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吃完一桶饭,勉强算是饱了。她揉着肚子,抬头认真的看着柏舟:“柏舟,你睡哪儿啊?”
虞柏舟指了指里处的床位,“喏,就在你旁边。”
素素长吁一口气,“真好,不用跟那些臭臭的男人一起睡了。”
“……”虞柏舟知道素素的脾气,来了就很难再劝她离开。所以他刚才跟荆副将商议了一下,调来了这个军帐。
他是虞大将军的儿子,再怎么是新兵,也是个有关系的。荆副将跟着老将军虞仲征南闯北,是虞将军的心腹,因此他格外关照虞柏舟。
不过,在军营里除了上面几位将军,没人知道虞柏舟是虞仲的儿子。
虞柏舟起身将厚重的布幔掀开,让帐子里的进进风,将军帐内的臭味儿给放出去。
这会已是戌时,外头的天将黑未黑,军营里一片朦胧,凉爽的风和着新鲜空气一阵一阵涌进来,让素素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
俄顷,什长带着七名新兵归来。其中两个便是跟素素一起进军营的庄牛和苏周。
庄牛看见素素,呀一声:“苏小弟!”
素素冲着他很灿烂的笑了笑,脆生生的叫他:“大叔好!”
庄牛:“……”叫我阿牛啊!!
苏周倒没有叫素素,而是抓着后脑勺冲着她笑了笑。刚才在校场,他看见素素负米五斛,颇有些震惊,这会有些不好意思跟她打招呼。
他本来以为素素跟他一样,很柔弱。没想到素素那么厉害,他现在有点自卑。
紧接着,什长开始给大家安排铺位,素素在最里面,虞柏舟紧挨着素素,依次往外是庄牛、苏周、什长自己,后边儿的就是其它几个新兵了。
素素在梓郸城时便喜女扮男装,加之她经常同虞柏舟混一起,对“男女授受不亲”的概念倒没有多深。此刻她心里也没想那么多,只是单纯的觉着“好玩的日子要开始了”。
虞柏舟比他们早来几日,这会他担了什长的角色,给大家讲了一下军中诸禁,“这军营比不得外头,禁凌弱、禁梦语、禁赌博、禁偷盗、禁嗜酒,禁止夜里禁止大声喧哗。”
素素坐在长条凳上,懒洋洋的撑着下巴:“禁梦语,是晚上不许做梦、说梦话的意思么?”
虞柏舟转过身耐心告诉她:“尽量不说,出征在外容易‘炸营’。”
庄牛惊讶道:“我晚上说个梦话,咋就能把营给炸了?”
一旁的苏周怯怯的说:“‘炸营’也不是真的用火药炸营地,而是指夜里有人说梦语、大叫,使得精神紧绷的弟兄误以为是集合,有时半夜里会造成混乱,导致营乱,这就是所谓的‘炸营’。这种情况通常会在战事频繁的时候发生,那个时候士兵们精神绷得紧,稍有风吹草动就会紧张。”
虞柏舟赞许的看了一眼苏周,见他皮肤黝黑,说话时却带着羞怯,说不出的憨厚老实。他点点头,也说:“正因如此,军中严禁梦语。一般大家晚上入睡前都会用布封住自己的口。”
素素哦了一声,一副“柏舟懂好多”的神情,一脸崇拜的看着他。
什长李大狗觉得虞柏舟懂得很多,不由感叹:“虞小弟,你才来没几日,这些你咋都知道?”
什长李大狗/管这个军帐的九个人,他虽是这个军帐的老大,但来新兵营也不过半月,还没上战场打过仗呢。
虞柏舟很温润的笑了笑:“这些也是我从兵书上看来的。”
李大狗作为什长,一脸惊讶:“你还看过兵书啊?看过几本呀?”
素素一脸骄傲,忙接话道:“那是,我们家柏舟看过好几千册兵书呢,倒背如流!”
众人:“……”
这牛吹的,有点大了吧?
虞柏舟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尴尬笑笑,“你们别听她瞎说,大齐兵书也不过千册,我只看过千册而已。倒背如流也实在算不上,只能勉强一字不差说出来。”
素素的手撑在桌子上,捧着自己圆圆的脸蛋。她望着柏舟的眼神就跟望自己钟爱的鸡腿似得,她觉得柏舟越来有魅力了……
众人听了虞柏舟的话,差点没一翻白眼晕过去。
这牛,吹得也太大了啊!!
对于虞柏舟“吹牛”这事儿,大家也没有多深究。人家到底先来,爱吹牛就吹呗,也碍不着他们什么事。
大家坐一起闹嗑了一会,相互认识了一下,外头的天就已经黑了。
素素点了根蜡烛,照得军帐里一片亮堂。
其余的人已经开始收拾床铺,准备睡觉了。素素看着庄牛脱了靴就往被窝里钻,有点嫌弃他,“大叔,你怎么不洗漱啊?”
庄牛有点小崩溃,裹着被子看着她:“我叫阿牛。”
素素:“那阿牛,你为什么不洗漱啊?”
庄牛指了指苏周跟李大狗,说道:“他们都没有洗啊……”
素素顺着庄牛的手指看过去,苏周跟李大狗刚脱完靴子,正准备上床。看见素素的目光朝他们觑了过来,两人顿住,犹豫要不要去洗漱……
素素默默无言瞪着他们,那眼神利得就跟小刀似得,苏周跟李大狗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趿拉着靴子跑去外头洗漱了。
庄牛也被素素看的内心发毛,一想她能负重五斛,还有一身蛮力,心里更是发憷,乖乖的从被窝里钻出来,跟着他们一起趿拉着靴子去了外面。
同军帐的其余五人,根本不理会素素,脱了靴自顾自的钻进被窝里睡觉。素素对他们也无奈,人家不愿洗漱,她又能怎么着?
俄顷,虞柏舟掀开帷幔进来,对着素素招手:“素素,过来。”
看见柏舟,素素飞快的跑了出去。
素素前脚刚走,军帐里便议论起她跟柏舟来。同营的人从刚才一进军帐,便觉着素素柏舟有些亲热过头了。
都说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然男人多的地方,也不见得会好多少。
虞柏舟带着素素到了偏营的一处军帐外,他刚才打了盆热水放在那里。她让素素坐在光滑的石头上,将热水端了过来。
从城里到东坡大营,他知道素素走了不少路。便去荆副将那里要了木盆以及热水,来给她烫脚。这种事情他可不敢在旁人面前做,虽说素素现在是男人身份,他对她这般好,不免也会遭些口舌。
他蹲下身,替素素脱了靴,将她脚上的罗袜脱下来搭在自己肩膀上,握住她两只白嫩的小脚,往热水里摁。
素素被烫得嘶了一声:“柏舟,你干嘛啊!好烫啊!”
虞柏舟替她捏了捏脚上的穴位,淡淡道:“烫猪脚。”
素素瘪瘪嘴,有些不开心,“好疼啊……”
虞柏舟叹了声气,看着她,“你这就叫疼啊?要是不给你泡泡,明个儿训练可有的你吃苦。”
素素眨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他,“训练很苦吗?”
虞柏舟抬头对上素素那双清湛的眸子,想说是,但转念一想,素素以前在山上学武时,其辛苦程度并不见得会比军营差。
素素娇嫩的面容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更为白嫩,就跟剥了皮儿的荔枝一般莹润。想到素素为了他来到军营,他心里满满都是无奈跟心疼。
他说:“军中比不得外面,军士们想泡个热水脚极是不易。以后你就得跟我们一样,用凉水洗漱。”
军中不乏爱干净的男人,但在军营里洗漱是件很麻烦的事儿,久而久之,再爱干净的男人也变得不修边幅了。
夏天军士们洗澡,也就是站在军帐外脱了衣服拿水冲,冬天嫌弃冷,基本也就不洗澡了。
柏舟顿了顿又说:“素素,以后你进进出出都跟着我,不可单独出入,知道么?”
素素乖巧的点点头,声音清脆:“知道了。”
站在男人的角度,他希望素素能回家,当大小姐,而不是在军营中,跟一群男人扎堆。但是素素的脾气他知道,这丫头一根筋,倔强起来八头牛都拉不回。
他现在尽可能做的,是保护好素素。
虞柏舟是第一次给素素洗脚,他发现素素的脚上有许多茧子。她脚上的茧子,应是常年练武造成的。
素素一边泡脚,一边摸着自己的脸说:“柏舟,我还没洗脸呢。”
柏舟嗯了一声:“泡完脚我去给你打水。”
素素问他:“有牛奶和珍珠粉吗?”
柏舟疑惑:“要这些东西作甚?”
素素瞪着大眼睛看着他:“敷脸啊,我娘说了,女孩子要天天敷脸。”
“……”虞柏舟吸了口气,“那这习惯你以后得改改,军中生活艰苦,没这般奢侈。”
素素有点小失望,接着又说:“那就只要奶好了……”
虞柏舟看着她:“非要这东西?”
素素点点头:“没有奶敷脸,变丑了怎么办?”
虞柏舟思忖一会,点头说:“那好,待会我去找荆副将。”
他将素素的脚从热水里捞出来,就在他不拘一格的用衣服下摆给素素的脚擦水时,身后来了两个人,一瘦一胖,面相不善。
“瞧瞧,这是谁啊?这不是那个爱看书的小子么?不是说文人清高,怎么跑来给人洗脚了?”胖子觑了眼虞柏舟,调侃道。
瘦子显然跟胖子是一伙的,走过去将脚伸到虞柏舟跟前,讥笑说:“小子,来给你小爷也洗洗,看看香不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