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八章(1 / 1)

这一夜,直到鸡鸣时分,辛汇才晕乎乎勉强睡去,因为动弹不得睡的甚不安生,迷迷糊糊中做了个梦,梦见她肚子里怀了好多小娃娃,一个个装在肚子里,满满当当,像一个个馒头。

她在梦中吓得全身哆嗦,只听说农家养的猪儿可以一窝窝的生,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变成这般模样。

这梦中怀了没多久,眼看就要生了,她却不会生,左右使不得力,转而想起偷偷溜出家里去茶寮听得的说书人话本子,便想试着啊啊叫出来。

但是胸口一个看不脸庞的接生婆却死死按着她,她气的动弹不得,最后只得屁股用力使劲撅起,吸气、用力,终于,有了。

一个,一个,又是一个,她卖力的生着小馒头……

已经平旦过半,马上将要辰时,平时此时,楚王早已穿戴完毕,去校场点兵或者进行朝会,然而今日……

新房中仍然安安静静。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服侍的司仪不动声色侯在外面,其余宫女准备盥洗用物等在影壁外面,美牙作为君夫人的贴身婢女,也被一并请来在外侯着。

新婚燕尔,君后恩爱,自然也在情理之中,但是,这和众宫女一贯熟知的楚王毕竟不同,因为,对待美牙的态度也格外尊崇。

忽然,听见新房里面传出几声异样的鸟鸣,美牙面色一变,这是她和小姐在辛家偷溜出府的时候,遇见紧急情况才会使用的暗号,她仔细侧耳再听,鸟鸣声音消失了,然而片刻,便变成了画眉叫,只一声。

美牙顿时心头乱跳,手脚有点发软,感觉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而这件事必然是隐秘的,她暗暗挠头寻了个由头,对那为首的司仪道:“花妹妹,我家小姐早起必要用一杯上好的蜂蜜汁,倒得劳烦你亲自走一趟。”

既然亲自开了口,也是这楚宫中未来的第一夫人身旁的第一狗腿,花司仪倒也不好拒绝。

她刚刚走出去,美牙抬足便往新房中走,其余小宫娥面有惊诧,却是不敢拦她,眼睁睁看她进去了。

美牙一脚进去,差点立刻呕出来。

这新房里跟混进了牲畜棚一般,酒气熏天,臭味逼人,拔步床的百子帘帐没有放下来,之间她家小姐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然后床上斑斑点点全是血迹,一大片从小姐身下蜿蜒而出,侵透大片床铺。

美牙吓得一个哆嗦,这……这楚王……好生勇猛……

小姐……我可怜的小姐哇……新婚之夜便被睡成这般模样……

她满腹心酸,忽见小姐的手艰难动了一下——啊!可怜的小姐,醒了!

美牙眼泪珠子一下就要滚出来,但是今天特意抹了许多胭脂,妆是不能花的,因此生生费了极大力气才忍住,等蹙步上前,便看见她家小姐瞪着溜圆的眼珠子狠狠的看着她。

她待要说话,便看见小姐死命往身前睡得微微呼噜的楚王脑袋瞪了个恶狠狠的黑眼。

美牙便同仇敌忾帮着小姐狠狠死命瞪了一眼那楚王:一点都不懂温柔怜惜。却见楚王头上许多头发白白沾沾的,见小姐嘴角也是,想是昨晚被小姐吐了许多口水,哼,她便知道,小姐哪里会是能随便吃亏的性子。

辛汇见美牙还在一旁东瞅西瞅,急的眼珠子一圆,忙又是努嘴又是用眼神暗示她:快来悄悄看看,我是不是在床上溺了?…

——这个死胖子又黑又壮,难不成压得肠胃都坏了不成?昨夜做了那生娃娃的梦后床上便是湿漉漉暖烘烘的……若真是……了,那她将来可如何在楚宫立足!呜呜,这个杀千刀的。

美牙看了小姐的眼神暗示,弯腰看了看楚王,眼睛还闭着,便抬头拿眼神回答她:没有,楚王还没醒呢。

辛汇翻个白眼,又用眼神加上僵硬的手指提醒她:是看下面,下面!

美牙大脸一红,下面?哎呀……昨晚是王上太粗鲁了么?

美牙低头看了一眼,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小姐放心,血已止住了!不,没有止住,好像还在流血……

美牙一双细眉毛几乎挤压到一起,露出一个“小姐,呜呜呜,你受了多大罪啊”的伤心欲绝表情。

好象不对,待她再细细凝神看了一会,便看出点门道,然后扳了指头细细算了一回,顿时猛地醒悟,这不是小姐快要信期的日子吗?

她就知道要出事!她就知道!

小姐月事向来非常准时,不过也不是不可能提前,刚刚到楚国时候小姐非要吃那凉到骨子里的花仙汁,听说是拿去年攒下的陈冰做的,寒凉入骨,她喝了一口就牙疼,难为小姐还连喝了两碗。

看着美牙又是扳手指又是皱眉,辛汇也慢慢回过神,身体的感觉渐渐恢复,这样的感觉,似乎更像是月事来了……但是这个时候,如果月事来了,比溺了还严重。女子月事期间连祖宗都不得祭祀,男子更加视为不详污秽,寻常连月事带都不能看见,免得沾染了霉气,若是被楚王知道她,知道他自己在……她顿时头皮一麻。

美牙见辛汇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不由得拿眼神责备她:那日不让你喝,刘嬷嬷的话不曾听,我的话也是一个字不听,现在可好?这么大的篓子可如何收场。

辛汇满腹委屈,一双眼睛圆溜溜,责任便往美牙身上推:我怎么知道会昨晚就来?我怎么知道这蛮子竟然这么厉害,竟然翻个身也动不得?都是你昨晚不陪着我,要我们两人在,怎么会被他这般任意妄为。

美牙心眼实在,立刻为自己解释:昨晚按礼都是尚宫主持,我怎么进得来。

两人顿时齐齐叹口气,又齐齐斜眼觑了那蛮人一眼,这一眼,美牙却唬的直接跪下了。

辛汇见状跟着一惊,心口一蹦,早晚要被这一惊一乍的美牙给吓出失心疯来。

她定定神,顺着美牙的眼睛看去,便见一张迷糊中带着些许长睡后满足喟叹的脸庞转过来。

呃……这蛮子,早不醒晚不醒,她立刻晕了一晕,然而已经被他看见了眼睛,却如何也再不能装睡下去。

她心中暗想,若是趁他一起床,立马便扯过被子遮住兴许还能瞒过去,便挤出一个笑脸:“呵呵,你醒了……王上睡的可好,呵呵。”

楚王定了定神,侧脸看了拔步床上的沙漏,似有几分意外,又低头看了看那身~下被自己睡的一滩口水的“软枕头”,衣襟湿软,秀色可餐,不由清清嗓子,轻笑了一声:“甚好。”

辛汇心中冷哼:你这蛮人,自然睡的好。恨不得立刻推开他,脸上却堆出许多笑意,低喊道:“呵呵……王上睡的好,那就是真的好……呐呐,美牙,你死了不成,还不快——服侍王上更衣。”

美牙听了小姐的话,麻着胆子膝行两步,然后垂首准备去帮起身舒展筋骨的楚王宽衣解带……

楚王起身那一瞬,辛汇感觉整个人都要轻得飘起来,趁他离身的一瞬间,说时迟那时快,她单手拽紧被子,僵硬的手咯嘣两声后,锦被一个华丽的蝴蝶展翅,将整个床榻连同自个遮挡的严严实实。

还好没看到!辛汇左右张望一番,顿时长出一口气,心头豁然一轻。

楚王已经站定,正一脸神色莫测的看着她,她看不懂他的神色,但是看到他的模样,却不由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只看他额头青紫,那昨晚束好的长发经过她一夜磋磨,眼下一半散乱一半压扁,上面还有她昨夜气愤不过吐的唾沫星子,远看活像个乱糟糟的母鸡窝,那道浅浅的疤痕倒像是鸡窝里面的鸡屎印子……至于他的喜色常服整个也皱巴巴不像样,这里一块那里一团,加上傻站的呆样,此刻真真像个蛮子了。

辛汇刚咧嘴笑了两声,美牙立刻咳嗽了一下,她只得生生忍住,忍了小会,又看眼楚王,笑意更甚,只不出声,忍得肩膀耸动,脸颊发酸。

大约是见到她这赤~裸嘲弄的笑意,楚王眼神的极冷,然后突然淡淡哼了一声,平心而论,他素日虽然讨厌,但举止气度倒也勉强可以称得上雍容二字,但这淡淡一声却叫辛汇忽的心头一紧,周身一寒,比爹爹的戒尺还要厉害,笑声顿时戛然而止。

外间等候的宫女听见新房里面的声音,端了蜂蜜水的花司仪首先叩首而入,她见过楚王和辛汇,然后为辛汇奉上温热的蜂蜜水,其余众宫女鱼贯而入,开始服侍楚王更衣。

美牙留心打量,啧啧,这么臭,竟然无一人面有异色。

辛汇留心打量,啧啧,这般痴傻,竟然无一人面有笑意。

两人齐齐交换一个眼神:果真是骨骼清奇,品味独特。

楚王既起,辛汇并没有赖床的理由,她便装作头昏乏力的样子唤美牙,只消应付到她们服侍楚王出去,剩下的事情再来慢慢解决。

忽听花司仪低声惊呼了一声,辛汇抬眼一看,却见解开楚王外面的喜服,里面白色的私服自大腿处一片赤红,红色的边缘已经发暗……大约是昨晚两人睡的太亲密,她的月事不知不觉浸透了他的喜服,而喜服颜色并不容易看出来。

“王上,您受伤了?!”

楚王咦了一声,然后抬眼看向辛汇,然后慢慢道:“这血,不是寡人的。”

她整个腔子的热血都涌到了脑子里,嘴里的一口蜂蜜水顿时呛住,咳咳连咳几声后,她果断翻了个白眼,就床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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