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姨娘说是来看看,却又找了个地儿坐了下来,好像一时半会儿还没有走的意思。她就这么翘着腿在作坊里坐着,一双眼睛转来转去地盯看各人,俨然一副监工的模样。
工人们被她看得都不敢开小差,只能安分守己地干自己的活,话都不敢说一句。
曹姨娘见大家都还安分,便自个儿挫起指甲来。她这一坐就是半天,直到做午饭的时辰才离开。
工人们总算能放松放松了,都唧唧喳喳地抱怨了一通。
“这女人是怎么回事啊?难道是怕我们偷懒儿,所以来看着我们的吗?”
“就是啊,看她那眼神儿,就一副不相信人的样子,好像我们都是懒骨头似的。”
“尹姑娘都没这么管过我们,她算什么?不就黑了心还被人抛弃的贱女人嘛。”
……
自此以后,曹姨娘没事的时候就在作坊里坐着看工人们干活,工人们效率倒是高了不少,只是心里生了许多怨气。
大家这会儿都开始想念起尹千何来,说起来她才是他们的正经老板。她在家的时候还时常会让工人们歇一歇,多起来活动活动手脚什么的。就算让他们做那个体操,也比曹姨娘这样整天把他们监视在眼皮子底下好。
早晨起床收拾好后,向天青便开始打扫起院子来。
曹姨娘出门买了炊饼回来,看见他一个人在干活,便笑嘻嘻地走过去说道:“天青,你可真是勤快啊。”
向天青忙停下手中的笤帚,“夫人早。”
“哎,早。”曹姨娘走到他身边,仔细打量了他一遍,突然问道:“天青,你来我们作坊多久啦?”
向天青如实答道:“七八个月了。”
“哦,那你一直住在我们这儿吗?”
“是啊。我那时候没地方住又没钱,千何姐跟千仪姐就收留了我,她们都是好人。哦,还有尹老爷,他也没反对我住在这儿。”
曹姨娘道:“嗯,出门在外总会有个难处的,相互帮帮倒是应该。”
向天青傻乎乎地笑了几声,“都是她们照顾我,我从来都没帮到她们什么。”
“你只要在作坊里好好干活就算是帮到咱们了。不过,你不是我们家的人,住在我们这儿呢,也没个名头。我们家千何千仪都还是没出嫁的姑娘家,你年纪跟她们又差不了多少,这样总难免要被人说闲话。”
“闲话?”向天青不明所以,“什么闲话?”
曹姨娘严肃地说道:“当然是说你们的闲话,都是些难听的,我不好说。”
“啊,会不会影响千何姐她们?”
“影响肯定是有的,不然我就不会说了。”
向天青一听,急了,把手里的笤帚都丢在了地上,“这,那怎么办?我该做点儿什么。”
曹姨娘掩口笑了笑,安抚道:“瞧把你急的。这事儿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就看我们怎么去处理了。”
“我不懂啊,我是不是该搬出去住?”
“别急,我就是来告诉你解决办法的。搬出去呢,倒也不用,你住在咱们这儿不是干活也方便嘛。这样,不如你就交点儿租钱给我,我去帮你对外说说,就说你是我们这儿的租客,只住在外院儿的。”
“这样就可以了吗?”
“嗯,我们再签个租契,别人要是不信,我就拿给他看,人家也就没话说了。”
“如果有用的话,就这么办吧。我这几个月也挣了点儿钱,不好意思在这儿白住下去了。”
“那好,我过会儿就去弄个租契过来找你。至于租钱嘛,就按照外边儿的价钱那样收了。不过,这事你可别告诉千仪,她知道了肯定要不好做的。”
向天青点头道:“我不说,全听夫人安排。”
“好好好,你自个儿忙啊,我去帮千仪弄早饭了。哦,你要不要来跟我们一块吃点儿?反正我买得多呢。”
“不用,不用,我扫完地就出去吃。”
“那我就不勉强了。”
曹姨娘说完便得意地笑着离去,心里算计着这向天青倒是个老实的,可以从他身上赚点儿钱。
转眼就过年了,尹千何却没有回得来。
作坊放了假,向天青也回乡探望父母去了。尹家就只有尹宏昌、尹千仪和曹姨娘一块儿过年,总让人感觉有点儿冷清。
秦家商队日夜兼程,终于在元宵之前赶回了京城。没能跟家人一起过年,那过个元宵也是好的。商队便先解散,让众人回家陪家人去了。
袁九叔先把带回来的钱和货物与秦家管家一起安排好,然后就带着尹千何挣得的钱去了尹家。
他来到尹家门前,正好碰到要出门的尹千仪。
“姑娘,请问这是尹千何尹姑娘的家吗?”
尹千仪听他说到尹千何,心中一喜,难道是姐姐让人带消息回来了?
“是啊,我是她妹妹。请问大叔您有什么事?”
袁九叔看尹千仪长得跟尹千何有几分相似,应该是姐妹无疑了,便将肩上扛着的沉沉的粗布袋子放了下来,说道:“哦,我是来送千何姑娘在关外挣的钱的,这些都是。”
尹千仪喜道:“是姐姐让您来的吗?她什么时候回来?”
袁九叔迟疑了一下才答道:“这可说不准。”
“为什么?”
“唉,尹姑娘出了点儿事。”
尹千仪的心抖了抖,忙问道:“我姐姐出什么事了?”
袁九叔把尹千何如何失踪,以及他们是如何找她却还是没找到的事都告诉了尹千仪。
尹千仪呆看着袁九叔放在地上的袋子,仿佛里面装得不是白银,而是一堆骇人的白骨。
为了这些钱,为了这些钱,竟然就要了姐姐的命!
她双手捂着嘴,一瞬间就泣不成声了。
“姑娘,你先别伤心啊。我们只是还没找到尹姑娘而已,不能确定她就一定回不来。二爷他们还留在大漠,说不定很快就能把她找回来的。”袁九叔看尹千仪这么伤心欲绝,忙上前劝解道。
尹千仪只是摇着头哽咽着,整个人慢慢瘫软在地。良久,才终于惨呼了一声“姐姐”,那声音如轰然断裂的山谷、决口的河堤,悲恸得令人震撼不已。
屋里的尹宏昌和曹姨娘听到这声音,忙跑出来察看情况。看到的是瘫坐在地上痛哭的尹千仪,那肝肠寸断的模样,连曹姨娘见了都心生怜悯。
“千仪,怎么回事?”尹宏昌跑到尹千仪面前蹲下身子想把她扶起来。
曹姨娘则很不友善地盯着旁边的袁九叔问道:“你是谁,把我们家千仪怎么了?”
袁九叔赶忙做了辩解,他们这才知道是尹千何在外出事了。
袁九叔解释完,便告辞走了。这是人家的家事,与他无关,他能做的都做了,别的事也无能为力。
尹宏昌和曹姨娘把尹千仪和那袋银币带回了屋。
尹千仪还没走到堂屋,就昏厥在尹宏昌怀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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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