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是‘抬举’了？尤先生做的文章可了不得了！对了，您不是还续写过《石头记》么？听看过的人不比那什么云士写出来的差！”正在厨房做早饭的老四听到几人的谈话，忍不住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一边擦拭沾满面粉的手一边道。
他的目光看向王凤鸣，犹豫再三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少当家的，其他的人……没有和您一起回来么？”
王凤鸣道：“他们已经找到了，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我想应该就快要到了。”
老四闻言，连忙向着山下张望。
紫藤花在微风中摇摆着，阳光从缝隙中照下来，分外好看。
二黑看向尤勇，道：“这么来，尤先生还是个有问的人？”
尤勇尴尬地笑一笑，扇子摇得扑哧作响。
“有不有问不都沦落到这个地步？”他有些泄气地道。
王凤鸣道：“这个地步怎么了？人家老五不也是富五车？我看他做土匪做得挺开心的！”
王凤鸣天生便是土匪，自然不会理解尤勇这种自命清高的文人心理。
小妹道：“有时候，写文章也是需要运气的。”
“运气？”二黑问道。
小妹但笑不语，她转过头，看向起伏的群山。
远处有一群麻雀扑棱棱地飞了起来，野鸡的叫声时起时落。小妹走到边上，看着远处目光迷离。
二黑追问道：“为什么是运气？”
小妹回头看他一眼，道：“我所的‘运气’，指的就是人们所的‘灵感’。但凡人世间的万物相生、相离、相克、相遇，都是有一定的机缘的。灵感，便来自这机缘。”
王凤鸣听得有些迷糊起来，皱着眉头一副很不理解的样子，问道：“机缘？和问也有关系？”
却听小妹道：“关系大了。你们有没有想过，其实每一个文人都有可能是一个伟大的数家？”
“什么家？”尤勇皱起了两条眉毛，尖利的指甲伸进耳朵里不停地掏起来。
小妹轻轻一笑道：“有一句话，得很有道理：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也许很多惊世之作真的就是来自天成呢？可能有一天，刚巧有人遇到了它，就好像伯牙与子期一样。”
王凤鸣摇着头，道：“你这话起来，我就更不明白了。”
小妹道：“白一点，人，其实不过就是一个载体，你们想想，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字，为什么偏偏是那几个字组合起来才会好听？难道这不是一种奇妙的组合吗？”
众人忽都沉默起来。
“每一个人就像一把钥匙，许多个箱子摆在那里等待着钥匙去开启，有时候，你打开一个箱子，会发现箱子里有一堆宝藏，但有时候，你打开一个箱子，又会发觉箱子里不过是一堆没用的废物。每一个人都是一个文豪，不过是时机先后而已，有些人，也许天生就有这个机缘，但有些人，可能等一辈子也没有找到一把适合开启载满宝藏的箱子的钥匙。”
她看着众人迷茫的神色，道：“所以，有些人才华横溢，有些人平庸无奇，有些人忽然之间妙笔生花，而有些人却在一夕之际江郎才尽。有的人，会和别人心有灵犀，有的人，却是风马牛不相及。”
“心有灵犀？风马牛不相及？”二黑问道。
“因为有些人之间的思维很近，可以互相吸引，而有些人之间的思维却相距甚远，甚至互相排斥。总之，很多事情，因为无数的机缘凑到了一起，但也因为很多的机缘而散落开去。”
她忽然轻轻一笑：“这样起来似乎有些悬了。你们就当一个笑话听听吧。不必当真。”
完，便转身走向了宝瓶寨的大厅。
“等一下！”尤勇忽然拦住她的去路，道：“照小妹姑娘的法，凡是人都会做文章了，那么，难道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民里也会有文豪不成？”
小妹点一点头：“照理，是这样的。”
尤勇忽然笑了起来：“大字都不识一个，如何能做文章？”
“耳濡目染，潜移默化。”小妹道：“就譬如汉代童谣《京都谣》：直如弦，死道边；曲如钩，反封侯。又好像南宋民歌《月子弯弯照九州》：月子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妇同罗帐，几家飘零在外头？还有像元代民谣《台、温、处州树旗谣》：天高皇帝远，民少相公多。一日三遍打，不反待如何？
会传诵这些民谣的人一定不是骚人墨客，也许他们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些字应该怎么写，但这些东西却还是流传下来了。很多出自民间的文章，比起文人雅士的附庸风雅、无病呻吟来，听起来更加地令人回味。”
尤勇手里摇着折扇，道：“这些内容，可都是……”
“反诗，对吧？”小妹抢先道。
“有些时候，越是禁止传播的东西，反倒越是耐人寻味。”她的目光看向更远的地方，一束光线穿破紫藤花和槐树叶子打在她的额头上，影子斑驳。
她回头看向山寨的大厅，道：“譬如，它。”
这座大厅的位置就在小妹和二黑两人上一次进入宝瓶寨时遇见狼群的地方，但是比起他们之前所看到的要壮观地多。两人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这座大厅最辉煌的面貌，但感觉上却并不陌生。
这座房子看起来应该能够容纳不少的人，虽然是老旧的泥坯结构，但厅外挂着灯笼，厅中摆设整齐，对于三十年前的时代来，这应该算是一座颇为富丽堂皇的宅子了。
小妹从正中间那扇敞着大门的堂屋望进去，堂屋略大，正中间有一把稍显豪气的太师椅，两边各有十来把略小一些的椅子依次排到了门口，正中间那把太师椅两旁的柱子上刻有一副楹联：天下财主八方英雄唯我是王，世上好汉九州豪侠全乃一家。正中间的横梁上一句横批：盗亦有道！
太师椅的正上方一面木质的匾额上气势恢宏地龙飞凤舞了三个大字——绿林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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