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都担心的问题,终于还是来了。
自从知道这个身主的真实身份后,玉瓷便猜想过这样的情况。
虽然她是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离开路府,过上自己认为有意义的生活,可是,这具身体的真实身份毕竟不是什么寻常人。换言之,她既然是为秋深王做事,是他安插在上京的杀手,虽然目前还没接到什么任务,但早晚,都是要听命于他的。
自己费尽心思就是为了能活得肆意些,怎么愿意被这个身份拘束?
而她既然拒绝做事,就一定会引来秋深王的不满。
这个秋深王,一定会是她的阻力。
只是她没想到会来得这样早。
万千思绪在脑内翻转,玉瓷面上不动声色,眉梢轻挑,冷笑一声:“哪里不顺利?”
似是没想到她会这样答,荀公子眸光微寒,“哪里不顺利?”他重复了一遍,朝玉瓷走近了些,目光一直紧锁在她身上,像是想看出什么端倪,“你不是,失忆了么?”
玉瓷心中一惊,瞥他一眼,不答反问:“你觉得,我失忆了么?”
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失忆了,那么自己就成了无用的弃子,而为了不让这个秘密被更多人知道,秋深王最有可能做的,是灭口。
她不能冒这个险。
她这样说,荀公子反倒有些不确信起来,一丝困惑神色闪过,他又道:“所以你是装作失忆?”
这正是自己想要的效果,玉瓷心头微喜,低低道:“不这样,怎么能取得赵继芳的信任?”
荀公子面上终于露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走到她对面坐下,“你一向聪明。”话音刚落,却出手快如闪电地一把抓了玉瓷的右手腕。
他动作迅速,玉瓷根本来不及反应,他的力道很大,将玉瓷的手腕捏得生疼。
她皱起眉,“嘶”地倒吸了口气,刚想问什么,那荀公子又是一副震惊模样,将她往自己的方向扯了扯。
“内力全失,什么情况?”他脸色一沉,眼眸微眯,眼底泛出寒光。
原来他是想要验证这个。
玉瓷将手用力抽回,做出些可怜的神色,“先前被赵继芳怀疑,她对我下了手。”反正真实情况大概也差不多是这样,只是路老夫人是否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她就不得而知了。
荀公子有些恍然地点了点头,“怪不得你要装失忆。”瞥一眼玉瓷,他又道,“可你确信她相信你失忆了么?”
看来这人也不坏,玉瓷心想。
他没有以最坏的恶意去猜测她,甚而还有些关心她。她突然想起,先前青音说过,那把匕首一共有四把,看来这荀公子应该是其中一个,只是不知道他到底叫荀什么。
“不信也得信。”玉瓷挑唇笑笑,“现在我可是云起玉行的招牌。”
荀公子又皱了皱眉,想起了什么,点点头:“这两日已经听说了,可你什么时候竟对琢玉开始感兴趣了?”
“不这样的话,我恐怕活不到现在吧。”玉瓷咧咧唇角,嘲讽地笑,“对了,你的匕首带着么?”
“匕首?”荀公子皱皱眉,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样式果然与她手上的那把完全一样,“自然带着,你问这个做什么?”困惑地举着匕首望向玉瓷。
玉瓷轻轻一笑,“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既然确定了他是匕首的主人之一,那么至少可以说明,他与自己还是有些情分的,不至于滥下杀手。
这边玉瓷方才心中微定,那边荀公子又蓦然出声问道:“你可知道慕音去哪儿了?”
玉瓷一怔,很快反应过来,慕音,应该就是青音的真实名字。想到这里,她露出有些苦闷的神情,轻轻摇头,“那次出事以后,等我醒来就再没见过她。”
既然他开口这样问,也就说明他根本就不知道青音跟在自己身边,而她也认为,没必要把实情告诉这人。
荀公子面色微沉,微点了点头,低声道:“我知道了。”他逡巡一遍屋子,又默然出声,“她没问题么?”话间下巴朝着帘幔方向一挑,显是清楚那里藏着个人。
玉瓷也不是很意外,只回:“她是我的人,没有问题。”
应声而起的是帘幔后的“哐当”一声,继而水碧颤巍巍地慢慢踱了出来,脸色苍白。
两人见她这样,都没说什么。
倒是荀公子好像对玉瓷的状态十分放心,便起了身,“我先走了。”只是刚抬腿他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身来低声提醒:“你小心些,过些日子主子可能要进京。”
玉瓷身子一颤,讶然抬眼望他,隔半晌才低低道:“他……主子,进京来做什么?”
她在心中暗自叫苦。来了这个人勉强还算是好打发,要是连秋深王也来了,到时候恐怕就没这么好忽悠了。
荀公子微眯了眯眼,静静看她半刻,良久才薄凉地吐出几个字,“你什么时候有了过问主子动向的习惯了。”语调平缓,却浸满着寒意。
玉瓷只感觉,被他两颗寒星似的眸子紧盯着,浑身都不自在,便伸手拨了拨耳边碎发,“我只是有些好奇。”声音低低的,宛如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荀公子见她这样,依旧面无表情,但还是轻启薄唇,“圣上召主子进京参加年后祭祖大典。”
玉瓷这才恍然般地点了点头。
“到时候可能要忙些,只是……”他又瞥了瞥玉瓷,“你现在内力尽失,不知道还能不能替主子办事。”
这一句话听得玉瓷寒意顿起,没了武功,就意味着不能为秋深王办事,那自己又成了一个无用的棋子,所以,她还是躲不过这关么?
“我想至少是有些用处的。”玉瓷唇角勾一抹自嘲的笑。
荀公子微怔,面色变了变,“你也不要太担心。”分明是安慰的话语,但由他说来又像是一句公式化的话语,没什么感情。
想来这人就是这样,玉瓷也领了他的好意,点点头。
等荀公子离开,玉瓷才长舒了一口气,后怕地坐了下来。
好险好险,幸好自己一直避开唤他的名字,他也没有怀疑自己,不然,分明说了自己没有失忆,却连他的名字也叫不出来,那问题就大了。
水碧在一旁将他们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眼下也很明白玉瓷在担心些什么,便上前为玉瓷倒了杯茶,轻声道:“夫人,船到桥头自然直,你不要太担心。”
玉瓷面色微缓,伸手接过茶水,猛地灌下一口后,才道:“嗯,我不担心。”话落又陷入了沉思。
荀公子?
他到底叫荀什么呢?看来得找青音来问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