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也不恼，仍是笑呵呵地看着，问他道：“你每天不是吃人肉就是吃从人肉里面长出来的蛆肉，你不觉得腻歪吗？想不想吃点别的、比这更好吃的东西？”
孩子的双手托着下巴，眼睛笑眯眯的，虽然看起来年龄不大，但他的整个人却显现出一种与年龄十分不符的老道。
男人终于停了下来，他放下破烂的勺子，站起身走到罐子的另一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奇怪的孩子。
“你是谁？”他问。
孩子扯动了一下嘴角，道：“你最好坐下来，我不喜欢被人这样看着。”
那男人想了想，真就乖乖地坐了下来。他面对面地打量了这个孩子好半天，他觉得，这个孩子看起来不像是一个饿得不行找他要吃的的人。男人问道：“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孩子就着双手托腮的姿势觑着眼睛看着这个男人，道：“我可以让你不用天天吃这些东西，我能让你吃得更好，活得更好，只要你听我的。”
男人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你一个小娃娃，牙还没长齐呢，凭什么让我听你的？你又有什么能耐让我听你的？”
孩子也哈哈笑起来：“有没有能耐就不劳你操心了，反正这笔买卖对你没有损失，是不是？”
“那你能让我吃什么？”男人问道。
孩子微微一笑：“只要你想得出来的。”
“哦？”男人忽然来了兴致。
孩子问他道：“你有没有想过，你这辈子最想做的是什么？”
“最想做的？”男人陷入了沉思。
“小男人谋钱，大丈夫谋权。你想谋钱，还是谋权？我都可以帮你实现。”孩子道。
男人仍旧沉思着，很久很久，他看着孩子，无限向往地道：“我最想做的，是做土匪，不，是做土匪的头头！”
天下美人在北里，世上好汉出绿林！男人点一点头，肯定地道：“对，我想做土匪头头！”
“我可以让你做上土匪头头。”孩子道：“让你坐上这十里八村儿一不二的土匪头头。”
男人用他那肮脏不堪的衣角胡乱抹了把嘴，认真地看着这个信誓旦旦的孩子，问道：“你有那么大的能耐？”
“能耐不是拿来随便的，而是用来实现梦想的。当然，有时候也可以拿出来显摆显摆。”孩子看着男人，抬起了手。他的手腕翻转，忽然一道影子闪过，男人感觉有一阵风擦着他的发鬓飞快掠过，然后就听“啪”地一声响，挂在他身后的罐子应声而落，蛆虫散落一地，里面的汤水溅了男人一身。
男人惊恐地回过头，罐子摔在地上，已经碎成了八瓣。刚才的方向如果再偏个一两寸，也许此刻碎在地上裂成八瓣的就是他的脑袋了！
忽然，一阵微风吹过，一缕发丝从他的耳边飘落下来，也许，一两寸都算多了！
男人回过头，看向孩子，此刻，孩子在他的眼里已经不再是一个孩子。至少，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
男人抿着嘴唇，沉默许久，然后问他道：“你为什么帮我？”
“因为我欣赏你。”孩子道。
“欣赏我？”男人哈哈大笑起来：“我连自己都不欣赏自己。你？欣赏我？”
孩子静静地看着他笑，道：“很多人都不欣赏自己，但他们却总有被人欣赏的时候。你也不例外。”
男人看着这个半大的孩子，道：“你真的只是一个孩子吗？”
孩子耸了耸肩，没有话。
男人问道：“你家大人呢？”
孩子忽然轻轻一笑，道：“其他的事情，你不用管，你只要记住一件事情就可以了。”
“什么事情？”男人问道。
“我能够助你成为这十里八村儿一不二的土匪头头。”
如果一开始男人觉得孩子这么告诉他只是一个玩笑的话，此刻，他便已经慢慢地开始相信这孩子的话了。他觉得，这个奇异的孩子，也许真的能够帮助他成就自己从前连想都不敢想过的辉煌！
男人思考再三，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孩子道：“这个，你也不需要知道，我还是那句话，这笔买卖，即使亏了，对你来也并不会有任何损失。”
男人看看孩子，又看看身后碎成八瓣的罐子，再看一看远处隐没在夜色之中的尸山。
孩子微笑地看着他，罐子附近的蛆虫洒了一地，远处的尸山上有群鸦和蚊虫终日盘旋着，实话，这种日子，他真的是有些厌倦了……
终于，男人“啪”地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上，咬牙道：“好！我就听你的！”
孩子忽然笑了起来：“那好，从今以后我会尽我的所能去帮助你的。哦，对了，我叫005。”
“李老五？”男人道：“我叫王毛子。”
孩子忽然轻声一笑，道：“对，我就叫李老五。”
李老五？！
二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前这个半大的孩子，竟然就是三十年前名震川滇的宝瓶寨二当家——李老五？！
他一直以为，李老五在宝瓶山上那么些年，到如今应该已经是一个半老的人了，没有想到，这个李老五认识王毛子时竟然会这么年轻！这样算来，此时的李老五，也许比二黑都还要年轻！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个把脸藏在一堆毛发后面、整日以死尸为伍的男人竟然就是二黑他爷爷王毛子？
没错，二黑记得，王凤鸣曾经过：“当年是老五从死人堆里把我爹给刨出来的……”
想必就是眼前的这一番情景了。
但是李老五让王毛子听他的，他怎么可能摆布王毛子？难道那么些年里整个宝瓶寨真正当家作主的人其实并不是王毛子而是李老五不成？这个站直了都只能够到罐子口的小孩儿居然会是威震川滇、连川军刘氏都要忌讳三分的宝瓶寨真正的掌舵人？
那他为什么又甘居幕后？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自起门户，他为什么要主动去接近这么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
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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