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回了小徒撄宁,三人便拜别了紫阳门人。
不过此行苏白还暂不打算回无名谷,如今正值避风头的时间,否则当时她也不会借着游历的名头带着翎少卿四处溜达。她们逃出蜃梦后,就对这一带大致了解过,不得不说还真是无巧不成书,此地竟然是天音门的管辖范围。
理说她着实背了不少黑锅,与天音门算不上是熟识却也算得是敌人,本该有多远躲多远才是,可苏白却不打算就这么狼狈逃离。
有句话说得好,越危险的地方往往才是越安全的,恐怕谁都想不到她央石子竟然敢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天音门管辖范围内吧?
当然她自己也有自己的算计,此地就近的话倒是有一个去处,也算得上是旧熟人的地盘范围。
清风小镇往北六十里是天音门,可若是再往北行二十九里地便是她此番的目的地,是当年苦老口中的寒寺上阳寺了。
苦老这人她初来乍到时并不算打过太多交道,无非也就是见过那么两回,苏白心知苦老虽有明哲保身的习性,骨子里却还是有几分正义感的,理论上见着她这个在天音门已经声名狼藉的人自然是不会待见的,可苦老到底不是什么高德大能之辈,世间但凡人无超凡之心者,皆为利往,苦老心中所盼,苏白还是能估摸出几分来的,虽然当初也不过是两面之缘。
她想起曾说过,人但凡是心智健全的,就无真蠢笨之人,人之所以上当受骗一而再再而三,归咎不过是七情六欲蒙蔽了天生聪慧。
如今看来确实不假。
想她初来修真界时,没有那些繁琐的杂欲,看什么都能轻易的看穿其本质,而当她一点点的沉沦进去后。便开始渐渐的愚钝起来。
比方说她与少卿之间这些年来的相处,若非她对少卿代入了期许,就不会如此失望,若非她过于保护少卿,就不会造就少卿迟迟不肯成长起来做一个独当一面之人。
并非她觉得人有正常的七情六欲是错的,只是如今她像是幡然醒悟新生的人,清楚了自己当行的道以后,便觉得灵台轻灵了起来,她不是佛修,不会说什么了断红尘五蕴皆空。但她如今却已然醒悟,所谓性情随然便是真,往往背后却有个关键被人们所忽略了,你可以随心喜怒哀乐,但却不该让这些附带的情绪驾驭你的人生,主导你的世界。
道法自然没错,可你且看看那自然究竟是如何运作的?
久经干旱的植被奄奄一息,幸得一场路过的雨,生机渐渐盎然。**之后的城池。哀鸿遍地,岁月的春风再一度,大地便又是人们的欢声笑语。
过去她心中住着多少沉痛与悲凉,像是巨石压在心口时时难以喘息。即使是如今那些悲伤的记忆依旧清晰如昨日,可那又如何?
人既法地,大地生机又何曾断过,大地的生机就如同人心中的道。道有时候也可以说成是一种信仰,无论你拥有的是什么样的信仰,但凡它稳如泰山。信念便永不破灭,如同大地生机永不凋零。
故而,苏白自顿悟那一瞬便明白,她当行什么样的道。
霸者凌云之上,当年师傅是何等霸气凛然?
修真界谈其变色,皆一句“当今鬼才最狂妄,非魔非仙鬼谷人!”可概括,或许有人会说,狂妄者本钱也,既无本钱实属夜郎自大。可苏白不在乎,她从蜃梦中恍然醒悟后便明白,她所秉承的霸道并非是狂妄自满,霸便是她的道,主宰她七情六欲,当行什么不当行什么唯有道心说了算,既然道心从不曾动摇,所谓霸道不外乎是长成了一种更加强硬的态度罢了。
她的道可不是为了阿谀奉承世人而生。只无愧于道心,管他人嘴里说道什么!
很快三人便来到苦老那一亩三分地的范围,老远便能瞅见不远处那座破旧的庙宇,莫说看不见什么庙里香火,便是人气也着实感觉不到几个。
来到庙前,众人看那破破烂烂的庙宇唯有门庭上那规规整整的门匾是时时翻新的,其它无一不透着一股子落魄的荒凉之气,就连庙里零零散散或站或低头打扫的三人,无一不像是刚刚闹了饥荒逃出来的难民,哪里看得见一个僧人来?何况这还是个佛家门派!
正值扫院的中年男人抬眼恰巧看见门外三人,瞧她三人衣着料子非凡,齐整得体,便双眼一亮,目露星光,好似将三人看做了热腾腾的大馒头似得,有七分刻意讨好,却藏不住那三份原本老实愚笨的模样。
“三位施主是来找主持的吧?主持带小师傅们去化缘了,很快就回来,三位施主请里面厢房等待,片刻,只需片刻主持便回来拉!”
苏白应下,也不问此人是谁,带着少卿撄宁随他来到一间禅房,那人又客套了几句便离去去忙了。
撄宁开口问道:“师傅说的暂住之地,是这里么?”
翎少卿一时还调整不过来该如何从容面对苏白,故而一路上都显得比较沉默,按照他往日的个性,此刻怕是早已抱怨住宿什么的了。
“这里地理位置不错,往南八十九里就是清风小镇,清风小镇是一个固定且规模不算小的修真者市集,南来北往消息最为流通的城市之一,平日里也有不少门派会集中放榜,也方便你跟少卿去接榜历练。当然,不急于一时。”
翎少卿竖起耳朵偷听却装作在做别的事的模样叫撄宁想笑却又不敢笑,当然,撄宁是不知道自己这小师叔不久前才扎了自己师傅心头一剑的,故而他只当做是小师叔不知又因着什么小事跟师傅闹情绪呢。
他点点头接下话来:“师傅有令徒儿必定是听从的,只不过师傅,如今撄宁这模样,跟师叔一起去接榜做任务只怕会拖师叔后腿,委实有些不妥。”
苏白摇摇头,道:“做我徒儿不得妄自菲薄更不可生攀比之心,我既然做这样的决定。自然也考虑你们各自的优缺点。少卿虽说心智不够成熟,但我们皆是修真者,对于修真者而言,这条道上就没有几个是绝对成熟的,我同样也是。就是因为这样,才需要不断的成长,不断的完整心境。”
她说道这看向翎少卿,又继续道:“少卿遇事易冲动,在这一点上你的稳重正好弥补他之不足。此一点非是要你去越礼管着你师叔,只是借你谨慎之处提点他一二。毕竟这一带我央石子的名声虽算不得人人喊打,却也名声狼藉了,人家的地盘下历练,锻炼的可不是你们一点点。”
此话一出,翎少卿轻轻的闷哼一声。
苏白继续说道:“如今你丹田已碎,暂时如你意愿让你走阵师之路,我知你遇事不仅沉稳,且关键时足够机敏,你与少卿去历练就是刚柔互补。回头我给你炼制一套器具,让你能借灵掌阵,天不生无用之人,我教出来的徒儿还能拖谁后腿不成?”
从她开口谈及撄宁丹田已碎开始。翎少卿就再也装不下去了,一双水汪汪地大眼满是不信,将撄宁从上到下来回扫了个遍。
“撄宁必不负师傅所望。”撄宁神色凝重的点点头。
感知到不远处有修行之人靠近此地,她不再多言。
仅仅从听觉上判断。只有三名修士,其中两位显然才是练气至初期的程度,脚步声只比一般人稍稍轻灵一些。她将神识外放。看到赶来的却是四个和尚,领头那老僧正是当年有过两面之缘的苦老,苦老境界如何她感知不到,想来这境界定是超她不少的,身后三人想来就是苦老的徒弟们了。
而当她用神识探查的时候,苦老并无察觉,这则说明苦老境界当真如同当年师傅所说那般,因一场浩劫跌落至了灵寂期,直至如今也并未突飞上去,否则若苦老真修至元婴期,岂能对她的神识无从感应?
如果说她的境界是心动后期接近大圆满,那么加上门派里特殊功法能使得神识越上一阶,就算是她本身神识比一般修士强一点点,撑死也到达不了元婴之能的,故而若是苦老境界在元婴她不可能察觉不到。
而她也探查不出苦老是何境界,只有一种可能,苦老如今是灵寂后期,同紫阳门那面具人一个境界,因中间还遥遥隔着两个境界,她探查不到便是再自然不过的。
只能凭借那观气之术再次确认,究竟如今的苦老可如同当年师傅一笔带过所提及的,境界虽保持在了灵寂期,却去不了深埋的隐患,不止境界不固,晋级难望,纵使一直保持在一个境界都未曾不是一种胆战心惊的赌局?
果不其然,苏白观其气,气中隐有浑浊之色搅乱,师傅当年提及的隐患果真还在!
苏白唇角微微一扬,那便好办事了。
她当即传音给苦老:“上阳寺苦老前辈只多年未见,境界倒是出乎预料的跃进至了灵寂后期拉?”
苦老微微一震,对于声源何处竟似有感应,朝她所在方向双手合十,算是打了个招呼,也传音回应道:“不知这位道友来我苦寒之地是有何事?”
她知道,若是自己的神识再强大一点点,这苦老必定不会那么轻易就识破音源来自何处,同样她也可以不是通过猜测而是直接能探查到对方境界,说到底她的优势在于神识,如今看来这优势也不过止步于此,疏于锻炼。意识到这一点,苏白决定日后找些机会多锻炼一下自己的神识,毕竟神识强大对她只百利而无一害的。
她答:“不过是来各取所需。俗话说得好,天不绝人路,苦老莫非从未想过或有一法,可彻底根治苦老经脉中常年盘踞的隐患?”
苦老当年如何风光,今日门中却落得如此破败,连身后的弟子看起来也像是新入门不久的样子,想来怕是该叛逃的叛逃,死的死才会如此落魄罢了。
再得传音,面对老和尚的追问,她却眼观鼻鼻观心不再搭理,好似刻意吊着老和尚的胃口。
只稍等片刻,外头就传来了匆匆赶来的脚步声。
“老衲夜观星象,今日有贵客上门,奈何俗事缠身,有失远迎呐。”
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还夜观星象,不知情的还以为这老和尚真有这本事呢。殊不知那是先前两人的传音苏白高高吊起了老和尚的胃口,所以她才说,这苦老可不是什么大德高僧。
苏白接下话来:“苦老这苦寒之地近日怕是要借我央石子一用。”提到央石子三字时,苦老有过一瞬的神情变化,却不外乎是眨眼空隙就转了回来。
“谈什么借用,只管住下便是,想住多久便住多久。若凡需要些什么,只管问老衲开口。”
“当然,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不用苦老说,央石子自然不会客气。”
“名师出高徒!我速来佩服令师为人,只是令师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知何时能见上一见,也算的是了却老衲一番心愿了。”这是拐弯抹角的打探么?苏白唇角微微扬起笑意。
“据我所知苦老可不是我师傅众多仰慕者之一,这客套话便免了罢。此番借住一事,主要是想让师弟与徒儿去清风小镇多走走看看,除了增长阅历之外,还想让他二人接一些各大门派发放的任务磨练磨练。想必苦老早也听闻我央石子在此地是不怎么着人待见的?”
“世俗之见,皆是那些世人愚昧,以讹传讹前也不想想道友是何人的亲传弟子。”老和尚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便保证道:“道友所虑,老衲明白,道友只管安心住下静修。”
好似两人以前就是老交情似得,所以如今才这般随意,那苦老是个人精,也不说破,诚如苏白所言,不过各取所需罢了,苦老乐意配合。
很快在苦老的张罗下,三人都安置在了寺中最好的禅房内,借着弟子带翎撄二人去清风熟路的空隙支开了众人,他便再也沉不住气,直截了当的问道:“道友真有法子帮老衲根治了这多年顽疾?”
苏白也不卖弄关子,直言回道:“苦老可别会意错了,我虽然知道解法,却没有答应过帮你根治,你我各取所需,我们会在你这住上三年,三年期限一到,局时自然会告知你解法,至于何时根治这些问题,那是你苦老自己的私事。并且,我也未曾说自己是来白住的,住宿费我三人三年分文不少。”
说道这,她手一挥,但见凭空变出不少灵石堆在一旁,她唇角轻扬,看向老僧。(未完待续。。)