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总部了么?”车启动,兰在黎悠然地隔窗欣赏着这个十五年来离他只有一步之遥的城市。
“老大,能不回么?底下人找你都找疯了。什么事都得我拍板。”周易叫苦连天,恨不得立马飞到上司面前寻求抚摸。“合着你以前跟我说的四十岁退休不是玩笑而且还提前了啊?作为直接受害人,请问我有知情权不?什么情况啊您老?”
“没什么事,就是想刷你一顿,你就当提前演练了。”兰在黎爽朗一笑,根本不理会好兄弟的死活。
“……不是我说有你这么下狠手操练员工的吗?”周易几乎喷血。“咱不玩了行不,真的会死人的,老大。您现尊驾何处?我麻溜地去接您哪。”
“不急。我在车上,中午就到了。做好饭等我。”兰在黎轻描淡写,果断关了机。
“您还真心地疼我!我说咱们还是赶紧找着你的末末,让她……喂喂喂……”周易气得差点把手机甩出去。老大,您该改姓了,就随我,周扒皮。
周蓦回到家,老爸老妈早已严阵以待。四岁的纯黑长毛大狗赛虎率先扑了出来,差点将周蓦撞翻,被周爸爸一声吆喝,夹着尾巴退了开,又迅速摇头摆尾不断绕着周蓦打转。两岁的白色猫咪豆豆也从房顶蹿到葡萄架上,又猛然跳到周蓦的行李箱上,还没站稳,就被周妈妈一挥手赶下了地,也只好“喵喵喵”地绕地打转。
“这畜生,也怪通人性的唻。”周妈妈悲催地和小猫小狗抢女儿,赶着她去洗头洗澡。周蓦穿着老妈用缝纫机做出来的翠绿色碎花睡衣,穿着人字拖啪嗒啪嗒从卫生间出来。看着熟悉的小院,闻着满院的各种花香,周蓦从心底生出一种强烈的渴望。那就是,她好困啊!!!睡觉。睡觉。睡觉。
香喷喷的一碗鸡汤挂面被端上桌。周蓦知道抗拒不过,便速战速决,风卷残云。
“慢点,慢点,又没人跟你抢。还多着呢。”周妈妈心疼地抚着爱女的背,生怕她烫着、噎着。“老母鸡养了两年了,昨晚就开始用煤炉子清炖的,现在骨头都找不着了。你看汤亮吧。”周爸爸很配合地又端来一碗鸡汤。
“哎呀,够了哎。爸、妈,你们还真把我当做猪啊。”周蓦才发觉自己吃撑了,早知道就不吃这么快。“我头晕的很,先睡会,嘿嘿。”周蓦起身,进到自己的房间,倒头呼呼大睡。
“这孩子,吃饱了也不走走。”周妈妈边收拾碗筷边唠叨。
“她晕车嘛,睡睡也好。”周爸爸最护女儿。
“对了,那事要怎么跟妮子说?”周妈妈放低了声音。
“孩子刚回来,你让她歇几天再说。”周爸爸生气了。
“那边又催了,你说我这当妈的怎么开得了口。”周妈妈抹起了眼泪。
“你看你看……多大点事呢!赶紧把眼睛擦擦,待会妮子出来看着。”周爸爸推过老婆子,开始刷锅。“她和那刘……不是没什么么。妮子还小,秋里才念大二,他们老麦家着什么急啊!你叮着点妮子,让她好好学习,旁的别想,不就好了。”
“你说得倒轻松。儿大不由娘。她跑那么远,我怎么够得着她!”周妈妈一想就恨,“我要是多认得几个字,那时就非让她报近些的,也好多看几眼。”
“孩子总要出息,你还能一辈子把她捆在裤腰带上?俺们这辈子是见不了大世面了,孩子的路可得越走越宽。”周爸爸将抹布拧干,挂在墙上。
两人走到小院桂花树下坐着乘凉。周妈妈又开始老调重弹。“当年我怎么就没想到这老麦家这么难缠呢?随便抱个别家的孩子不也一样养活么!现在反害了她……”
“又在胡说!”周爸爸忍不住轻斥老婆子,“妮子养都养这么大了。以后这话就别说了,妮子听了会咋样想。这多年俺们也没亏待过她。再说,老麦家那孩子挺老实,学习也好,两家离得又近,也不一定错待了妮子。”
“可我不听说现在大学里都讲究自由恋爱么,俺们就这么给她定了,妮子还不怪俺们啊。”周妈妈朝妮子的窗户偷偷地瞅了瞅。
“我说你怎么就脑袋一根筋呢!”周爸爸对老妻的担忧丝毫不理解。“别说现在共产党当政了,就搁往年早些时候,你看见过硬包办的没?孩子的事,谁也管不了。我们只管把她养大。退一万步讲,那麦家孩子今年也二十了吧,大三。两人从小没见面,谁也不认识谁,人家乐不乐意还难说嘞。搞不好早处对象了。”
“他敢!俺家妮子配他是够够的了。”周妈妈一听炮仗一般站起,声音提高八倍。
“你看你……冲动是魔鬼,人家电视上都说要看开些。我这只是说说。再说,他要谈了不是正好遂了你的意。”
“谁说的!我很中意那小伙子的。从小到大,不知偷偷瞄了多少回。”周妈妈终于说了句实在话。“`不行,老周,赶紧给老麦家打个电话,好好问问清楚。别总要求俺家妮子,自家儿子也得看好喽。”
“看你,还说风就是雨了。这也就俺们老两口私下里说说。你真问得出口?咱妮子还非他麦家不可了么我倒不信这个邪。”周爸爸拉住起身回屋的老婆子。“本来没影的事,你这一问,还不知搅成啥样了。”
“也是。也就咱妮儿傻,问啥都说。交个把朋友很普遍的哈,谁没个朋友帮忙的!”周妈妈又灰溜溜坐下了。
“还不是你这当妈的事儿多!电话里东问西问,左担心右担心,怕她没人照顾。这有个人平时帮衬她点了,你就又瞎操心,怕人家害妮子。你担心你就直接跟妮子说啊,她那么大了,什么不懂?还巴巴的跑去告诉老麦家。我说你就那么点能耐。好好的事被你给搅合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周爸爸一口气说完憋在心里的话,觉得舒畅多了。
“你懂得多,那你怎么不多教教孩子!我这不是一时着急说漏了嘴么!我这当妈的还不是为了妮子好。”周妈妈委屈极了,老头子还从来没有对她说过重话。
“我说你又胡搅蛮缠了吧。姑娘都大了,我这当爹的还咋教?你自己的事自己做。”老两口你一句我一句,东拉西扯,太阳很快就下山了。
周妈妈熬好绿豆稀饭,炒了个酸豇豆焖肉、一碟麻婆豆腐,将鸡汤热了几滚。菜摆到了葡萄架下的石桌子上,周妈妈扯开了大嗓门:“老妮子,吃饭了……!”
“来了啊妈,喊这么大声干嘛。”周蓦蓬松着头发出来,感觉老妈像在喊街似的。
“表明你回来了嘛!你不回来我喊哪个啊!”周妈妈笑着递过来大半碗已经不太烫的稀饭,又把鸡汤盛了一碗来。
“不是还有我爸呢嘛,搞得好像你很孤独似的。”周蓦赶紧喝了两口稀饭,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老妈周到的服务。实在不是周蓦懒,她稍微动上一动,老妈肯定立马就吼:“好好在那坐着!大半年不回来。只管好好吃,妈爱。”
老爸从外回来,手里用草绳拎了四条肥美的鲫鱼。
“呀,老爸,你逮的?”周蓦放下汤碗,狗腿地凑到老爸跟前,想接过来。
“吃饭去,别脏着手。”老爸心情很不错。“前几天下雨,我去田边转悠,看见河沟里冲下来几条鱼,就在稻林里拦了条沟养了起来。”
“啊,有鱼汤喝了!最爱老妈的鲫鱼汤了,在学校做梦都想。”周蓦抢先用桶接了小半桶水,拎到美人蕉下,看老爸将鱼放进水里。
“这鱼穿了腮,养不得。一会我弄弄,晚上就让你妈炖给你吃。”老爸在水池里洗了手,坐下吃饭。
“我哪里还吃得下,明天吧。”周蓦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嘻嘻哈哈。“妈!在忙什么!吃饭了!”这么大的嗓门,若是刘科逸听了,肯定惊掉下巴。
“来了来了!”周妈妈也是一声吼,整个小院热闹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