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寞呵呵一笑：“玉瓷这么说，倒像是我有什么企图一般。”
玉瓷不耐地瞥他一眼，他忙止了笑，换上故作严肃的表情，以手握拳置于唇边轻咳一声，道：“不知道玉瓷有没有兴趣到我的玉行来发展？”
甩他两个白眼后，玉瓷依旧不发一言。
“别这副表情啊，我是认真的。”见玉瓷一脸不屑，楚寞只能再次强调。
“其一，我并没有兴趣与你合作；其二，我身为路家人，自然会为云起玉行出力。所以，不论你是否认真，都没有这个可能。”玉瓷坐得端正，一板一眼地说道。
楚寞略微有些怔愣，不过很快反应过来，神秘地眨眨眼睛，突然半直起身，猛地凑至尹玉瓷的耳边，轻声道：“怎么，时至今日，你还坚信自己是尹玉瓷？”话音很轻，如同梦呓，气息轻轻呵出，喷在玉瓷的发间。
虽然是轻言轻语，却字字重重敲击在玉瓷的耳膜上，使得她身子陡地一震。
她猛地站起来，不可置信地瞪着楚寞，嘴唇微张，却半晌也不知该说什么。
如同雷击，一切突然明朗。
原来早在最开始，楚寞问她是不是尹玉瓷时，他便看出了她并不是真正的尹玉瓷，自己后来所说的一切，他所故作的深情，都突然变得可笑。
只是不知他是否清楚自己的真实身份，不知他是否知道，自己竟然是个不会武功的杀手。
相比于玉瓷的震惊，楚寞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慢慢坐回去，唇梢带笑地望着她，“你难道还不打算为自己准备退路？”
玉瓷睨他半晌，终于缓缓坐下，只是脑中依旧嗡嗡然，她咬咬唇：“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楚寞以左手撑住脑袋，半靠在桌上，右手则拿了紫砂的小茶杯来把玩，目光仿佛汇聚于虚空处。
“楚寞。”玉瓷定定望着他，突然出声，“你究竟知道多少？”
闻言楚寞微微偏了头来看她，将手中茶杯放下，唇梢一挑，“很少。”
“不过，”他又接着道，“我却知道你并不是真正的尹玉瓷，而且，路景之可能会伤害你。”
“伤害我？”玉瓷挑眉，不清楚他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楚寞却不打算多做解释，只直起身子，拍拍手道：“你只需知道，路府的人不可信便是。”
至于这个，早在青音告诉她真相时，她便不打算相信路府中的任何人。但是，路景之会伤害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如何就知道你是可信的？”是啊，若是他本身也是个谎言，他的话，要怎样去相信？
谁知出乎她意料的是，楚寞竟然缓缓摇了摇头，“不，我并不可信。”
他这话倒是说得实诚，他确实不可信。因为他这个人，身上藏着太多秘密，光是他的身份，就是一个谜团。
他这么回答，玉瓷倒是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但是，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玉瓷猛然抬首，眸中闪过复杂的神色。过半晌，她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妥协般地问道：“为何？”
楚寞面上已经褪去笑意，取而代之的是苦思冥想的表情——仿佛真是在认真思考。
“因为惺惺相惜？”隔了许久，他才蓦然开口道，带些不确信的神色。
“你恐怕没弄懂‘惺惺相惜’这个词的意思。”玉瓷却毫不客气地反驳。除了都喜欢琢玉这点外，她并不觉得他们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嗯……”楚寞微微颔首，“姑且用这个词来解释吧。”
——却是依旧不打算改口。
话到这里已经足够，玉瓷很快起身告辞。虽然心中不愿，楚寞却不好再留她，只是送她出门时还不忘提醒一句：“希望玉瓷能好好考虑。”
玉瓷并没做回应，出门唤了水碧便兀自离去。
只是在回去的路上，她的心中思绪终究还是乱了。
楚寞，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只是一个年轻商人？那么他的背景呢？他为何会知道路府的事，为何会如此关心她的事？
他今日所说的话，有几分为真？
她早已有了要离开路府的打算，只是凭她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这样做，孤身一人奋斗实在太过辛苦。好在，现在有了青音。
至于楚寞，他究竟会不会是一个可靠的盟友？
“夫人，夫人……”玉瓷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便被水碧唤醒。水碧一脸担忧地望着她，终于把心中疑惑说出：“那个楚公子，对夫人说了什么吗？”
玉瓷回过神来，望望水碧，心中一定，索性咬咬唇压低声音道：“水碧，你是否愿意永远跟随我？”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若是要开始部署离府的事了，便不好再瞒着水碧。水涟是完全不可信的了，至于水碧，至少还有她弟弟这样一个把柄在，多少还是可以掌控。
水碧没想到玉瓷会突然这样问她，心中一惊，抬首去看玉瓷的表情，却发现她没有半点戏谑的神情，满脸都是认真。
她不敢怠慢，亦是一脸严肃，同时压低了声音回道：“自然，不论夫人发生什么，水碧必定会跟随夫人。”
“既然是这样，”玉瓷凝望着她，“那么我有一个秘密告诉你……”
接下来，玉瓷将自己真实身份的事告诉了水碧，同时表明了自己想要离开路府的心。自然，目前可知的盟友有青音，或许还有楚寞，这些玉瓷也一点不藏地统统告诉了她。
整个事件听完时，马车正拐过一个街角，车厢陡然一颤，车窗帘子微扬，车外的光线映照在水碧脸上，将她的脸色映衬得愈发苍白。
她今天这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不过，既然夫人连这也告诉了她，说明夫人是完全信任她的。
知晓这一事的后果很清楚，若是玉瓷身份被拆穿，性命是保不住了，跟在玉瓷身边且知道事情来龙去脉的自己，肯定也活不下来。
只是，相比于一辈子被发卖给大户人家为奴为婢，永无出头之日，她更愿意选择这样一条路。在不远的将来，她还有可能重获自由。
脸色虽是苍白，水碧心中却渐渐平静下来，她很快做出了选择：“请夫人放心，水碧永远跟随夫人。”
得到她这样的话，玉瓷心中也安定下来。相比于房中的其他丫鬟，水碧见识更广，也更聪明，这也是当初她为何要挑选水碧的原因。
聪明的人自然懂得权衡利弊，玉瓷肯定，水碧一定不会背叛她，因为那样的下场，会更凄惨。
主仆二人这边谈话才刚结束，那边马车已经进了南大街，很快便到了路府门前。
玉瓷正准备照往常一样，让车夫径直从角门回内院，却见管家过来传话道：“二夫人，府中来客，老夫人让您回来后直接去正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