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恰好是十一。
宁鹤之一早就来接了游年年,到达老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这是个南方城市,空气都比凌冽的北方柔和几分。
游年年出了机场,边走边望,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我之前从没来过这儿。”
宁鹤之答:“现在不是来了吗?”
游年年抬头看他,正巧宁鹤之低头看手机,二人的目光没碰上。
堪堪错过。
游年年心底无端有几分空落。
宁鹤之最近压力大,她是知道的。
所以突如其来的敷衍、冷落,还有烦躁,她都能够理解。
她不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但在宁鹤之面前,却无比软和。
也低头,她想,可能感情到了倦怠期?
可是倦怠期哪有这么早。
咬咬唇,正准备开口,谁料宁鹤之抬了头:“年年,接我们的人到了。”
游年年的话堵在了嗓子眼。
她以为是叶未舟安排的司机,也没有多想。
算了吧,之后再谈吧。
直到到了车上——
看到驾驶座上的人,游年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炸了。
眼皮不停的跳,她竭力控制自己的声音和表情,才不至于露馅:“这是?”
宁鹤之看到裴瑜,也有些意外,语气下意识地带了几分不耐:“你怎么来了?”
后座上的裴青见情况不妙,急忙救场:“阿瑜最近回了老家,我也不会开车,就让她带着我来接你了。”
接你?
游年年抬眼。
合着她还不是人了?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了后座上的裴青。
那是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稍有富态,纹着青色的眉毛,自眼底里透出几分精明世故来。
宁鹤之注意到她的目光,介绍到:“这是裴姨,我妈妈生前的好友。”
游年年脸色一僵——她感觉的到面前这个女人对自己的打量。
那种赤裸裸的,一寸一寸带着恶意的打量。
她不喜欢这个女人。
可是她的身份却不得不让游年年挂起笑脸:“裴瑜,您好。”
裴青笑:“这就是年年吧?真人比电视上的还漂亮。唉,看到你,我也就放心了。”
她“暗暗嘀咕”:“原本还以为,要好好替阿绮把把关呢。”
游年年唇角的笑一僵。
可惜宁鹤之没注意到。
驾驶座上的裴瑜倒是一直很安静,一路上没说几句话。
她背对着游年年,游年年看不见她的表情。
但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毕竟裴瑜不久前还被自己曝光了录音,“裴瑜滚出娱乐圈”的超话至今活跃度都十分可观。
一来一往间,全世界都知道她们不合。
哪怕最近裴瑜伏低做小,一点动静都没有,游年年心口也还是堵着口气。
她突然这般安静,不再像跳梁小丑一般惹事,到让游年年无所适从了。
身边,裴青正在絮絮叨叨,提的大多都是宁鹤之小时候的事儿。
宁鹤之也触景生情,连连答话。
一来一往间,倒是把游年年隔绝在了外界。
他们说的那些趣事,什么宁鹤之中学的时候第一次打架啦,什么考试得了第一名啦,什么给乔若绮送礼物啦……她全都不知道。
好似他们才是一家人,一起生活几十年的默契是无法磨灭的,反倒是她,这个外来者,显的有几分多余。
裴青边和宁鹤之搭话,边偷偷去看游年年的反应。
见她脸色不似刚刚那样平静,嘴角不禁泛起笑容来。
呵,小丫头还想和她斗?
一直回到裴家,他们都是这个状态。
下了车,宁鹤之下意识往外走,游年年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僵硬地站在原地。
裴青注意到,挑了挑眉梢,嘴里依旧絮叨:“阿姨给你做了你最喜欢吃的桂花糕……”
游年年闭闭眼。
忍一忍。
她告诉自己,忍一忍。
行李箱很重,女明星的行李箱里,装的可不仅仅是衣服。
她自己不是提不动,只是在身边明明有人可以帮她,却被忽略的情况下,心酸就不住的蔓延了上来。
恰好裴瑜停好车,从一旁经过。
她的目光斜斜地飘过来,鼻腔里挤出一声冷哼。
肩膀被狠狠的撞了一下,游年年吃痛的闷哼一声。
宁鹤之闻声回头。
“怎么了?”他问。
似乎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刚从回忆中抽出身一般。
游年年觉得自己笑的一定比哭还难看:“没事。”
到了裴家,刚刚放下行李,裴青就风风火火从厨房端出七八盘海鲜。
这次她倒是没有冷落游年年,而是主动招呼她:“年年,过来吃饭,尝尝阿姨的手艺。”
宁鹤之也道:“年年,过来尝尝,裴姨的手艺很不错的。”
游年年闻着腥味儿,胃里翻涌,鼻头都皱了起来,迟迟不答话。
这下,他们的目光,可就都集中过来了。
裴青眼底划过几丝讽刺,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转头去看宁鹤之:“小鹤,年年是不是不喜欢吃海鲜啊?”
说罢,就去抓游年年的手:“年年,阿姨不知道你不喜欢,你别怪阿姨……”
她手上不知道碰了什么东西,泛着腥气,油乎乎一片,沾到衣袖上,鲜明明五个手指印。
游年年脸上的笑意愈发勉强。
酸意从胃里翻滚上来,几乎要冲破喉咙。
她用尽全身力气抬眼去看宁鹤之。
宁鹤之正看着她,目光里隐隐有责怪。
狠狠一咬牙,游年年深吸一口气,反握住裴青的手。
她道:“没有,阿姨,我很喜欢。”
裴青眉开眼笑:“喜欢就好,喜欢就多吃点。”
“好。”
宁鹤之拧眉,隐隐感觉有点不对,但动动唇角,还是没说什么。
裴瑜坐在游年年身边,看着她尽力忍耐的样子,报复的快意从心尖升腾。
哈,她也有这天啊?
她几乎压抑不住自己嘴角的笑意,只能装作贴心的样子,连连给游年年夹菜。
“年年,你尝尝这个,这个最好吃了。”
游年年挑眉看她。
裴瑜笑了,笑的极其单纯:“年年,我想了想,之前的事都是我的错,咱们今后都是一家人,应该好好相处才对。”
宁鹤之闻言抬头。
裴瑜注意到他的动作,还说:“鹤之,你说对不对?”
她这话,真的挑不出什么错来。
宁鹤之便点头:“嗯。”
“啪嗒”一声,游年年握在手里的筷子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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