急忙冲上前来将她扶住。
此刻,众人还未开口,谦霜一拂宽袖,恭敬地行礼道:妾身再次拜谢王妃的关心,妾身无恙,让王妃如此记挂,妾身实在是有愧!
她的话字字在理,句句合礼,陶静姝也不好发作,只是任由雪梅扶着,站在一旁小脸煞白地望向祁王。
谁知祁王根本就没有在意这边发生的事情,却是负手而立,望着远方,好似在等待什么人似的。
就在这时,远处出现了一行人马,谦霜远远望去,为首的一个骑着墨色骏马的人是承影,左手边是清河府尹秦同甫,而承影的右手边是一个身子布衣男子,只见他戴着斗笠,叫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一行人很快就来到王府门口,承影见祁王一行人站在门口,便急忙走上前来,回禀道:王爷。人已经带到了!
紧接着,只见秦同甫也慌忙下了马,穆氏夫妇也从马车上下来了,待众人都下马后,那个戴着斗笠的男子才缓缓下了马。
祁王对承影吩咐道:你把大家都带到霓裳苑。他这句话虽是对承影吩咐着,同时也是吩咐每个人。
而他自己却是走向那个斗笠男子,刚要出手点住男子的穴道,却被男子反手一点,令祁王无法动弹,谁知祁王只是微微一笑,栋爷的反应还是如此敏捷啊。说完,他便运气冲开了穴道,继续说道。你怎么会突然来我祁王府?
男子一摘斗笠,英俊的脸上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哪里有冤案哪里就有我栋爷的身影。
你这么肯定是冤案?祁王微微一笑。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祁王府里出了命案,死者还是清河府尹的千金,如此轰动京城的案子,即使他的保密工作做得再好,也会有只言片语传到市井上。
先去看看,看完之后才知道是不是冤案。栋爷亦是微微一笑,便随着祁王一同走进了王府。
众人皆聚在霓裳苑之中,望着奢华的院落,朱氏是悲痛万分,这里是她女儿在王府之中生活的地方。眼前所见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似乎都有穆夏涵的身影,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她的女儿生前是否站在她所站的地方欣赏着眼前的情景。
因怕穆氏夫妇伤心,祁王并没有让他们也到房中,而是带着陶静一行人与秦同甫栋爷他们一同走进房中。
陶静姝见穆夏涵直挺挺地躺在**榻上,身上盖着白布,眼底不由得慌张起来,然而身旁的雪梅一见她这个样子,急忙偷偷地拽了拽她的衣袖,低声唤了一句,王妃,陶静姝一听,急忙收敛了眼中的慌张,一脸悲戚地站在一旁。
谦霜本来对于秦同甫没有带仵作前来一事就觉得有些不理解,再一看布衣男子一脸认真地检验尸体,虽然还是感到疑惑,却猜测着他是不是仵作,只是哪有穿得这样随意的仵作啊。
栋爷细心地检验了尸体,随后对祁王说道:还请王爷带在下前往第一命案现场。
祁王点点头,便带着一行人来到了假山旁,他指了指假山,对栋爷说道:这里就是第一命案现场。
栋爷一行礼,便走进假山内仔细检查了一番。
不知是因为天气寒冷还是这里曾经发生过命案,众人总感觉背后有一股寒意袭来。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栋爷从假山内走了出来,身后的小厮见状,急忙将他方才吩咐的清水端了上来。
栋爷净了手,平静地说道:死者头上的撞伤是致命伤,脸上有印痕,手腕上有泪痕,指甲内有血痂,假山的石壁上没有任何血迹,说明这里不是真正的第一命案现场。
他说完,转过身去,深深看了谦霜一眼,低声问道:敢问霜夫人一句,您身上可有伤痕?
谦霜作为嫌疑人。并不方便回答这个问题,只见一旁的芳华站了出来,柔声说道:方才奴婢替霜夫人更衣,霜夫人的身上并无任何伤痕!
祁王点点头,扫了一眼众人,随后厉声道:墨氏因穆氏被害一案而蒙冤,如今真相大白,墨氏并非凶手,为了安抚墨氏,本王有意……他顿了顿,看了谦霜一眼,继续说道:本王有意许墨氏侧妃之位。
听到此话,众人不由得呆住了,谦霜亦感到十分惊讶,祁王那些话算是……结案陈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