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瓷笑了笑,重复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却不再看荀越,而是自顾自地接着说,“路氏与秋深王的关系我不想知道,他们的目的我也不想知道,因为,这些与我无关。”
“我以为,早在王爷让人来杀我灭口的时候,他就已经放弃我了呢。怎么,因为现在和路氏结盟,他又需要用到我了么?这么容易就原谅我了?”她笑得不无讽刺。明明之前就已经撕破脸皮,刀剑相向,只因为上京变了个天,自己就要继续为他效命了?
这些人,一个个的,都是这样自私。
荀越不满地皱起眉头,“归怡。”却只是低低唤了她一声,没有多说。在他看来,玉瓷这做法无异于以卵击石,主子的命令,她也敢轻易违抗?更何况,他记得之前的她是最识趣的,绝不会逞一时之强,怎么现在竟敢如此大言不惭?
玉瓷挑了挑眉,“抱歉,这个称呼我不大习惯,往后还是称呼我为尹玉瓷吧。”
荀越一惊,讶然地盯着她,“归怡,你莫不是扮演尹玉瓷太久,已然忘记了自己原本是谁了吧?”他突然冷笑一声,“还是说,你以为自己已经是真正的尹玉瓷了?”
玉瓷咧咧唇,“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只需要知道,我是独立的,并不听命于任何人。”
既然秋深王让荀越留在上京助她,而荀越本身就与她和青音有些交情,不会下狠手,也就是说,秋深王已然对这边放心了。
为什么呢?
想到这里,心中冷笑一声。难道,是因为自己之前向路老夫人投诚的事,他也知道?所以,他认为自己一定会帮助路氏,也就是,帮他。
“不过,目前他们所担心的,应该是皇后娘娘吧?”玉瓷忽地笑了笑,抿抿唇,“正好这次皇后娘娘也找上了我,所以你放心,至少目前为止,我和他们还是一个立场的。”说罢,再不看荀越一眼,扭了身便大步离去。
青音微怔了怔,瞥荀越一眼,只能赶紧跟上去。
而荀越立在原地,又是愣了许久。似乎自她来到上京以后,就完全变了一个人。
他们四人自小一起长大,除了无常心狠手辣,性子冷清,不与他们作伴外,三人可以说是有很深的友谊。但是目前看来,归怡丝毫不念旧情,竟是要与这边做个了断。
上京太可怕,一个浮华的地方,果然能改变一个人。
想了半刻,荀越只做出这个总结。
玉瓷大步离开后,青音随之也跟了上去,但一路不敢说话,只是亦步亦趋地紧跟着玉瓷。
直到两人又重新回了玉行,惹得水碧一阵惊讶,但也什么都没问之后,玉瓷才不悦地坐到书桌前,手拿起毛笔,却觉得心中有些烦闷,啪的一声搁下了手中的笔,皱起眉头。
“你……”青音见她一肚子火气,似乎看什么都不顺眼,犹豫了半天,还是只出口这个字。而心中已经有些七上八下。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玉瓷突然出声,声音冷沁沁的。
青音一愣,“啊?”
玉瓷摇了摇头,眼眸微眯,认真地盯着她,“我对你一直都没什么隐瞒的,可是你呢?回上京来的一路上,你竟然也没告诉我路景之娶了宁容郡主。现在呢?你又没告诉我,路氏已经和秋深王结成联盟!青音,难道我就这么不可信吗!”竟让她什么都不愿意告诉自己,玉瓷顿觉心中有些苦闷。
原本在这个世界,她就觉得自己无法融入其中,对任何人都无法交心。难得青音再次出现,对自己又那么忠诚,可是,现在让她有一种受了欺骗的感觉。
青音咬了咬唇,沉默半晌,突然抬眼,“这些……这些都是会让你不能接受的,所以我……”所以没有告诉你,这都是为了你好啊!青音心中想着,但嘴上终究无法把话说得这么明白。
“不能接受?”玉瓷冷笑一声,“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于我而言,他们都是外人,他们做出任何事,我都可以接受。可是,你不提前告诉我,会让我在当场感到尴尬难当,震惊莫名,那样我才无法接受。我不能接受的,只是由他们自己告诉我这些事,你懂吗?”不是不能接受事情本身,而是不能接受事情是由当事人告诉她。
青音怔了怔,见玉瓷面色微红,语气严厉,已是有些生气的样子。她一向性子直接,却也无法接受玉瓷这样义正言辞地责备她,憋红了脸,她咬咬牙,脖子一梗,“那你呢?你和楚寞的事,你怎么就从没告诉过我?”
她也有些不满起来,“你当初说过,是为了让我们可以摆脱这种受制于人的现状,才去努力,才去和这些人周旋的。怎么,现在你是喜欢楚寞了?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这么容易就轻信别人!他那么有本事,那还努力什么,你还回上京来做什么?去躲到他身后啊!”
她生气的,是尹玉瓷居然在路老夫人面前也毫不掩饰对楚寞的亲近,她难道没有想过,她现在的态度,很可能让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她原本是准备借由琢玉走出路氏深宅大院,在上京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的。但这些,都是建立在她取信于路老夫人的基础上。若是公然与老夫人作对,那她怎么可能还会将玉行的事交给尹玉瓷?
但也是运气好,皇后娘娘那边竟指定了玉瓷为她琢玉头面。当初她也不知道这个缘由,原来路景之突然去寻回尹玉瓷,竟然是因为要用到她。如此,她又觉得有些心疼玉瓷,替她感到委屈。
话像连珠炮一般说出,虽然心中舒爽了些,但回过神来想想自己这些不经大脑说出的话,青音顿觉自己鲁莽了。
不管怎么说,当初若不是有楚寞将尹玉瓷从大牢里救出,恐怕现在也再见不到她了。可是,她也是真的担心,担心那楚寞身份不纯,是在打路氏的什么主意。毕竟,尹玉瓷已经是有夫之妇,他为什么还要来纠缠?若是说他没有居心,青音确实不相信。
青音将一连串指责的话说出后,自己沉默了一阵,而玉瓷,也倏然安静了下来。
她的眸光闪烁,久久无言。
青音终于回过神来,有些担心地唤道:“玉瓷?”刚才自己的话也太过分了些,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她。
玉瓷又是半晌沉默,蓦然出声道:“楚寞,不是你想的那样。”声音已经平静,不如之前那样含着怒意。
青音又是微微怔愣,良久轻叹口气,“希望你没有看错人。”犹豫了一下,她咬咬嘴唇,又道,“其实,我也是为了你好。”终于将这不容易说出口的话说出。
玉瓷只是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片刻后,玉瓷突然长吁口气,抬眼望了望窗外,“好了,时候不早了,你快些去歇息吧。”水碧在见她们二人安然回来后放了心,早就去休息去了。
青音点点头,有些不放心地望了望她,“你也少熬点夜,早些去睡。”
见玉瓷虽然连声应是,但精神已经集中到了手下正在画的图纸上,她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去休息了。
皇后娘娘是一个月后的寿辰,时间十分紧迫。若是要琢大件,更是需要耗费时间,前后加上设计挑玉料琢玉,恐怕一个月很难完成。
所以,她不得不连夜工作。
在灯下默默画着设计图纸的她,隔了许久忽然直了直有些僵硬的背,弯身从箱子里取出一个长条形锦盒。
将盒子打开,一支剔透的俏色白玉梅花簪安然卧于其中。
她伸出纤长手指轻轻抚上玉簪,眸色迷离,口中含糊道:“楚寞,你能理解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