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郁木槿没怎么睡好,杨骞昊也是,不过他仍旧尽职尽责的躺着不动,让国花大人好好的躺在自己身上。虽然……客栈房间在二楼,还有柔软的床铺,其实离地面很远,郁木槿也可以忍耐着躺在床上,不会心绞痛,但有恒温的、全真皮的、声控的、肌肉有弹性的垫子用,干嘛自己睡床。
倒是第二天一大早,小鸡仔发现郁木槿还躺在床上,便用小爪子踩着大青虫叫唤,“叽叽。”趁着大早晨正好肚子饿,还不快过来吃掉美味的大青虫,一定能补身体,小花很快就会变强壮的!
偷偷扭动身体,试图逃跑,大青虫锲而不舍的运作全身的爪子,却仍旧没能跑掉,被小鸡仔牢牢按在爪下。
杨树住在隔壁客房,此时早就洗漱好,穿戴整齐跑过来敲门。郁木槿看了眼叽叽叫的小鸡仔,顿时头痛,他根本不想吃那条虫子,可是小鸡仔非要给他吃,怎么解释都不听。最后郁木槿还是拗不过小鸡仔,索性变成花待在花盆里,早饭也不吃了,反正昨天晚上自己从杨骞昊的树枝那里得到不少好东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郁木槿已经可以如此坦然的想杨骞昊的树枝了。
白天人多眼杂,郁木槿也不方便出面,他待在窗台上晒太阳,杨树守在一旁,杨骞昊单独出门。临走前,郁木槿给出了个注意,县令不是有恃无恐么,但那是在杨骞昊不动手的前提下,若是他以王爷的身份压下来,县令再怎么能耐也蹦跶不出什么结果。更何况杨骞昊武力值也相当厉害,郁木槿嘱咐过,此行必须成功。
算起来陛下派来的钦差或者别的什么人也应该到了,郁木槿晃了晃花叶,靠在小鸡仔身上想着。
粮仓中明明有粮,虽然来历不明,但不开仓放粮,这实在是奇怪。城内的百姓安居乐业,过正常的生活,城外的百姓却水深火热,饿殍遍地,若说县令没问题,傻子都不会同意。杨骞昊这回不是来讲道理的,而是下通知,今天必须开仓放粮,分发给城外的百姓,否则县令、县丞、主簿等官员的乌纱帽也别要了,直接辞职走人。
郁木槿盘算的很好,杨骞昊这么做,只会得罪县令,或者其背后的人,亦或是当今陛下,但债多不压身,既然已经跟陛下有龃龉,不如直接撕破脸,在百姓中博得好名声。
说来说去,还是郁木槿那句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当今圣上不准备供养自己这棵国花,还重用少壮派大臣打压顽固派,竟然连在扬州城强行募捐的事情都能默认,郁木槿总觉得陛下脑子有坑。如果让郁木槿出主意,就算募捐,也得从富有的官员或者行为不轨的勋贵下手。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谁都懂,当朝大臣肯定不会真正两袖清风,从侧面敲打敲打他们,不愁他们不拿钱消灾。
“爹,你饿不饿,我让店小二送一些吃得来吧?”杨树打断郁木槿的思绪,小声问。
晃了晃整棵花,躺在小鸡仔身上,郁木槿发现自己还真的想吃些东西,便变成人形说:“来碗面,再来碗红烧肉。”菜肴什么的,都不如大块的红烧肉好吃,面条易消化,吃得也快,没有杨骞昊这个人皮垫子,郁木槿不能长时间站在地上。
虽然远离地面,但郁木槿的感觉还是不太好,心脏一抽一抽的疼,好在还能忍受。
小孩儿办事迅速,郁木槿才坐在床上逗弄一会儿小鸡仔,面条和红烧肉就已经送进来。“叽叽。”看到碗里的吃食,小鸡仔知道这是给小花吃的,但在这之前能不能把大青虫吃掉!
夹出一块红烧肉用勺子碾碎,再把杨树拿来的馒头掰碎拌匀给小鸡仔,郁木槿低头吸溜面条。
在送大青虫给小花吃,和吃饭之间纠结一会儿,小鸡仔毅然选择吃饭,肚子有点饿,就算往小花身上跑也没有力气哒。
“杨树,你等会儿出去看看情况。”郁木槿低声吩咐,“如果城内没有动静,就从东城门离开,问问外面的百姓,城内有粮,为何不进城。”先前进城的时候就有一丝怪异的感觉,现在终于想明白,凡是进城的百姓都红光满面,没有一个面黄肌瘦的。
只有城内的百姓才能自由进出,城外的百姓根本不能进城!
时间一晃而过,外面一直没有动静,杨树按照郁木槿的吩咐一路往东跑,他身上穿着干净的粗布衣服,脸蛋白皙,一看就是没受过委屈没饿过肚子,城内的孩子,定然能顺利出城。
杨骞昊这边很不顺利,他虽然武力值够高,可以轻而易举的打败甚至控制衙役们,但他们不听指挥,又不能直接砍死。就算如此,县衙外面也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他们即便是已经知道粮仓内的粮食是满的,也没有人赞同开仓放粮,分给城外的百姓。
小孩儿顺利跑到城外,问了问外面的村民,得到的答案很令人惊愕。“小家伙,你还是快回去吧,这是降在我们身上的天灾,城内的百姓由上天赦免,我们则是罪民,不能进去的。”一位老者睁开浑浊的眼睛,跪在地上念念有词。
第一次听说这回事,杨树赶忙跑回来跟郁木槿说。该庆幸的是,杨树一个小孩子乱跑并不起眼,而此时绛县情况特殊,一些人贩、乞丐都不见踪影。
听了杨树的话,郁木槿愕然,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个说法。现在看来县令有恃无恐也不是没有原因,而自己这棵国花本身的存在就代表天灾这种说法是有根据的。一开始就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不够完美,竟然忽略这一点。
如此想来,杨骞昊今天的事也不会成功,而他本身是大梁皇室子弟,本应该知道这些事情,却因为接近郁木槿,凡是都听从国花的安排,以至于也跟着忽略这一点。不过百姓相信这是天灾,郁木槿却有别的想法。
猛不丁狠狠撞了下南墙,郁木槿既懊悔,又觉得对不住杨骞昊,赶忙让杨树把杨骞昊叫回来,准备从长计议。当然,也不能让杨骞昊丢了面子,为此郁木槿灵机一动,想出一个绝妙的说法。
此时杨骞昊站在粮仓门口,看着衙役们不听指挥,打算自己动手的时候,杨树吭哧吭哧跑来,仗着速度快,躲开有意无意阻拦的衙役,开口道:“王爷,爹让你回去,国花之事已有眉目。”
绛县的百姓若是真的相信天灾,那反过来说,就是国花的坚定支持者。郁木槿让杨树透露出国花的消息,便是想让他们投鼠忌器,等杨骞昊回来自己再叮嘱一番,必然能扭转乾坤。他就是国花,没有人比他更有发言权,当然,现在还不到暴露身份的时候。
杨树的话一说出口,在场的人大都愣了一下,随即眼睁睁看着杨骞昊离开,并没有阻拦。郁木槿说的很对,大家都相信天灾一说,对于国花自然关注度更高。扬州城的一场大火烧掉国花,生死不知,朝中顽固派想封锁消息,少壮派大臣却在陛下的默认下,让国花被火焚的消息在几天时间中传遍整个大梁,其用意不得而知。
大家都在关注此传言的真假,此时杨树一句话,无异于溅入油锅中的一滴水,瞬间激起滚烫的热油无数,噼里啪啦作响。
郁木槿调整自己的思路,力求频道和绛县的百姓一致,把天灾等现象咀嚼一番,自己以前生活的年代中的封-建-迷-信-思想发挥的淋漓尽致,终于找到问题的源头。百姓们相信蝗灾是天降灾祸,但这并不能解释粮仓中多出来的粮食,和夜间依旧追随城外粮食的蝗虫,而这些恰巧成为破绽。
只要顺着粮食这条线往上摸,就一定能摸到幕后操纵蝗虫之人,天灾只说便会迎刃而解。
线条捋清楚,郁木槿松了口气,把自己的想法跟杨骞昊说了一遍,后者沉思片刻表示赞同。原本杨骞昊就是顽固派,坚定不移的拥护国花,而此时已经跟国花变成的男人有过树枝接触,虽然过程很快,但自己也有爽-到,自然是举双手赞同。
当天晚上县令便派人来客栈,找杨骞昊打听国花的情况,后者按照郁木槿的嘱咐,高深莫测的说了一大通话,中心思想只有一个:事关重大,不方便透露。
越是如此,关心国花的人就越会自己脑补,反而比别的话管用。因为郁木槿透露出去的消息,等朝廷派下来的钦差到达的时候,反而没引起多少重视。
这位钦差倒是带来一些银钱和粮食,只不过比起县城粮仓中的,不及五分之一。而且这位钦差白面无须,年轻的很,正是少壮派大臣的代表人物,童堡。
县令的态度很好,粮食和银钱可以分下去,但粮仓的粮食不能动,这是天灾,城中的百姓被上天放过,必然不能违背上天的意愿。童堡可不管那么多,二话不说便派手下开粮仓,分粮食。
县衙中的衙役不动手可以,童堡带来的手下可以代劳。而把这个消息捅出去的郁木槿则是暗中看戏,同时寻找有用的线索。
很快,一个件让人震惊的事情进入郁木槿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