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两人是乘着老洪家的马车去的百草谷。
从青州城去百草谷又是几日路程,马车上备了些生活必需品,又有两个车夫一起上路,但可以看出,他们都是很敬畏楚寞的。
车厢里很是宽敞,一个红泥小暖炉置在正中的四角檀木矮桌上,炉上依旧烹着茶,楚寞一边煮茶一边看书。似乎与在船上那些日子并无区别,只是一路风光就差得多了。
“你看的什么书呢?”玉瓷闲得无聊,捧着紫砂杯喝了一盏茶,抿抿唇朝楚寞探过头去。
楚寞动作一顿,抬眼望望坐在对面的她,索性起身到她身旁去坐下。“小话本。”朝她晃了晃手中的书。
玉瓷一怔,扑哧一声笑出来,原本因为他突然坐过来的压抑感也荡然无存。
楚寞这样的人,就算不看些经史典籍,至少也该看点山川图志吧,谁知,居然看的是小话本。
楚寞倒是毫不在意她的嘲笑,突然出声道:“昨天听到那些后,是什么想法?”他指的,是昨天那群人所说太子落马的事。
玉瓷愣了愣,是什么想法?而且他面上这有些严肃的神情,是担心自己再回到路府吗?
玉瓷挑了挑唇,笑道:“没什么想法,只不过觉得,我得赶紧治好手,然后回去让人还钱了。”
楚寞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那日在江边,自己提起花了重金买下手把件和玉扳指,要云起玉行还钱的事。
唇梢一挑,嘴角挂上一抹有些无奈的笑,“你啊……”说着,抬手去揉了揉玉瓷的头发。
自从大牢里出来,玉瓷便再没梳过妇人的发髻,而是半披半束,做了个少女装扮。所以,王伯和妙儿才一直唤她尹姑娘,而不是楚夫人。
此时,半披着的头发乌黑油亮,十分柔顺。手放上去,就像是抚着一匹上好的锦缎,质感极好。因不能感受冷热,楚寞对事物的质感显得更敏感,因此,摸上她头发的片刻,他的心中竟然一阵柔软,情感难以言明。
感受到楚寞动作僵滞,玉瓷抬眼去看,正撞进他的眸光里。
他的眸色比平时沉了几分,带着莫名的蛊惑。
自从两人坦白心思之后,便一直待在船上,因为有妙儿和王伯在,两人很少有真正的独处时间。此时,玉瓷蓦然反应过来,两人这是初次独处,而且,还是这种封闭空间。
她只觉喉间很干,干咳一声,抿抿唇不自在地偏开头,想倒杯茶来喝。
谁知,指尖还未触碰到杯子,便已经被一股力猛地将头掰了过去。
下一刻,楚寞陡然放大的脸,撞进她的眼帘。
唇上顿时传来的潮润温软触感,让玉瓷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
楚寞闭上的眼睫近在眼前,如同两把小小的羽扇,此时,羽扇正轻微颤抖。
唇上的触感又加重几分,楚寞的唇,在她的唇上辗转,甚而,伸出了细滑的舌尖轻轻勾画着她的唇线。
玉瓷只觉心中陡地一跳,浑身似乎有电流通过,她猛地闭上了眼,不敢再睁开。
楚寞似是感觉到了玉瓷身子的僵滞,在她唇间闷闷地轻笑一声,挑逗般地轻轻咬了咬她的上嘴唇。继而,伸出双臂将她揽进怀里,加深了这个吻。
等两人颇有些喘息地结束了这个吻时,玉瓷的脸早已通红。
该死,自己分明已经是嫁了人的,又不是那种久居深闺的小姑娘,居然连个吻都让她这么紧张,怎么就不能表现得淡定点呢!
楚寞看出了玉瓷的懊恼,只是笑笑为她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口渴么?”似乎心情很好,笑意直达眼角眉梢。
其实楚寞不过是一句很正常的询问,但听在玉瓷耳里却总觉得意有所指,她的脸颊又是一阵发热,不自在地回:“不渴。”偏了脸,只是声音有些嘶哑,喉咙像着了火一般,嗯,确实有些渴。
楚寞也不强求,将茶杯放到了矮桌上,好整以暇地笑,“等你渴了再喝。”
片刻后,玉瓷猛地伸出左手去端了杯子一口灌下,因为喝得急,被呛得咳了几声。但喉间的滋润总算拯救了她,心中也好受了些,不再似先前那般,似有火烧一般。
楚寞好笑地看着她的神情,一言不发,唇角却悄悄挂上一丝温软的笑意。
几日后,两人便到了百草谷。
只是马车却停在了谷口,玉瓷正有些惊讶,却见楚寞递了一块青金石牌给其中一个车夫,让他将那石牌放到谷口石碑侧的一个凹槽里。
那个凹槽,正好和石牌的大小一致,其间的纹饰凹凸也正好和贴。
一刻钟后,从谷口走出来个穿着青色衣袍的少年,面容清秀,带着几分稚气。
他上前来看了楚寞一眼,有些不悦,“你有什么事?”虽然只是个少年,态度却十分嚣张,似乎不将楚寞放在眼里。
楚寞却不动声色地让车夫将那石牌取了回来,递给少年看,“在下林显,和你家先生有些交情,想请秦先生帮个忙。”态度倒是十分谦恭。
那少年突现一抹怒色,“怎么又是你!”不悦地叉腰,做茶壶状。
楚寞有些无奈地笑,正想说什么,“空青!不许无礼!”从谷口那里又走出来个碧色衣衫的少女,容貌端丽,带几分灵气。她走到几人面前,朝着楚寞浅浅一笑,“先生有请。”说着,拿眼斜了斜那个唤作空青的少年。
空青不屑地冷哼一声,偏开了头,并不理她。
少女唤作云芝,和空青一起在秦艽手下做事,平时帮他打个下手,采药制药什么的,却并不是秦艽的徒弟。
云芝在前带路,将楚寞和玉瓷引了进去,却让那两个车夫先打道回府,过些日子再通知他们来接楚寞,压根没有要让他们进谷的打算。
两个车夫一怔,见楚寞也没有半分不悦,便只能先回去了。
一路行来,玉瓷惊诧连连。
没想到百草谷里四时不论,不仅草药四处分布,连花树都不分季节地四散分布。
先是绕过一片桃花林,又从搭着紫藤萝的架子下穿过,路旁有些开得灿烂的月季,最后,停在一棵广玉兰开得正盛的玉兰树下,不远处就是一个竹屋。
世外桃源,不外如是,似有一种闯进了幻境的感觉。
路上楚寞小声朝玉瓷解释:“百草谷以花草布了不少迷阵,若是没有口诀或是没有人带路,根本进不得谷来。”
玉瓷了然地点了点头。怪不得明明地处承国与惠国交界处,又是医家胜地,想来会有很多人争抢,却能多年遗然于世,自成一派。
这秦艽,看来并不是个简单的人。
在玉兰树下,是空青拦住了两人,冷冷道:“我先去通报先生再说,你们在这里等着。”态度十分倨傲。
听楚寞说,谷中就这三人,却能将这么大个谷打点得井井有条,且将心思不轨之人拦在谷外,说明空青和云芝也有些能力。但这小子态度却不大好,玉瓷无奈地笑笑,不知是不是怕别人又打扰了他家先生。
倒是个护住的小家伙。
空青正有些得意地望着两人有些吃瘪的表情,哪知只听啪的一声,脑袋便是一痛。他愤怒地扭了头,“云芝,你做什么!”跺了跺脚,有些急不可耐,但似乎又不敢还手。
云芝摇了摇头,“谁让你胡来的。”不再理他,又朝两人露出些歉然的笑,“先生说了,两位直接去竹屋就是。”
楚寞与玉瓷都是一怔。反应过来后,点了点头。玉瓷朝空青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跟着云芝往竹屋走去。
空青在原地跺了跺脚,恨恨地叫一声,“可恶!小人得志!”只能赶紧跟上去,他可不能再让这两个人把先生带出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