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进残阳寺大殿北门,只见大殿门口的红墙前立着一个落地香炉,里面插着一柱一米多高的平安香,香的烟气青云直上,淡淡芳芬,沁人心脾。
进入庙门之后,他们发现这里有许多田野文物。
张善义蹲了下去仔细观看,发现这些文物竟然全部是与原残阳寺有关。他轻轻抚摸金石,竟然有种在梦境中似曾相识的感觉,释读碑文而倍感亲切。虽然他知道这是人们常有的一种错觉,但他这种感觉仍然十分美妙,他看着看着,突然发现有些异样,就问钱道空:
“哎?财子,你看看,这残阳古剎既然建在明朝,怎么竟然会有这么多清太祖对其的赞颂?”
钱道空本能地想去掏烟,但马上克制住了,慢条斯理地说:
“当年清太祖努尔哈赤还没入关前,在一次率大军讨伐的返军途中,哨骑意外地发现了湖边的残阳古剎,满族人虽然信封萨满,但对汉人一向推崇的佛教文化,努尔哈赤也并不排斥。于是他就和两个部将一起拜访了残阳古剎,老方丈盛情款待,努尔哈赤聊得兴起就在古剎留宿,和老方丈聊了一夜,茅塞顿开,由此激起鸿鹄之志,夺得天下,建立大清王朝。”钱道空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这些文物,继续说,“刚才门口那门匾上‘双峰翠水’四字就是清太祖一统天下后亲笔题书的。”
“原来如此!想不到你懂得还挺多的!”张善义惊讶地问。
“我爸信佛,在我小时候我爸爸经常来这里,所以听他说过。”钱道空仰着头,陷入沉思。
两人继续向寺院深处前进,香客也多了起来,残阳寺是东北地区香火比较旺的寺院。
但钱道空发现这里明显与小时候记忆中那个民风淳朴的青砖瓦舍寺庙截然不同,寺庙在1994年重新翻修重建后,变得富丽堂皇,气势磅礴,尤其是庭院之中移植的苍翠古松,以及最北面后建的规模高大制式宏伟的藏经楼,其飞檐高挑呈两翼展翅状态,犹如凤凰振羽欲飞。厅堂里面的装饰熠熠生辉,给人以庄严敬慕之感。
“财子,都说庙小妖风大,谁又会想到香火这么旺的一座庙宇附近竟然还会有领着傒囊大摇大摆出没的人!”张善义感叹道。
“不要乱说话,虽然佛家、道家并不相同,但你这么说还不是很合适吧。”
钱道空一脸虔诚的严厉批评,他忽然感觉眼前这个张善义从刚才跟那女孩变完魔术后就变得有点不对劲。
虽然平时张善义偶尔会露出一点十七八岁小孩的稚气,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很成熟的。
而现在竟然在这样的佛门圣地,不经过大脑就口出狂言,他堂堂一个龙虎山道士怎么会连这么简单的规矩都忘记?
“哎呀……哎呀……好吧,贫道罪过咯。”
张善义连忙捂嘴,自己也诧异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口无遮拦,隐隐感觉自己好像丢了什么东西,变得有些心神不宁起来,整个人十分烦躁不安,自己的言行举止也完全是在很随意地流露着……
究竟什么东西不见了呢?
张善义自己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两人来到最北面的藏经楼,藏经楼的一楼大殿富丽堂皇,庄严肃穆,五尊金身佛像立于殿内。藏经楼的前面,与残阳寺的大雄宝殿的后面紧接相连,其风格堪比宫廷做法。其檐廊下部均是石作构造。两人绕到藏经楼右侧的客堂,走了进去。
等了没多久,一位身着袈裟,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走了进来:
“二位久等,想必这位施主便是钱程家的小公子,钱道空把?。”
钱道空先是一怔,没想到这个老和尚竟然还知道自己父亲和自己的名字,果然神通广大,于是连忙起身答礼,一脸虔诚地说:
“没错,我就是钱道空,见过方丈。我二位冒昧来访,还望方丈见谅。”
钱道空还没等介绍张善义,张善义竟然施了个礼就朗声道:
“无量天尊,贫道乃龙虎山道士张善义,道号天鸾子,见过方丈。”
方丈还了一礼,微微一笑,吩咐旁边的一个小侍僧:
“贵客至此,速速备些斋饭,打扫出两间厢房。”
“方丈太客气了,我俩要事在身,就不打扰了,方丈咱们还是谈事情吧。”钱道空笑呵呵的回答。
大师点了点头,示意他俩坐下,然后看向小侍僧:
“好,福觉,你去给两位贵客沏壶茶吧。”
“是,方丈。”
钱道空坐在方丈旁边,两人寒暄几句关于钱道空父亲钱程的事情,这下钱道空才从方丈口中得知,原来钱家一直与残阳寺就有着很深的渊源,当1994年残阳寺重建的时候,钱程竟然也用化名为残阳寺的重建工作提供了大量的启动资金。之后还多次来残阳寺求香拜佛,与老方丈也相交甚厚。
钱道空这才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来到后,老方丈会亲自接待,并如此热情,原来跟他父亲有一定关系,只不过让他心中不解的是,以他小时候的记忆,自己的父亲并不是什么大土豪财主,那么……他这些赞助修庙的钱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当然,这种敏锐的话题,他是不会去主动问的。
两人随便客套几句,开始步入正题,刚要谈及关于那些怪脸小孩的事情。
这时,张善义却突然插话,让两人一愣:
“方丈,想您也是一位得道高僧,贫道心中一直对佛与道心存疑惑,大师可否指点迷津。”
钱道空惊讶万分,有手肘顶了他一下,心想本来两人聊得甚欢,马上就要谈到正题,这时候你还插什么嘴啊。
钱道空皱了皱眉,既生气又迷惑。
张善义却没有理会,一本正经望着方丈。
残阳寺方丈不动声色,缓缓笑着说:
“阿弥陀佛,张真人请讲。”
张善义想了想说:
“方丈,佛大道大?”
钱道空一听,茶杯险些掉到地上,呆望着两人。
方丈却无形喜怒,笑吟吟地说:
“自性平等,无有大小。”
钱道空松了口气,轻抿一口杯中茶。
没想到张善义竟然继续追问:
“僧高道高?”
钱道空瞪了张善义一眼,心说这家伙哪根筋搭错了,怎么诚心来找茬,这老方丈一大把年纪,还称呼张善义为张真人,已经尽了礼数,可他怎么还蹬鼻子上脸了?
方丈却仍一脸平静:
“直心是道,无有高低。”
钱道空以为这下他总该无话了,没想到张善义又问:
“道家依一生二,二生四,四生无穷为法理;依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达天人合一为证悟;不知佛家依何为法理?又依何为证悟?”
钱道空放下茶杯,已经实在听不下去了。
方丈回答:
“佛教依自然又空自然,依因缘又空因缘为法理。见世间空、苦、无常,知诸法无我,觉不生不灭为证悟。”
钱道空已经对这些云山雾罩的东西极其厌恶了,又一直按捺着烟瘾,此刻简直如芒在背,恨恨盯着张善义,马上就要发作。
张善义竟然看都不看他,自顾自地追问:
“大师,既然佛教这么高深,世人却执迷不悟,你能不能想个办法让那些迷茫的世人清醒呢?”
如果说之前的对话可以当做是学术切磋,但这句话已经明显带了浓重的火药味。
钱道空本以为方丈会委婉回答,却没想到这次方丈大师竟然也不打官腔,语出惊人:
“都看得明白,都活的不明白,众生如此,你我皆是。”
张善义面对方丈的驳斥,竟然抚掌大笑:
“哈哈,大师果然通元识微,贫道佩服,不过,贫道在龙虎山之时,山上香火旺盛,访客甚多,为何这残阳寺相比而言,有些安静啊。”
此话一出,张善义已经近乎无理取闹了,没想到方丈仍面不改色,彬彬有礼地说:
“寺本安静,怡心陶情。怎奈林雀,喳喳而鸣。”
话音未落,张善义立刻满脸羞红,拱了拱手。
钱道空见败下阵来的是张善义,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赶紧过来打圆场:
“方丈见谅,我朋友诚心讨教,无意冒犯。”
方丈大师面带微笑,没有回答,转起手中佛珠,过了好一会儿才说:
“非张真人无礼,而是张真人遭逢厄运,丢了修为,才心性大乱,本真颠覆。”
张善义一听到这句话,直接站了起来,哑然失色。
因为他自己也很清楚,此刻他竟然完全是自己没有修道之前的状态,心高气傲,班门弄斧。
方丈见张善义神色大变,才悠悠地说:
“小道友,我看你不妨调动下你的真气,便能自行看破端倪。”
听老方丈惠达这么一说,张善义立刻闭目凝神,吐纳运气。
瞬间,丝丝缕缕的灵气溢出体外,但与以往张善义充盈的灵气不同,钱道空明显感觉到张善义的灵气十分浑浊散乱,竟然跟一些灵力较强的普通人差不多。
张善义也察觉到了不对,神色紧张,赶紧念动净心神咒,却念到一半就停了下来,立刻意识到问题出在了哪,瞬间浑身如棉:
“天啊!怎么会这样!我的内丹……竟然消失了。”
钱道空也大惊失色,道家的内丹虽然名字叫做丹,但并不是丹药,而是一种修为,是凝聚灵气的东西,就跟普通人的元神类似,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呢。
方丈望着两人,轻声说:
“张真人莫慌,你的内丹不是突然间无来由的消失了,而是被偷走了。”
“偷走了?”张善义更加不敢相信。
内丹是自己的修为,而且三阶内丹可不同于初阶和二阶内丹,别说偷走,即使是从身体中调动改变位置他也会马上发现,怎么可能被偷走后还一直浑然不觉呢?
“方丈,不会吧,这一路我们并没有遇到什么妖魔鬼怪,也没有和什么陌生人接触,怎么……”张善义话说一半,突然想到了刚才在庙门口碰到的那个录节目的魔术师。
“对了,难道是他们?”
张善义看向钱道空,钱道空努努嘴,但马上又摇了摇头:
“应该也不是他们,他们浑身上下没有任何妖气,你也是看到了?而且在整个过程中,我一直在监视他们,他们并没有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既然是偷东西,想要在我眼里耍手段,那是不可能的!”
方丈的眼睛缓缓闭上,又渐渐开合,平静地说:
“施主所说的两个人可是一男一女,男人还戴着帽子?”
钱道空和张善义互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方丈笑了笑,说道:
“那事情就水落石出了,夺了张真人内丹的就是这二人,或者说这二鬼。”
“二鬼?方丈你说这二人是妖?”张善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且不说自己的判断是否准确,张善义当道士也不是一天两天,不可能跟一个恶鬼的手都握在一起都毫无察觉吧。
“没错,张真人不必诧异,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这二鬼非普通恶鬼,它们有着老衲不便直言的背景,在日向山也兴风作浪很久,绝不是偶然出现,二位机缘巧合,与之相遇,未尝不是件好事。”方丈转动佛珠,一脸和善。
“这么说来,我们要找的那些怪脸小孩也和他们有关了?”钱道空瞪大了眼睛。
方丈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没有回答。
“邪恶盛行的根本原因就是人们的沉默,不管它们有何不普通,这两个妖怪既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就要一定解决它们。”钱道空眼神凌厉决绝,或者真正激怒他的原因是这些妖怪让张善义变得很奇怪,他无法允许自己的兄弟被恶鬼变成一个惹人讨厌的人。
“好,方丈,请您告诉我这个妖怪现在在哪里?我和财子立刻去找它们,为民除害。”张善义焦急地问。
方丈笑了笑:
“钱施主若是前往寻妖,老衲不便多问,但张真人若要跟去,万万不可。”
“为什么?”张善义有些不解。
“张真人近日可曾破戒?”
张善义一怔,挠了挠头,喃喃地回答:
“喝了点酒。”
方丈继续说:
“这倒无妨,但张真人你现在厄运未散,贫僧还是希望你能留下安心休养,通命养身,让钱施主替你索回内丹,才是上上策,切不可贸然随行,否则二位都将身陷绝境。”
张善义听完,手心里竟然冒出了冷汗,毕竟刚刚蒙此一难,眼下这位方丈又给自己进行了预言,他实在有些踌躇。
虽然自己之前救过钱道空,但他仍然不希望钱道空为自己的失误买单,替他冒险。
“这真是个好主意,跟我想的一样,我也不希望带着一个拖油瓶。”钱道空语气很坚决地回答。
虽然听着很刺耳,但张善义知道这是钱道空故意这么说,他是怕自己有危险,不想让自己跟去。
“如此甚好。”方丈点了点头。
“可是……”张善义面露难色。
“别说了,图图,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钱道空微笑着拍了怕他。
“好吧,那就谢咯。”
“少来这套,你救我时我好像连谢你都没有谢吧,哈哈……”钱道空爽声笑了笑,看向了方丈,“方丈,那事不宜迟,您能告诉我这两个恶鬼藏匿在什么地方么?我现在就动身去找它们。”
“钱施主不必着急,凡事因缘注定,旅途劳顿,不妨在这里用斋之后再去也不迟。”
“谢过方丈,我这个人生性散漫,也吃惯了鱼肉,是真的难以吃斋,方丈心意已领,还是请您先告诉我怎么去吧,我好速去速回。”钱道空坦诚地说。
方丈闭上了眼睛,思忖好一会儿才说:
“钱施主恕贫僧直言,关于这二鬼贫僧真不便不多言,但钱施主只管凭直觉寻觅便可,路上自会有高人指点,助君降妖。”
高人指点?钱道空一愣,但见方丈神情淡然,继续追问也是徒劳。
钱道空只好作罢,告别了方丈和张善义,就匆匆下山,临走时,张善义把那个寻鬼罗盘交给了钱道空,希望能够帮到他。
钱道空匆忙下山,其实主要还是烟瘾作祟,钱道空的父亲虔诚信佛,从小就教育钱道空在佛堂中吸烟、嚼槟榔、说脏话都是不敬三宝之行,会污秽了佛堂清静,因为佛堂是法王宝殿,是出家人修行念佛的净地,很多不懂的人会在游玩或者陪信徒参拜时叼着烟,弄得污烟浊气冲天,严重扰乱出家人修行,这种人的罪过是无量的,所以钱道空特别忌讳。
可烟对于钱道空而言,却是永远戒不掉的毒,在他人生最晦暗的那段时光里,烟似乎成了唯一能给他带来期冀的东西,在如梦如幻的迷雾中,快乐的往事点点滴滴若隐若现,嬉笑怒骂,都在这渺渺的氤氲里浮现又消散。
这点点滴滴的回忆仿佛是一座桥,却偏偏通往了寂寞的牢。
钱道空叼着烟,向上耸了耸肩,让背包更贴实一些,缓缓走下台阶。
他穿过幽深的小路走出了山林,来到秀湖旁掏出了寻鬼罗盘,想发现些线索,却大失所望,寻鬼罗盘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正在他一筹莫展之时,忽然远处一袭白衣引起了他的注意,
郭雨寒?
她本来已经下山了,为什么又会折返回来?
钱道空有些疑惑,就赶紧偷偷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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