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怎么能这样?!”
里正目瞪口呆,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静元:“秀才老爷可是咱们村子里的帮助,才有了他的今天!如今,如今怎么能忽然就翻脸不认人了?真是岂有此理!”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尽是读书人……”
静元眼睛里闪过一抹嗤笑之色:“你老人家活的年纪比我大多了,见过的人,见过的事,自然也比我要多,这秀才老爷是什么样的品性,您老人家不会不清楚!”
“唉!”
里正怔怔的想了一会儿,然后重重的叹了口气。
“他从小就聪明,可也太小气了些,什么事情总是计算的头头是道,这也是我总对他敬而远之的道理……”
说起这些过往,里正的眼睛里满是对过去的追忆。
“但后来他撞了大运,考上了秀才,这就更不得了了,当然平心而论,因为他身上的这个秀才功名,咱们白家庄的人也跟着受了不少好处,所以咱们没有资格说他什么,只是他这件事情做的着实有些不地道了啊,怎能因为几坛子酒,就出卖了咱们村子的利益?!”
里正一脸愤愤然的样子,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喝下去之后,才发觉已经不是酒了。
“若是你老人家相信的话,不妨把这件事交给我,说不定我能说服秀才老爷,让他能从中说说好话,改变这学堂的位置呢。”
心里筹谋了片刻,静元忽然抬起头来,一脸认真的望着里正。
“真的?!”
里正瞪大了眼睛,心中大喜过望!
若是别人说,怕是里正心中还会有所怀疑,可这话出自静元的嘴,里正自然选择相信。
无他,静元这通身的气度,加上上头来人的交代,里正便知道她绝对不是一般的人,这样的人肯出手相帮,这胜算自然也添了几分。
静元抿了抿唇,郑重的点了点头。
其实来白家庄的这段时日,虽然有好有坏,但总体上静元还是感觉宁静而祥和。
不知不觉中,已经把自己当成了白家庄的一份子,既然如此,尽力帮白家庄的孩子们做成这件事情,也是分内之中的。
其实经过这几日的询问,静元差不多也知道了这学堂建在哪里的重要性。
毕竟这可是千秋万代的事情,若是建在了徐家庄,若是有朝一日,白家庄和徐家庄之间发生了什么龃龉,那么白家庄的孩子自然不能继续在徐家庄的学堂里念书,这前期的投入也算是打了水漂。
对徐家庄而言,自然也会心存这样的疑虑,所以才这样大费周章的收买白秀才。
想起自己小时候在宫里,几位皇子公主便占据了天底下最优秀的师傅,但尽管如此,皇子公主们还大多不愿意老老实实的去上学,想及此处,静元心中就感觉有些羞愧。
二人说定了此事,第二日,静元便登了白秀才家的大门。
这秀才老爷的家里十分好找,青砖大瓦房盖了五六间,看上去十分气派。
“你们找谁啊?”
敲了一会儿门,这才有一个上了年纪的,佝偻着身子的男人缓缓打开了大门,一脸戒备的望着面前的静元和碧茹。
“我们是村里前头酒馆的阮氏姐妹,还请老人家通禀一声,便说我们想要求见秀才老爷!”
静元上前一步,笑眯眯的对门房说道。
“这是我们的拜帖,听说秀才老爷是极讲究的人,快拿去吧!”
碧茹冷哼一声,把怀里的拜帖塞到了门房的手里,然后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立在下头。
“原来是你们……”
门房一脸了然的点了点头:“怎么,你们姐妹现在想清楚了?进了咱们府里,可要听老爷的话,虽说夫人有些严肃,但总归心肠是好的,你们若是能抓住机会,替老爷生下一男半女的,到时候……”
听着门房越说越不像话,碧茹心中恼羞成怒,直接朝着门房大喝一声:“你个老不正经的,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我们,我们清清白白的,眼下不过是有事想要求见秀才老爷,你,你竟敢如此编排我们,简直是不知所谓!”
“唉,你个小丫头说话可不要这么冲啊,你现在还不是秀才府里的人,你……”
门房把眼睛一瞪,只不过毕竟上了年纪,根本没什么威慑力。
“你老人家若是再不进去禀报,那咱们姐妹现在就转身走了,若是日后你们老爷怪罪起来,可别说咱们不替你说话!”
静元冷哼一声,斜着眼睛看了门房一眼,门房一个激灵,虽然仍然有些不忿,但还是乖乖的关上了门,进去禀报了。
“切,真是狗眼看人低!”
碧茹一脸愤愤不平的压低声音道:“公主,您瞧瞧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就这巴掌大的房子竟然还有门房,这态度还这么嚣张,一看平日里就没少鱼肉百姓!”
“好了好了,你既然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你还同他们这样置气,难道你觉得值得吗?若是气坏了身子,人家还不在一旁拍手就好?”
静元低声嘱咐了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见门房重新打开了大门。
“我们老爷有请,你们两个跟我来吧!”
说完这句,门房的目光又落在了静元那凸起的肚子上。
“虽说这张脸长得还不错,可这肚子里还怀了一个,老爷也真是的,纵然饥不择食,也不能……”
“你要是再嘀嘀咕咕的诋毁我姐姐,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碧茹就差挽起袖子去打人了,若不是一旁的静元一直拉着她的袖子,怕是真的会打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自从来到白家庄之后,碧茹好像越发泼辣了起来,一言不合就暴躁的发脾气,唯独在对自己的时候,还是一如往常的温柔体贴。
静元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件好事还是件坏事,反正目前也只能顺势而为。
因为只有五六间大瓦房,是个二进的小院,所以很快就来到了秀才老爷的书房门口。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刚走到院子里,就听到了秀才老爷那苍老的声音在读《大学》。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静元不假思索,朗声接了下去。
推开门,白秀才这才放下手里的书,摸着自己已经白花花的胡子,一脸疑惑的望着静元:“方才是你在背书?你竟也读过书?”
“这《大学》原本是《礼记》中的一篇,这句又是《大学》的开篇,但凡念过书的人,应该都能倒背如流了,只不过没想到都现在了,秀才老爷竟然还在念《大学》。”
静元面带微笑,只不过说出来的这番话让白秀才很是怀疑她是不是在借故讽刺自己。
“你!”
刚想发火,可看到静元嘴角噙着一抹微笑,就这样俏生生的站在那里,莫名的又有些心虚,吞了口唾沫,对门房挥了挥手:“你还杵在这儿干嘛?还不赶紧退下!”
门房急忙诚惶诚恐的应了一句,然后忙不迭的退了下去。
白秀才这才挑了挑眉头,言辞有些不善的望着静元道:“你们来这里作甚?!”
“来探望秀才老爷,顺便,也想拜托秀才老爷一件事情。”
静元四处打量了一下,然后指着一旁的椅子一脸无辜的对白秀才问道:“小女子身怀六甲,走了这么远已然是体力不支,不知能否借秀才老爷的凳子一坐?”
“额,你坐!”
没想到静元忽然提出这样的要求,白秀才愣了一下,但还是“满足”了静元的要求。
“多谢。”
静元微微颔首,做足了礼节。
白秀才轻咳几声,旋即想到这是在自己的书房里,顿时找回了几分主场作战的感觉。
“若是本老爷没猜错,你们今日此来,可是为了要建学堂的事情?”
白秀才抚了抚自己那已经花白了的胡子,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
“秀才老爷果然神机妙算。”
静元面带微笑,开门见山的说明了自己的来意:“秀才老爷无论如何也算是咱们白家庄的人,这学堂建在白家庄或是建在徐家庄,对旁人倒是无所谓,大不了多走几里路也就是了,可是对秀才老爷而言,可是大大的有所谓啊!”
说完这句,静元便一脸愁容的望着白秀才,好像自己真的是为白秀才操碎了心。
“跟,跟本老爷有所谓?”
秀才瞪大了眼睛,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有些错愕的望着静元。
“是啊!”
静元使劲的点点头,一双大眼睛里满是对白秀才的怜悯:“您可是这十里八乡唯一的秀才老爷,咱们白家庄若是这次输给了徐家庄,外人说起来不会只说‘白家庄’三个字,而是要说‘出了个秀才老爷的白家庄’……您想想,这跟您岂不是有天大的关系?”
“哼,简直是无稽之谈!”
原本心里还紧张了一会,这下子听到静元的“理由”,白秀才一下子就松了口气:“每日里村子里发生的事情海了去了,又岂能都跟本老爷扯上关系?你这丫头,可别在这里危言耸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