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谦霜才猜测的那般,不一会儿王婆子果真又提了食盒前来,而这一次,她一改往日送餐时不悦的样子,而是笑眯眯地走进了流霜阁。
“霜夫人安好!”王婆子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礼。
谦霜拽住了正要前去扶起王婆子的湛露,倒是自己抢先一步走了过去将她扶起,“王妈妈快快请起。”谦霜急忙将王婆子拉到椅子旁让其坐下,随后又吩咐湛露沏来一杯茶。
那王婆子是王府之中的老人了,也明白现如今谦霜被罚禁闭,房中根本就没有什么好茶,便不动声色地拉住了湛露的手,说道:“姑娘别忙,老婆子此次前来是给霜夫人送餐的,后厨的几个丫头片子在给霜夫人准备饭菜时竟然粗心得很,尽挑些馊的饭菜,所以老婆子就多跑一趟,送来新鲜的吃食,也请夫人放心,老婆子一定会好好地教训那群丫头的。”
听着王婆子的话,谦霜始终是面带微笑,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后厨事情多,王妈妈素日较忙,谦霜这点事只是小事,还劳烦您特地跑一趟。”
那王婆子说是府中老人,但仅仅只是个厨娘罢了,论身份,还没有侍妾房中的丫鬟那般有头有脸,今日听到谦霜这般说道,心里虽对谦霜的身份仍然有些不屑,可是脸上却表现得十分感动,只见她红了双眼,抽出袖中的手帕,抹去了眼角的泪水,声音也变得哽咽了,“多谢夫人体恤老婆子!”
谦霜一面安慰着王婆子,一面朝着湛露使了使眼色,示意她将梳妆台上的一对银手镯拿过来。
湛露皱着眉头,有些迟疑,却仍是按照谦霜的吩咐将银手镯拿了过来。本来谦霜地位就低,祁王也没有赏赐什么,只是在谦霜入府以后,给了一对珍珠耳环和一对银手镯,现在这两个物件都赏了人,谦霜现在真的是身无分文了。
谦霜看得出湛露的担心,接过手镯的时候,暗暗地拍了两下她的手背,随后将手镯递到王婆子手中,“王妈妈一路过来辛苦了,我瞧着这对手镯样式新颖,可我年轻尚轻,哪里适合带这华贵的手镯,这对手镯便转赠给王妈妈了。”
王婆子一见躺在锦盒内的银手镯,小眼睛不由得瞪得老大,一脸慌张地说道:“霜夫人,这可使不得,这东西太贵重了!”
谦霜笑了笑,将锦盒合上,塞入王婆子的袖中,随后压低了声音说道:“只是王妈妈,谦霜还有一事要麻烦王妈妈。”说着,她便凑到王婆子的耳旁,小声地叮嘱道。
王婆子一听谦霜说的话,有些为难,可礼已经收了,这样贵重的物件她可不想退回去,她想了想,一拍大腿,爽快道:“既然夫人如此说,那么老婆子就答应夫人所求,只是……”她心中仍有疑虑。
“王妈妈请放心,若是出了什么事,谦霜一定会独自抗下这件事的。”谦霜一脸坚定地说道。
王婆子点了点头,将袖中的锦盒收好,又将第一次送来的食盒提在手中,起身便要告退了,“若夫人有需要尽管来找我老婆子,那么夫人请先用餐,老婆子告退了!”
“王妈妈慢走!”谦霜急忙起身,送她至院中。
待王婆子走后,湛露便将食盒中的饭菜一一端出,随即伺候谦霜用餐,果然第二次送来的饭菜比第一次好太多了,清蒸鱼,红烧肉,几道开胃菜,还有时令蔬菜,配上一碗香喷喷的米饭。
“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谦霜拍拍手,从院中走了进来,“这就叫有钱能使鬼推磨!”
“但是夫人,”湛露摆好了碗筷,轻声说道,“您付出的也太多了吧,一对珍珠耳环,一对银手镯,眼下咱们可真的是身无分文了。”
谦霜在桌旁坐下,拨了半碗米饭到一个空碗之中,随后拉过湛露的手,吩咐道:“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赚钱。”
湛露不解地看着她,“赚钱?怎么赚?”王府的每个侧室都有自己特定的份例。
许久没有吃过饱饭了,谦霜顾不上礼节,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时不时地还给湛露夹点菜。
咽下最后一口饭,谦霜擦擦嘴,见湛露还是没有动筷,便阴着脸说道:“你要是不吃,我可是要全部吃完的。”
湛露一听,慌忙低下头去扒着饭。
“这才乖嘛。”谦霜一脸笑意地说道。
可湛露仍是感到疑惑,自家夫人到底想以什么办法赚钱呢?咽下一口饭,她便把心中的疑惑吐露出来。
谦霜叹了一口气,说道:“珍珠耳环也好,银手镯也罢,都是祁王赏的,可是祁王保我出狱,接我入府,既不怜我也不护我,视我为眼中钉,任由那两个女人折腾我,如今我便将他送的东西赏了人,断了自己的后路,如此一来就更会令自己发奋努力。”
“夫人……”湛露迟疑了一番,筷子也停在了半空。
“我方才和那王婆子商量着,让她给行个方便,她是负责后厨的,免不了要经常出去采购,我便趁着她出门采购之时叫她带我一并出府去,只要出府了就不愁找不到赚钱的方法。”谦霜说着,却也开始觉得有些为难,如何才能找到赚钱的地方呢。
“可是夫人,若是被发现了,该如何是好?”湛露不免有些担心。
谦霜用手撑着脑袋,小声说道:“要想在她们面前保全自己实属不易,但是不在她们面前晃悠就是一个很容易做到的事情,王婆子采购是五天一次,而每逢初一、十五王妃等人又不在府中,我只需要趁着她们不在的时间里出门就行了。”
“可奴婢担心王婆子不会诚心帮忙我们。”湛露吃好了饭,将碗筷收拾整齐放入食盒之中。
“所以我会把赚来的钱分给她一部分。”谦霜依旧是笑眯眯地说道。
面对谦霜的笑靥,湛露不知该如何开口,也不知道该如何帮助她,心中也是十分懊恼。
“你别担心,你安心在府中,若是有什么事就麻烦门房小王给我送信,他是王婆子的侄儿,自小跟着王婆子,二人是亲如母子。”谦霜接过湛露手中的食盒,将其放在廊下,过会儿自然有人前来收走食盒。
“我这么说,你或许还有些担心,”对于湛露的性子,谦霜也算是了解,湛露并非是胆小,而是担心得太多,她是丫鬟出身,一言一行皆按照府中的规矩来做。
而谦霜虽然出身官宦世家,可是自小也没有接受过什么正统的教育。
次日,恰逢十五,陶静姝正欲带着一众侧室前往静慧庵烧香拜佛,谦霜也刚好被放了出来,按照身份来说,她也是有资格跟着陶静姝前去烧香,可按照地位来说,她是没法与她们同行的。
谦霜也不恼,早早地便去朝晖阁行了礼,随后会回到了流霜阁。
见谦霜如此听话,众人也是惊诧,穆夏涵因先前被陶静姝训斥了,懒得再罚谦霜什么,而秦乐珊只顾着与自己的长姐秦乐瑶说话,也懒得去搭理谦霜。
陶静姝吩咐了谦霜好好去准备寿礼后,便带着三个侧室一同前往静慧庵。
谦霜乖巧地站在府门口恭送她们几人,谁知刚要抬脚出门,便被侍卫拦住了,她扯了扯嘴角,说了句“二位辛苦了!”便匆匆返回房中。
流霜阁中,湛露已经替谦霜找来了一套素朴的男装,时间仓促,谦霜急忙换上男装,将长发用白玉束缚起便急忙出门了。
祁王府位于兴秀街,因为附近的院落大多是皇亲国戚的别院,所以兴秀街治安较好,商铺不多,来往的行人也少,谦霜还没傻到会在王府前找工作。
顺着兴秀街往南走,商铺越来越多,街市也越来越热闹,然而此时已经是日到正午,此时虽仍在寒冬里,可今天日头还算大,谦霜早已走得汗流浃背。
不出门不识人间疾苦,如今身无分文,谦霜才明白日子原来这么难过,以前在墨府里,虽然例银不多,吃穿用度与丫鬟无异,可是好歹她还盯着个墨府嫡女的头衔,逢年过节或是有客来拜访,顾氏都少不了会给她好好打扮一番,也会让她吃饱。
谦霜斜靠在墙边,用手扇了扇风,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心中不免感慨着活难找。
“这位先生,可是走累了,请先进来喝个水。”谦霜正在发呆,却听到身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疑惑地转过头去。
面前站着一个少年郎,一袭宝蓝色长袍,衣裳眼色老气,可是被少年郎英俊的脸庞一衬托,倒显得他更加的成熟稳重。
谦霜认出了面前的少年郎,是当时将自己从明月湖中救出的男子,慕世。
可是现在她是女扮男装,不可过于张扬,只是一抱拳,便随着慕世走进旁边的商铺,才一进商铺,迎面而来一股药草味,谦霜突然想起了那个姓文的公子说要在清河城内开一间百草堂。
莫非就是这家?
谦霜按捺住心中的激动,面带从容地跟着慕世的身后,走了一段路,却见他在楼梯旁停下了脚步,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对谦霜说道:“先生,我家公子在楼上准备了好茶,还请先生上楼一叙。”
谦霜大大方方地笑了,再一抱拳,说了声谢便上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